(前兩日隻有一更。今天全給補齊了,後續還有兩更。仍舊是那句,各位看官若是還喜歡,請小手一揮大膽的訂閱吧。若是能來個長期包養,那更是喜上添喜的大好事。)


    第二日,猛然來了場雨。穿著長衫打扮得體的孟歸冷不防的被淋成了一個落湯雞。來到沈卓航公司的時候顯得狼狽不堪。


    也恰恰是這個時機。這種天氣裏遭了這等罪,有同事好心將自己備用的一身西裝借給了孟歸,他生平倒是頭一次穿上了西裝。以至於當他略帶狼狽,又分外正式的坐在沈卓航麵前時。沈卓航難以掩飾自己心中的驚喜。


    她笑著打量那孟歸有些局促的神態與動作。他的膚色白的很通透,許是年輕的緣故,十分的有光澤。最似洋人的,便是那一雙碧藍碧藍的眼珠子,如一對明亮的藍寶石,漂亮極了。還有就是那一頭略帶著金色的頭發,雖已是刻意剪得很短,卻仍舊掩不住那天然的卷曲。若是加以打扮,誰敢說他不是一個真正的洋人。


    見著他時不時的拉著緊束的領口。沈卓航笑著問道:“怎麽,不習慣?”


    那孟歸略帶臉紅,訕訕的搖著頭,說:“從沒穿過。”


    沈卓航倒是叫他放輕鬆。畢竟,她要的人,是怎都不能這樣害羞的。今日這一見,沈卓航更是覺得他定是個可造之材。若是能為自己所用,那可真真是她獨具慧眼了。


    她叫孟歸做一番簡短的自我介紹。這才驚奇的發現,他不僅僅是長相半熟而已,連文化與背景都是半熟的。他能說一口帶著倫敦腔的英語,卻不會拚一些過長的單詞。語法一點兒沒錯。甚至有些是沈卓航都經常會犯的一些小錯誤。而中文也是如此,就連方言都能說得十分溜,可就是無法完完整整寫出幾個字。


    這其中的古怪,歸根結底,那是曆史因由。清末是一個動蕩的時代,那時候不僅軍閥、北洋軍亂作一片。那國內各大都會更是五花八門,千奇百怪。


    孟歸的父親,是一位英國傳教士。最早一批大舉入關的外國平民老百姓。也就是那時候,教堂這個地方,以及牧師這個行當,一夜間橫掃了全中國。可是比滿清那時翻了好幾倍。他自幼跟著父親進出教堂,耳濡目染的都是英文,自然是成就了他這樣的天生秉性。兩種不同的文化背景,倒是在他身上融會貫通。


    本是有更好的發展。生的又聰明又好學,卻可惜了,他父親在他十歲那年被召回了英國,便是荒廢了孟歸的所有,一切教育也都是到了八歲那年戛然而止。漸漸地,便也失去了聯絡。這是固有的常態。即便是如今,這樣怪異的結合仍舊盛行。他們是怎都不會容許自己娶一個中國女人,卻又害怕數不盡的漫漫長夜獨自一人寂寞。而為他們生兒育女的姑娘們,往往都是癡心不悔的要等上一輩子。就如孟歸他母親那樣,可在他人眼中,卻沒有丈夫,生了怪物。到了也隻有熬死的份。


    看著他歪歪扭扭的字體,沈卓航打趣說道:“我終於知道你為何找不到工作了。高不成。低不就啊。文化不夠硬,體力拚不過人。樣貌又太過出眾。”


    孟歸無奈苦笑,“是啊。這樣貌其實是最關鍵的。”


    沈卓航喝了口茶,又是打量了他一番,笑道:“索性我看中的就是你這賣相。明天就上班吧。”


    本還準備了一大堆的說辭。那可是他苦練了一個晚上的。孟歸顯然沒想到事態發展如此之快,他抬起頭。眼中滿是驚奇,就連拳頭都是攥的緊緊的。他激動的說道:“沈小姐,您當真要雇傭我?”


    沈卓航挑眉看著他,這表情顯露的太徹底,不是好事。


    她笑道:“那是自然,不過你得跟我簽一份合同。”


    孟歸連忙拿起一旁的筆,因心情興奮,仿佛都是要喜極而泣,他趕忙說道:“好的好的!你要我做什麽都行!”


