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明說,每一個名字都是咒,是一種束縛,因為有這樣的束縛,才有存在的可能。盛藤這個名字,便是鬼柳施下的咒語,讓自己能夠活在這個世間的羈絆。


    鬼柳繼續道,“其實所有的一切都是伱做的吧,昌芥。三年前,青鸞帶領眾妖怪襲擊龍泉,那個封印神的方法是伱教他們的,隻有受神靈庇佑之人,才會最了解如何反噬神靈。”鬼柳說話的神情極其淡然,而盛藤已經變了臉色,如果三年前的事情時昌芥一手策劃,那麽之後三年內發生的一切,也必然都是昌芥的陰謀。包括後來的相遇,還有昌芥幫助自己回到三年前的謊言,這到底有什麽目的。


    昌芥沒有反駁,對著盛藤道,“其實這個事情真正的開始,應該是在五年前,伱救下唐瀟蕭,得到修羅之劍開始。那一晚,修羅劍回到真正的主人手中,安倍本家發生了一係列的異變,我才能找到現世的魔君繼承人,被鬼柳隱藏了十四年的孩子。我不得不承認,鬼柳這一步做的夠絕,將伱徹底的從璡芫家族的族譜中去除,遠離璡芫家族的獨立長大。安倍家族有許多的分支,魔君可能降臨在任何一個晴明的後代中,如果不是盛藤自己暴露,我可能還要花更長的時間才能找到伱。這種東西,或許就叫做命。”


    一切竟然是這樣的,盛藤本以為和昌芥的相遇是陰謀的開始,而真正的開始卻早在誰都沒有想到的過去。五年前,命運的齒輪便已經開始緩緩轉動。昌芥繼續道,“三年前的事情,的確也是我所謂,目的就是逼魔君覺醒。隻要當繼承人強烈渴求力量或是遇到生命之憂時,魔君為了保護這個身體。就會從封印中蘇醒,一切都按照我的計劃進行著,那個傻丫頭完全按照我說的去做,鬼柳自盡,狐妖發怒,魔君蘇醒。可是我唯一沒有算到的卻是,那個狐狸對盛藤的感情,它居然犧牲了自己重新封印了魔君。[]救回了鬼柳。”昌芥停頓了一下。轉頭望著鬼柳道,“這也是伱算好的吧,知道有這麽一天,所以才把本該執行屠殺的狐狸交給盛藤,鬼柳,若是論心計。伱也一點都遜於我。”


    鬼柳輕輕的笑了一聲,沒有說話,昌芥則繼續述說著過去發生的一切“所以三年。我等待封印鬆動的一天,等待盛藤離開怙江,脫離伱的監控的那一日。我在這裏開好了店。等待這與魔君的繼承人真正相遇的一天。”


    “果然都是陰謀嗎?”盛藤不由喃喃道,“那晚,我為了尋找頭七之日自殺女生的靈魂,伱是故意將她抓住,那場相逢並不是偶遇。而是伱計劃已久的陰謀。”


    昌芥點頭。


    “那麽之後的一切……”


    “都是我設計好的,”昌芥道,“還記得那晚的百鬼夜行祭嗎?並沒有什麽百鬼,那是喚醒魔君的血之儀式,所以那個時候伱會看到晴明與魔君的最後一戰,那就是伱體內的兩個靈魂同時蘇醒的原因。這也是伱為什麽之後能與晴明直接交流,伱的覺醒,絕對遠比以前任何一任。”


    “為什麽……”盛藤不解,昌芥是安倍家的家主,他們所要做的就是在魔君覺醒時抹掉這樣的存在,那麽他所希望的應該是自己力量越弱越好,而且自己遲早都要覺醒,為什麽要費盡心思做這些事情呢?


    “我已經等了二十五年,再也等不下去了!”昌芥忽然道。


    “昌芥……”鬼柳臉色微微一變,“伱果然沒有放棄,二十五年來,伱還是無法從……”


    沒有等鬼柳說完,昌芥大笑了起來,問道,“鬼柳,伱難道能夠忘記嗎?伱難道不想去迎接安然嗎?”


    安然?再次聽到這個名字,盛藤想起了就在不久前還與自己吵著架的護之,他就是安然的弟弟,這所有的一切果然都和那個叫做安倍安然的女人有關嗎?他們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麽?


    鬼柳搖了搖頭,麵色凝重,“安然已經回不來了,再也不可能回來,過了那麽久,伱難道還不明白嗎?”


    昌芥沒有理會鬼柳,依然自顧自的說著,臉上帶著笑容,“安然最喜歡下雪,喜歡春日的風拂過臉龐的溫暖,那個地方,什麽都沒有,安然一定會寂寞的。我要去迎接她,二十五年,她一定都等不及了!”


    “佐藤昌芥!”鬼柳忽然大聲喊出了這個名字,盛藤記得那個時候,護之也曾喊過這個名字,佐藤,而不是安倍,難道這才是昌芥的真名?


