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死之人……難道說,護之其實早就已經死了,可是,他明明一直都在自己身邊,和自己打鬥,拌嘴,合作……難道這一切都是虛像?不管怎麽說,盛藤都不能接受,護之已經死了……可是,死人又怎麽能?難道是有人讓他又活了過來?


    “人死不可複生,”旁邊的昌芥忽然有些悲哀的說道,“隻是人若是死後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了的話,便會一直以生前的樣子徘徊在世間。”


    是這樣嗎?盛藤忽然難過起來,這麽說的話,護之早已經在那場滅門慘案中死去,不過是因為不甘心就這樣輪回,才又回到了這個世界。所以,他曾說,他是從地獄的底層爬了回來。那並不是比喻,而是真正的地獄。


    護之並不是不死,而是時間已經永遠凝固在了十多歲死的時候。所以,他一直是十五六歲的樣子,人既然已經死了,年齡和相貌自然也不會再改變……


    可是,到底是怎樣的不甘心,才會讓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以如此大的決心從地獄回來,成為不死的複仇修羅。難道那滅門慘案,真的是昌芥所為?


    一下子,太多的疑問湧進盛藤的腦中,一時竟不知道該先解決哪一個。而且,盛藤忽然不由的向後退了一步,不敢離昌芥那麽近。眼前的這個男人,真的做了那樣的事情嗎?為什麽,為什麽明明是安倍家的家主,卻要殺害所有的家族成員?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麽?他是否還能夠相信。


    “佐藤昌芥……”地上的護之這個時候已經站了起來,然而頭發散亂,滿臉是血,兩眼布滿血絲,雙色瞳在黑暗中顯得格外詭異,現在看來。護之越發不像是人,而是真正的從地獄回來的惡鬼。


    “哎呀哎呀……”昌芥不知從哪裏掏出了折扇,擋住嘴角,又發出了最愛說的口頭禪,“好久沒有聽人喊這個名字了呢!護之小少爺,近來可好?”


    “呸,”護之站起來,啐了一口。“你這個殺人凶手。居然還好意思問,我一定一定,會殺了你!”


    “可是啊……”話音為落,昌芥的身體卻如鬼魅一般出現在了護之旁邊,用折扇挑起護之的下巴,“為什麽。你明明已經死了,卻還會存在這裏呢?”


    “我沒有!”像是受到極大的刺激,護之一下子暴怒道。“我沒有死,我要給全家報仇,我要給姐姐報仇。我沒有死!”


    “哼……”昌芥冷笑了一聲,“姐姐,安然的仇我已經幫她報了,你倒是不用擔心這個,還是安心的回地府去吧!”


    “你胡說!”護之一把推開折扇。指著昌芥道,“你才是殺人凶手,是你,是你殺了全部族人,是你殺了姐姐!”


    什麽?盛藤一下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昌芥殺了安然嗎?可是記憶中,那個美麗的像天仙一樣的女子,應該是昌芥愛慕的人才對,他怎麽會出手傷害她呢?


    “你敢確定嗎?”昌芥忽然臉色一變,認真的低聲問道。


    “我……”像是被這氣勢嚇倒,護之忽然語結。


    “我且問你,你來這裏的目的是什麽?”


    “殺了你,給姐姐,給大家報仇!”


    “殺你姐姐,殺你全家的到底是誰?”


    “是你!”


    “真的嗎?”


    “我記得千真萬確!”護之堅決的回答道。


    “安然死的時候,我在印度帝陵中,是當時的長老讓我去的,同行之人還有安倍家的其他人員,我臨走前,你還向我討要了印度的詛咒之術,我當時答應你,回來時一定教你,你可還記得?”


    “我……”


    “我身在印度,又怎麽可能殺害安然,我臨走之前,安然與你還在湖邊送別我,安然當時對我說,你一定要平安回來,你還玩笑道,像我這樣的壞人,不要把人家印度帝陵炸了就好。這些事情,你可還記得?”


    “我……”


    “我到印度的第一天,便以鏡中水月之術,像長老回報情況,安然不在,你一直在長老房中搗亂,然後被趕了出來,這些,你可還記得?”


    “我……”


    “我在家族旁的湖邊,起誓,定要守護安然一輩子,你嘲笑道,姐姐的法術勝我百倍,哪裏需要我的保護。”昌芥不停的問道,而另一邊,護之已經啞口無言,什麽都說不出來,“那年櫻花盛開時,我和安然在樹下賞花,你忽然從樹上掉下來,我連忙要去接你,安然卻拉住我的袖子,說讓你長點教訓也好,之後,你一直抱怨,姐姐不疼你了。這些事情,你又可還記得?”