    沈卓航笑道:“合同還沒準備好呢。可你都不問問我給你多少薪資呀?”


    孟歸撓撓頭皮,訕笑著說道:“老板看得起我,給我做斯文工作,我已經十分滿足,您給多少我就收多少。”


    沈卓航卻突是正經了神色,說道:“阿歸,記住了。在上海灘混點錢,最要不得的,就是一成不變的老實。”


    這孟歸不知就裏。甚至連自己的職責都沒搞清楚,便是被指派了從此不能過分老實這一項。他實在是有些不知所措。卻還好,年輕勝在吸收能力強。


    他笑著說道:“那,我可不可以問老板您先借著一個月的糧餉?”


    說這話時,他還是忍不住麵子發紅。一般老板怎麽可能答應。他也權當是隨口一提。卻不料,沈卓航半分猶豫都沒有,一口答應。仿佛很滿意他的表現似的,笑著從抽屜裏拿出一百塊錢給他。


    這一下可驚煞了他。連忙擺手道:“我隻求借一個月的糧,這麽多我沒法子還上呢。”


    沈卓航重新將鈔票推到他麵前,篤定的說道:“這,就是你一個月的。”


    孟歸一下子倒是有些發愣。究竟是什麽工作,一個月竟能賺上一百?!以往,這都夠他整整賺一年的了。


    孟歸捧著錢高高興興離開之後,張會計是滿臉愁容的走了進來。


    他這回竟是一點兒禮貌都沒有,不僅沒敲門,更是問都沒問坐了下來。索性,他如今是公司的老人了,沈卓航最得力的左右手,也就他一人敢這麽幹。


    他給沈卓航倒了杯茶,問道:“沈小姐,招個洋人做什麽。”


    沈卓航笑著端起茶喝了一口,顯然心情十分好。她笑道:“張會計你說呢。”


    張會計憂心忡忡說道:“真要應了那英國公司的生意。準備搞一番大作為?”


    沈卓航為他添上了一些茶,點了點頭,她想。對於這點,她完全沒有必要多做解釋。雖是有大風險,同樣意味著大收獲,自己也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


    隨即,說道:“還勞煩張會計幫我物色看看,外頭有沒有靠得住的買辦。”


    張會計默默點頭,“你要把那小子調教成一把手?”


    沈卓航想著那張漂亮又不失質樸的臉,除了少點曆練的油滑。其他都是足夠了。笑著說道:“如今是璞玉。將來,可就前途不可估量咯。”


    當天下班後,她便是直接奔了嚴守成的辦公室而去。要他為孟歸度身定做一份合同。如此看重,自然是要保障自己的利益。沈卓航深知一個道理,那就是這世界上的人或事,保不齊哪一天就跑了,唯一能靠得住的。也就是這法律的一紙合同了。


    聽了他的闡述,嚴守成卻是摸著下巴,有些不確定的看著她。


    “這……”


    或許是當她發了瘋那般。


    沈卓航挑眉笑著說道:“怎麽?有什麽問題?”


    無奈搖頭,說道:“你這太冒險了吧。一下給他一年的薪資,到底是怎樣的人才。”


    “自然是容易溜走的人才。你就告訴我,這十年的合同。會不會違法就是了。”


    “這倒是不會。”他還想說些什麽,可隨即作罷,笑道:“你應該有自己的估量。畢竟你才是老板。好,這樁事情,我會辦妥。放心好了。這張合同定是做的天衣無縫。”


    沈卓航做一個‘采石人’,得了那塊‘璞玉’。心情大好。回到家就無法平靜下來。她自然是想要將他雕琢的精美絕倫的。


    這孟歸若是要做上乘的買辦。自然是要換過一個身份的。卻索性,先天條件擺在那兒。可要怎麽接近那上流圈子,想來想去。沈卓航將目標鎖定在最近無所事事的程小儀身上。


    上海灘‘老牌’名媛,新貴電影明星。自然是再好不過的。


    第二天,沈卓航便帶著不知就裏的孟歸來到了程小儀家。交代了幾句,便是自己先走了。留下他二人。最近,程小儀也正是無聊的時候。


    她打量了孟歸一番。笑道:“會跳舞嗎?”