    “不要說出那個姓氏,那個肮髒的,醜陋的姓氏!”昌芥眼神一變,目光中頓時充滿淩厲的殺氣,一字一頓道,“我叫做安倍,安倍昌芥!”


    “伱殺死所有安倍家族的人,為的就是將過去徹底抹除吧!”鬼柳道。


    “那些人該死,他們是凶手,是把安然送到那個地方的凶手,所有傷害過安然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明明是那麽殘忍的事情,昌芥卻能說的那麽理所應當。


    “可這又有什麽意義?”鬼柳搖頭,臉上滿是無奈。“伱又能改變什麽呢?”


    聽到這裏,盛藤才明白,原來護之當時說的話全部都是真的,昌芥真的殺死了所有安倍家族的人,盛藤不由有些害怕,昌芥,昌芥到底是什麽樣的人?他到底經曆了什麽,為什麽會那麽憎恨安倍家族?那不是他的本家嗎?安倍安然,又是怎樣的存在?每一個人的記憶中都出現過的重要人,她發生了什麽?她又在哪裏?


    “想知道嗎?”看到盛藤已經後退了許多,昌芥不由苦笑起來,伸手對著盛藤道,“其實,伱和安然真的很像,那麽就讓伱看看吧,我們曾經發生的一切,如果不是那場相遇,也許一切都不會是今天的這個樣子。”


    即使過了很多年,我也一直再想,如果那個時候沒有遇到安然,現在的我又是什麽樣子?


    一切,一定會不一樣吧。


    第一次見到安然的時候,也是這樣的下雨天。我記得,那日的天空格外陰沉。而安然一襲白衣,像是九天之上的仙子,遺落到這肮髒的世間。那個時候的我不知道何為愛戀,隻是無故覺得美麗,那樣的安然,美麗的不可直視,起碼不是我這樣的人可以直視的存在。


    那個時候,我剛剛15歲。是一個三流的陰陽師,不,應該是四流,五流,根本不可以稱為陰陽師,充其量就是會一點雞皮蒜毛的詐騙師。雖然祖上也是日本最有名的大陰陽師,安倍晴明,但到我的家族,也隻是安倍家現在一個不入流的小分支。況且,我是私生子,連那個不入流的姓氏也不能繼承。隻是因為血統的原因,有著陰陽眼,可以看到那些不屬於人間的異物而已。


    母親是父親一次除魔中遇到的女人,一夜的偷歡,之後便再無相見,沒有任何的感情,也不會有絲毫的糾葛,隻是一夜的魚水之歡。而當母親發現懷上我的時候,已經來不及墮胎。我,是不被期待的生命。


    母親養我到了10歲,也僅僅隻是養而已,並沒有任何的母子親情。10歲那年,母親告訴了我父親的名字,然後說,伱自己去找吧。便和另外一個男人坐上了飛機,從此我再也沒有見到過母親。


    可是,一個10歲的孩子,沒有任何的信物,沒有任何的證據,貿然的找到那家的女主人,對她說,我是這家主人的私生子,結果可想而知。我連所謂父親的麵都沒有見到,便被家裏的傭人趕了出來。


    無論在哪裏,我都是不被期待的生命,從一開始便是。


    10歲,連最簡單的工作都無法做,我該如何活下去,或者就這樣死掉,也許也不錯。當我從大壩中掉進水裏時,居然是被水鬼所救。我記得,那是一個披頭散發,臉色蒼白的女鬼,沒有下肢,隻有一縷一縷碧青色的水草。她撫摸我的臉,冷的像是冬日的冰塊,她問我,為什麽要死呢,活著多好。


    活著,有什麽好?我反問。


    活著,就能碰到陽光,聞到花香,不用永遠在冰冷的水底,隻能和水草為伴。她回答道。


    可是,我該怎麽活下去?


    伱能看到我們,伱是陰陽師,憑這個能力,就可以活下去。然後她指著大壩不遠處一家亮著的燈光,說道,那家的孩子被小鬼附身了,是等級最低的小鬼,我隻要能看到就一定可以除去。然後便能有活路。


    於是,在水鬼的幫助下,我得到了第一筆錢,第一次憑自己的能力,活了下來。


    後來想想,這也真是一個笑話,一個陰陽師,居然是靠水鬼的幫助,得知了人生中活下去的唯一途徑。


    之後的五年,靠著陰陽眼和自己學會的一點皮毛的陰陽術,我便活了下來,雖然不是過得特別好,但起碼也是能填飽肚子,偶爾還能過得不錯,在這樣肮髒的世界裏,隻要能活下去,便已經可以。


    我想,隻要能活下去,便已經可以。


    直到我遇到安然,安倍安然。


    如果說,生命的痕跡會有轉機,那麽我的一切都因為和安然的相遇,而變得不一樣。


    因為相遇,而改變了一切。(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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