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入地,我必要再次尋到安然。


    曾經我用八年的時間,從這個世間最底層的位置爬起來,將兩條完全不可能的平行線變為了交集。過去用八年,我尋到了安然,那麽再花八年又有什麽關係。


    反正我活下去的唯一意義就是安然,那麽如果在這條路上死了又有什麽關係。黃泉碧落,哪怕把這個世界翻個遍,我也要再尋到安然。


    安然,等我。不管你在哪裏,我一定會尋到你。


    第二日起床的時候,我認真的洗了臉,清理了胡須,將狩衣烏帽穿戴整齊。在我整理好一切準備出門時,鬼柳忽然叫住我,“昌芥。”


    “怎麽了?”我轉頭微笑著問道。


    鬼柳不知為何繞著我走了一圈,表情疑惑道,“你生病了嗎?”


    “奇怪,”我蹙眉,然後抬了抬胳膊,搖頭道,“沒有啊,我感覺很好,沒有生病啊。”


    “實在是太反常了?”鬼柳一把將我拉過去坐下,認真道,“跟大哥說,你到底怎麽了?今天的你,實在是太反常了!”


    我依然笑著,推開鬼柳的手道,“我隻是明白了一件事情。”


    “什麽?”


    “我要好好的活下去,”我回答道,“你說過,我是安然的全部期望。我也許已經想明白了吧,我不能再那樣頹廢。曾經的我,是一個默默無聞一事無成的小人物,可是因為與安然的相遇,我看到了這個世界的美麗,明白了生命的意義,所以我現在的一切都是安然給予的。因為和安然的相遇。才有現在的我,所以,我活著就是為了安然。既然,已經再也不能見到安然,那麽就要珍惜她給予我的一切,這也算是她留給我的最後念想吧。”


    說完。我再次露出淡淡的笑容。我知道。鬼柳必然是知道那個秘密的人,璡芫家族雖遠在海外,但是從兩方密切的聯係來看,他們是安倍家族最為重要的一個分支。[.超多好看小說]從那日鬼柳和我說的那些話來看。他一定參與了整個秘密。所以不能讓他知道,我的真正目的,絕對不能讓他知道。我想要再次找回安然的決心。


    為了能繼續留在這裏,為了有機會接觸到這個秘密的核心,我一定要憑借著思念的理由。轉成一副已經想明白的樣子。裝出他們所期望的樣子。隻有這樣,他們才會放棄對我的警惕,給予我信任。


    我一直覺得自己的大腦很好用。隻是在一個月的時間內,我完全陷入了失去安然的悲痛中,才會變為那副患得患失的樣子。而一旦明白了自己要做的事情,以往的理智,智謀和冷酷、殘忍就全部回來了。


    這是我第一次對鬼柳撒謊。而我知道,這一輩子我將永遠欺騙他。鬼柳是我的第一個朋友。也是唯一一個朋友,而為了安然,我將永遠失去他吧。


    地位,摯友,親人,不管是什麽我都可以放棄,隻要能再次找到你,安然。


    也許安然當年留給我的好運符咒還沒有失效,鬼柳並沒有懷疑我,而之後,我在安倍家也一帆風順,很快就取得了很多長老的信任。同時我開始了更為殘酷的禁術修行,要知道安然在哪裏,要救回安然,那麽就一定需要更加強大的力量。


    安然在八年前和我說過,隻要有足夠的力量,便能夠活下去,毫無束縛的活下去。那個時候,我要是有不輸於任何人的力量,安然也就不會再次離我而去。隻有強大的力量,才能守住自己的一切。我需要的便是這樣的力量。


    護之在半個月後,便開始了殘酷的繼承人訓練。畢竟安倍家現在隻剩下這唯一的直係血統,所以家族中迫切的希望這個十多歲的孩子能盡早擔當起這個重任。


    因為各種的任務不同,之後我也便很少見到這個孩子。少有的見麵,也是彼此沉默不語,我知道他根本沒有從姐姐的陰影中走出來,所以一直用學習陰陽術逼迫著自己忘記,這樣下去,這個少年終有一天會崩潰的吧。


