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卓航與賈紀春如今是對麵而坐喝著咖啡。賈紀春總是看著沈卓航,而沈卓航卻是托著腮,出神的看著窗外的沿街風景。


    如今已時至傍晚。早些時候,沈卓航與往常一樣,下班後剛走出公司大門,便是要伸手攔黃包車。卻突然被一隻手抓下,這才回頭一看,竟是賈紀春。今日的賈紀春是笑臉滿盈的,如沐春風那般,顯然得了極大的彩頭。


    沈卓航卻隻是懨懨的看著他。這表情,應是出乎了賈紀春的意料的。他這兩日雖是忙,可大多時間,還是會想起沈卓航的。而一想到,他的心總是覺得十分溫暖。沈卓航就如那空氣,在不經意間,貫入了賈紀春的每一個毛孔。


    待他以為自己與袁光啟之間的爭鬥塵埃落定之時。頭一個,他想到的也是沈卓航。隨即,他便是直接來了沈卓航的公司,想要給她一個驚喜。本以為是驚喜,卻不料是這樣的平淡。賈紀春何曾在女子麵前吃過這樣的虧。自然是心中不好受。可即便再不好受,見到沈卓航還是叫他掩不住的興奮。


    他笑著說道:“我已連著幾日沒好好睡過一覺。你可否願意陪我去喝杯咖啡?”


    沈卓航痛快的回答道:“可以。”


    隨即,他們便是挑了這近沈卓航公司的咖啡館。這兒亦是沈卓航常來的。她喜歡這兒留聲機裏放的音樂,是那樣的獨特。咖啡亦是好喝的。


    “以後,我還像往常一樣,接你上下班。”賈紀春望著出神看窗外的沈卓航,笑著說道。


    沈卓航卻好似聽不到那樣,仍舊是顧盼著往來的車輛與行人。


    少頃,才轉過頭,正經的道:“袁家那樁倒黴事可是你一手策劃的?”


    電光火石間,賈紀春眼中閃過的有驚訝。有厭惡,卻也有慌亂。可那都是在一瞬間。他顯然沒有想到沈卓航回直接問出這樣的問題。


    隨即,他淡笑著說道:“你怎會這樣想。”


    沈卓航用勺子攪著咖啡,托著腮,說道:“因為你有這個本事。”


    說的那樣隨意,好似講的是多麽輕鬆的一件事。可要知道,這可是栽贓與謀殺的兩重罪名。那兩艘船統共加起來死去的,何止一兩人。


    賈紀春一如既往的從容模樣,卻是暗自鬆了口氣,冷靜的說道:“那就是沈小姐多慮了。我並無那個本事。”


    “隨便如何都好。總之袁家是真的落難了。這世界任何暗地裏的勾當都可以幹。可唯獨放在明麵上,卻是要被聲討活剝了一層皮的。”說著,沈卓航一睨眼。若有所思的望著賈紀春,笑道:“你說,是不是?”


    眼波流轉間,勾的應該是男人的魂。可賈紀春如今卻是背上暗暗的冒著冷汗。頭一次,他覺得不是自己在唬弄沈卓航。而有可能是自己在她手指間被唬弄了。


    雖是如此。可麵上還是笑盈盈的,他平靜的回答道:“我倒是不清楚國內的生意圈。”


    沈卓航喝了口咖啡,笑道:“對啊,你也剛回國不久。倒是一直忘記問,你是在哪兒留學的?”


    賈紀春卻是問道:“怎麽突然對這個有興趣了?”


    沈卓航輕輕的笑,看著他,淡淡的說道:“聽你的描述,不是歐洲國家。沒什麽,我好奇罷了。”


    賈紀春回答道:“東洋。”


    沈卓航點點頭。道:“哦……日本……”卻也一點兒都出奇似的。


    之後兩人又是閑聊了一陣。那賈紀春便又是講起了生意經。沈卓航仍舊是含糊其辭。卻是多少有些惹惱了賈紀春,他嚴正的說道:“我可是真的將沈小姐視作好友知己,才會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與你耐著性子談。可你怎總是敷衍我呢。為何不願給個肯定的答案呢?!”


    沈卓航卻是不急不緩的放下了咖啡杯子。定定的望著他,揚著嘴角,笑道:“隻可惜你連最基本的實話都不肯跟我講。”


    趁著賈紀春還在腦中想著措辭之時。沈卓航已是拿起了圍巾,站起身,禮貌的說道:“老祖宗有句話說得好啊,‘道不同不相為謀’,你我一個是從英國歸來的,一個是從東洋歸來的,卻是根本不同路的。”


    說完,她便是欲要往門外走。


    此情此景顯然是出乎了賈紀春的意料,他本是興高采烈的想著沈卓航的,卻怎落了個訣別的局麵。一時間哪裏容得了他思考那麽多,慌忙的站起身,一把拉住沈卓航,皺眉問道:“你在說什麽呢。”


    “想必你是明白的。賈先生還是保重身體早些回去休息吧。你怎知明天不是一場惡戰?”