    “我……”


    “你不記得!”昌芥斬釘截鐵的幫護之回答,“你所有的記憶都已經在那場大火中消失殆盡,連自己已經死了這種事情都已經忘記,又怎麽還會記得過去這些。距安倍家那場大火,已經有十多年,這十多年來你完全被仇恨所吞噬,早已變成了怪物。你根本不知道複仇的對象是誰,不過因為,我才是那場大火中唯一活下來的人,便將一切的罪責都指向了我。你不能沒有複仇的對象,即使不是那個人,你也無所謂,你所需要的,隻是一個活著的仇人而已。那場大火,你到底知道多少,關於安然的死,你什麽都不知道。這一切不過是因為你不願意就這樣死去,而為自己編纂的謊言而已!”


    這一邊,護之的臉色已經完全蒼白。


    “安倍護之,安倍家最強的守護者,你的名字即為守護之意。因為這樣的咒語,才在死後把你束縛。安倍護之,這裏已經沒有你再需要守護的東西了……安然,已經死了,已經再也不會回來了,你真的可以不用再執著了……”


    這個世界因為咒而存在,所謂咒即使束縛,夢中安倍晴明和自己說過的話,忽然頓時閃現在腦海中。原來是這個意思嗎?盛藤一下子恍然大悟。剛才聽昌芥的一番話,立馬便明白了其中的寓意。


    護之之所以能不死,是因為他已經死了。不僅是因為死前的怨氣,還是因為名字,護之,是守護的意思。他不甘心,不甘心什麽都沒有保護就這樣看著整個家族覆滅。正是因為名字的束縛,才讓他一直在這個世界上遊蕩了那麽多年。


    也許昌芥說的沒錯,護之隻是想要一個仇人以此來讓自己有活著的目的,那個仇人不一定真的就是殺害安倍全家的人,就算那個人不存在也沒有關係,隻要讓自己相信有,便已經足夠。


    這就是咒的力量,隻是名字,便能讓人從地獄爬回。如此強大的力量,隻怕是任何陰陽術都趕不上的。


    “你既然那麽想報仇,那麽殺了我就好,隻要殺了我,你就能從這束縛中被解放。”


    “什麽?”盛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昌芥既然要讓護之殺了自己?


    “對不起呢……”剛剛還咄咄逼人的語氣一下子委頓下來,昌芥低聲道,“我答應過,安然一定要好好照顧你,可是到現在才發現,你竟然已經被束縛了那麽久,盛藤和我說起你的事情時,也沒有反應過來,一切居然是這樣。對不起,答應安然的事情我沒有做到,對不起呢……”


    忽然,昌芥不知從哪裏掏出了匕首,盛藤一看,那不是剛才插在人麵蛇上,護之一直使用的那匕首嗎?不是還插在蛇妖身上,怎麽現在又到了昌芥手中?這又是怎麽回事?然而,等不及盛藤多想,昌芥就將匕首塞到了護之手中,然後握著他的手向前一刺,整個匕首便埋進了昌芥的胸口中。


    “啊!”盛藤和護之都大叫起來。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連護之都沒有反應過來,就看到血沿著手臂緩緩流了過來。


    “好了,這樣你就能從咒的束縛中解放了……”昌芥本來就白的臉此時已經完全沒有了血色,有些艱難的伸出手摸了摸護之的頭發,“我答應過安然的事情,也算做到了,不要再在這個世界停留了,去輪回吧,你還有機會,重新選擇自己的未來,不要再被束縛了。不然,安然也不會放心的。”


    “姐姐……”又一次聽到最疼愛自己的姐姐的名字,眼淚忽然忍不住的從眼眶中流了出來。


    “好了,這一次,你真的該走了!”隨著昌芥的話音,護之全身開始變化,一層黑色的光忽然從身上褪去,然後整個身體便成為了半透明的狀態。猶如一般的靈魂一般,即將離開這個束縛了他十多年的世界,重新走向輪回。


    “護之……”盛藤忍不住走了過去,想要伸手抓住什麽,聽到呼喚,護之也朝著盛藤這裏伸出手,然後盛藤什麽都沒有握住,護之這一次真的要走了。


    從開始的樓道相遇,到後來的山神大戰,兩人也算不打不相識,雖然自己對這個少年沒有特別的好感,甚至一度因為以諾的事情而想要將他虐殺,但是,畢竟相處了那麽久,就算是討厭的人,也已經成為了生活的一部分。結果,想不到分離卻會來的那麽突然。(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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