    “會一點兒。”


    孟歸低著頭,隻敢看著程小儀那對精致白皙的小腿。以及漂亮的高跟鞋。又覺得這樣也不太適合,索性更是將頭埋得低。直接看了自己的粗布鞋子,已是刷得很幹淨了,可仍舊是帶著毛邊,甚是有些發白。這一對比下,他更是不自信。


    程小儀眼瞧著麵前這頗有意思的大男孩。含笑著走到留聲機旁,將指針輕輕的放在唱盤上。一時間,整個屋子都是縈繞出美妙的樂章。


    程小儀走近孟歸,說道:“如今。你不是孟歸。你就是那些百樂門裏最尊貴的客人。而我就是你的舞伴。來,我們跳舞。”


    見那孟歸仍舊局促沒有反應,她笑著上前去拉他。


    卻不料,他一個閃身,又是後退了好幾步。連連擺手道:“這可使不得。我是到沈老板那兒工作的。不是,不是……”說話間,麵子上是漲的紅通通一大片。引得程小儀忍不住坐在沙發上便是笑了好久。


    隨即,她似個大姐姐那般招呼他坐到自己身邊。那孟歸抬頭看了一眼,不情不願的走了過去。卻是不敢坐在程小儀身邊,到了另一頭的沙發。程小儀一猜就知道,恐怕這孟歸是誤會了。可卻不想那麽快點明白。畢竟,這年頭能碰到如一張白紙那樣的男孩實屬少見。


    她略微一仰頭,不懷好意的說道:“你們老板叫你跟著我。那就要聽我的。”


    聽到‘老板’二字。那孟歸又怎麽敢忤逆,畢竟可是真金白銀拿了一百塊的呀。他主動走上前去,猶猶豫豫的伸出了手,那模樣簡直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要哭出來一般。


    程小儀微微抬起下頷,笑著將手搭在了他的手上,可算得上是儀態萬千。這曲音樂也總算在沒有落下帷幕之前派上了用場。隻可惜了,孟歸是連正眼都不敢多瞧程小儀一眼。又生怕踩著她。跳完舞,已是滿頭大汗。


    “跳的還成。”末了。程小儀是這樣評價的。


    下午。程小儀又是特地帶著孟歸到了百貨公司。買了好幾套衣服,可她卻還不願停手。眼前的孟歸活脫是個衣架子,再醜的衣服都能將他襯得十分精神。更何況這些上等貨物。


    “程小姐,不要給我買這些。不要買了。”


    那孟歸仍舊是一副要哭不哭的愁苦模樣。每換一套衣服,更是猶如割他的肉一樣。程小儀告訴他,花的是沈卓航沈老板的錢,不必在意。可即便是沈卓航付錢的,他也心疼呢。心想。誰的錢不是辛辛苦苦賺來的。


    有了好玩的事情,時間總是過得那麽快。程小儀很滿意今天一天的行程,坐在路邊的咖啡廳,懶散的看著麵前著孟歸,問道:“阿歸,你今年幾歲?”


    孟歸仍舊是在心疼著這些個衣物,更是有些恐怖麵前這女子。他弱弱的答道:“下個月就該滿二十了。”


    程小儀笑著說道:“比我還小個兩三歲呢。索性。我也不顯老。站在你身邊也不會顯得太過分。”


    這話聽在孟歸耳中又是忍不住心中害怕,一陣顫抖。他哭喪著臉問道:“程小姐,您到底想幹嗎。”


    這模樣實在是可愛極了。程小儀向他招了招手,仿佛是有天大的秘密告訴他那樣,卻在他衝過頭來的一刹那,一把輕輕捏住了他白皙的臉龐。很得意的眼角彎成了月牙兒。這模樣,可實在是叫人受不了。


    那孟歸緊張著縮了回去,捂著臉,更是將頭埋得低低,心中可是慌亂加害怕呀。


    程小儀卻不覺得自己做的過分。隨即,笑著為他倒上了一杯茶,說道:“就是跟你玩玩,不必太在意。你嚐嚐。這是大吉嶺,記住味道了。”