    說話間,她已是拂開了賈紀春的那隻手,向老板說了句告辭,整個咖啡館便隻留下錯愕的賈紀春。


    此時,華燈初上,夜幕降臨。夜生活仍舊是鶯鶯燕燕的天下。而這社會向來有看清女子的習慣,卻在悄然間,女子已是頂了半邊天。不論是否被承認,那就是事實。而賈紀春卻還未清除的認識到這一點。


    離開咖啡館後,沈卓航並非直接回家。而是去到了路雲霄的府邸。


    “什麽風把沈大老板給吹來了。可是好久沒來了啊。趕緊裏麵坐。”


    路雲霄見著她,如往常那樣,十分的歡迎,笑容可掬。整個宅子即便是缺少了程小儀,卻仍舊是風采依舊。路雲霄自然是有自己的本事。


    到了書房後,路雲霄又是炫耀著自己新得手的一批上好的紅酒。趁著醒酒這短暫之際,沈卓航拿出了今日的報紙交到了路雲霄手中。這樣驚天的大事,他路雲霄自然是早就知道了。隻是隨意瞄了一下,便是扔在茶幾上。


    從容的淡笑著說道:“我就知道,你沈卓航沒事可不會來我府中。”


    沈卓航笑著說道:“你路先生何許人也,平日裏那可是忙翻了天的。多少次我來是撲了個空呢。”


    路雲霄哈哈笑著,已是倒好了兩杯酒,笑著說道:“那這個事情又與你何幹。”


    沈卓航卻是挑眉正色的說道:“怎麽不相幹了。那可是能賺錢的大事情啊。”語氣是誇張的,可表情是半點兒都不似開玩笑。


    隻是這逗樂了路雲霄,如今這時候誰都對袁家避之不及,自己這侄女卻是要眼巴巴的貼上去,究竟是何用意,他倒是好奇。


    問道:“你還指意著袁家能再創輝煌呢?”


    “不是袁家,是我沈卓航。”她說的是自信滿滿。那眼神中,更是仿佛睥睨了天下似的那般傲氣。隻是這一個眼神,卻是叫路雲霄稍稍有些發愣。


    少頃,他輕聲笑道:“口氣倒不小。實話跟你說吧,袁太太來找過我幫忙了。”


    沈卓航卻是癟著嘴說道:“您定是連麵都不給人家見到。”


    “那是自然的。”路雲霄說的理所當然。


    隨即,沈卓航卻是眼睛咕嚕一轉,笑道:“那若是我請你幫忙呢?”


    路雲霄卻是明知故問:“幫什麽忙?”


    沈卓航笑道:“真相。”


    “眾口一詞的為何不是真相?”路雲霄喝著酒,如今卻是要重新審度這侄女。就好似醇酒那樣,即便是同一個酒莊,可口感總是有差異的。如今沈卓航這杯酒,卻仿佛是最好的酒,又是最好的醒發時間,醞釀成了一杯至尊的酒。


    果然,沈卓航自信滿滿的回答道:“因為不是。”就好似,隻要是她不喜歡的,那便是錯的。


    路雲霄先是一愣,隨即卻是饒有興致的看著沈卓航,笑道:“你倒是霸道。”


    沈卓航這回卻是稍顯謙遜,說道:“生意人總是固執的。”


    此時,他們卻是成了真真正正的談生意,路雲霄看著沈卓航,說道:“我看是你這個生意人特別固執。自然是做生意,我弄出了這個真相,又怎麽說?”


    沈卓航知道,在某種程度上,路雲霄亦是一位狡詐的商人。


    隨即,她笑道:“我知道袁光啟如今正在著手搞一艘賭船,已是到了準備階段。若是這艘賭船有三個姓,你覺得如何?”


    此時,路雲霄卻是以一種從未有過的奇怪眼光看著沈卓航。他從未與這位侄女認真的談過生意,卻不料這頭一次已叫他這樣的震驚了。沈卓航的每一句每一字都不像是隨便說說的。那眼神更是自信且篤定。到底她有怎樣的部署?此時卻是勾起了路雲霄十足的好奇。


    隨即,他挑眉問道:“固然是他袁家的賭船。你能做主?”


    “能。”


    沈卓航知道不必多做解釋,自己已成功說服了路雲霄。路雲霄是聰明人,他知道袁光啟已是餘暉。而今日,她的鋒芒初露,便是告訴了這位上海灘海關一把手,自己將未來最傲眼的烈陽,這新舊若是能成功的交替,豈非妙哉。


    眼見著路雲霄滿意饜足的模樣,沈卓航斬釘截鐵的說道:“但是,要快!”


    路雲霄亦是不含糊,伸出三根手指,道:“最多三日。”


    沈卓航卻是直接伸手將他一根手指壓下,霸道的說道:“兩日。”


    “好!”


    碰杯的時候。今日這美酒,仿佛滿是金錢的滋味。誰都愛錢,金錢堆積起來的滿足感,那是最叫人癡迷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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