    孟歸愣愣的端起茶喝了一口。‘吧唧’著嘴,故作品嚐模樣,點頭深故,“嗯……味道挺香。好喝。”


    從此,也是記住了他人生品的第一位最好的湯色。


    程小儀卻是輕笑著說道:“我又沒叫你評論。”


    孟歸又是呆呆的把頭低下去。輕聲的“哦”了一聲。


    “你還有的學呢。海莉可真是有閑情逸致。”


    雖是這麽感歎。可最有閑情逸致,作為導師的卻是她自己。


    隨後的日子。孟歸仍是每天都跟著程小儀在整個上海灘遊走。品嚐他這輩子從未吃過的美食,喝從未喝過的美酒。即便他仍舊什麽都不懂。卻漸漸能分個好壞。程小儀告訴他,“上流圈子品嚐的,不僅僅是食物的味道,更是對手的味道。味蕾太過直觀。腦子才是決定好壞的關鍵。”雖如今的孟歸仍舊是聽不懂這樣高深的社會學道理。可卻牢牢的記在心中。


    從第三天開始,他便覺得這程小儀不似自己一開始想的那般唬人。也總算是能沉下心思,專心跟著她走東走西,好好享受一番樂趣。


    不出一個禮拜,上海灘的名流圈便是流傳出程小儀與孟歸的一些豔邊緋聞。如今,這孟歸出入都是打扮傲人,西裝得體,本自身條件又是優越。在那照相機中更是顯得顯貴十分。偶爾戴著高高的禮帽,不苟言笑的模樣,可真像是那英國的貴族。坊間的名流小姐們,茶餘飯後總是會聊一聊這位一夜之間崛起的新貴翹楚。


    自然,誰都不知道,他曾經是社會最底層的人。即便當時一塊兒幹過活的工友們,也不認識。這便是表麵浮華的強勁遮蓋力。


    這日,沈卓航拿著嚴守成準備好的合同來到了路宅。隻聽得美妙悠揚的歌聲,輕輕推門一看的情景,正是那孟歸與程小儀兩人正四目相望,麵帶微笑,跳著最有禮儀的舞步。她仔細瞧了瞧孟歸的腳步,沉著、不紊亂,半分找不出僵硬,就好似他天生就會。短短的時日,至少在舞技與神態上就有如此大的進步。程小儀自然功不可沒,可也再一次證明了她自己獨具慧眼。


    吃著茶,沈卓航笑嘻嘻的問道:“阿歸這兩天怎麽樣?”


    如今,孟歸已被程小儀趕去整理路雲霄的地下酒窖。一來可以讓他有機會熟識不同名堂的酒與年份。二來,女兒家的聚談他在場那也是浪費時間。


    程小儀喝了口咖啡,端正了姿態說道:“學得不錯。大有發展空間。”


    沈卓航挑眉看著她滿臉老學究的模樣,笑道:“你們好似玩多過學習才是。”


    程小儀亦是挑著眉毛,嘴角一揚看著她,放下手中的咖啡杯,說道:“那我不帶他玩了。不知道沈小姐會不會著急呢。”


    沈卓航立刻拉上了程小儀的手,撒嬌似的說道:“小儀你怎會不幫我呢。是不是。”


    程小儀一仰頭,滿眼笑意,說道:“叫你還取笑我。”


    隨即,兩人說到了梁林秋。就連程小儀都注意到。如今沈卓航將著時間都是放在與英國公司談判細節事宜以及幾樁新的生意上。倒是自己也沒注意到梁林秋究竟是多久沒有出現在公司,多久沒有同她說著煩惱事了。自然是有些擔心,可既然外麵沒有動靜,應該出不了什麽大事。


    沈卓航打趣的說道:“索性他是義務到這兒來學做生意。並沒有要領取工資。”


    雖是這麽說著。可她還是決定,有時間一定要打個電話給梁林秋。隻記得上一回梁林秋滿臉愁容的想要找自己分憂解難時,她正沉浸於與蘇驚蟄那段剛萌芽的感情破碎中,便是直接敷衍過去了。自己本是擔任著軍師出謀劃策的職責,這如今倒是不負責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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