    大概是半年之後,第一個下雪的日子,我又再次遇到了修行回來的護之。隻是半年,這個少年臉上便已經再也沒有之前的天真狡黠,而是一種不屬於這個年紀的陰沉。對於這樣的改變,我無能為力,即使我答應過安然,要護得這個少年一世平安。但心的改變,卻是任何人都阻止不了的。


    護之,安倍家最強的守護者,這樣的咒語已經將他緊緊束縛。


    “昌芥……”在走廊時,護之忽然喊住自己,我立刻停住腳步,轉身微微彎腰行禮。不管之前我們之間的關係是什麽,現在的護之是安倍家的少主,所以禮數是不能少的。


    護之倒沒有在意我這忽然的疏遠,從長袍中伸出了一隻消瘦的小手,而手中緊緊握著的東西,卻是一把劍。劍鋒沒有出鞘,卻已經能感覺到寒氣逼人,劍柄之上雕刻著金色的五芒星。這是……我一下子呆住,居然是這把劍——白寒。


    安倍晴明當年所得的弑神之劍,曆代安倍家主的佩劍,這把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劍。我知道,這劍刃上雕刻著龍紋;我知道,在劍的一尺處,因為時間久遠,有一個小小的裂紋;我知道,關於這把劍的一切。因為,這是安然的佩劍,是安然從來不離手的最愛。


    八年前,安然就是用這把劍斬殺妖物救了我。與安然相處的這一年中,我看到過無數次她拔劍而舞,消滅妖怪。安然最愛的佩劍,從來不離開安然的東西,居然出現在這裏……一時間,眼淚忽然有忍不住想要湧出來的衝動。


    “姐姐最後的東西,”護之淡然道,“給你了。”


    “什麽?”我一下子懷疑我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這是安倍家主才能擁有的佩劍,怎麽會給我?


    “姐姐走後,她的所有東西也就不見了,唯一留下的就是這把‘白寒’,我知道的,你喜歡姐姐,”護之低頭道,像是回憶著過去發生的一切,眼睛中閃著淚水,卻是強忍著沒有留下來,“因為有你來了,我才看到姐姐能夠笑的那麽開心,所有姐姐一定也是喜歡你的。這是姐姐最後的東西,因為留給她喜歡的人。”


    “可是……”我遲疑,不敢接過這劍,“隻是安倍家主才能使用的東西,我怎麽可以……”


    “反正這家主之位,遲早是我的,那麽這東西也是我的,我想給誰就給誰,沒有人可以管!”護之像是小孩子一般倔強道。


    “這樣嗎……”護之這個小子啊,聽到這樣任性的話,我隻是露出無奈的笑容,心中卻還是歡喜,畢竟這是安然的東西,唯一的東西。即使隻是個念想,我也想好好保管。就算是幫安然保存吧。


    因為我一定會去迎接她回來,到時候再把這劍還給她就好。


    我心中這樣想著,然後伸出了雙手,恭敬的接過這把白寒。然而就在碰觸到劍的一瞬間,眼瞳中想有無數白光湧入。


    什麽東西爭先恐後的進入了大腦。


    這是……安然麽?


    五六歲的安然接過這把比她還要高出半個頭的長劍,臉上是掩不住的歡喜。七八歲的安然握著這把劍,在湖邊練習著新學會的劍法和陰陽術,隻是一個揮動,一棵蒼天大樹頓時攔腰截斷,安然不由露出得意的笑容。


    我知道了,這是記憶,這是殘存在劍上,關於安然的記憶。於是,我安靜的看著這些畫麵,像是電影一般在腦海中緩慢的反映中。從小到大的安然,那些我所缺失歲月的安然,我從來沒有見到過的安然。


    安然,是安好一世的期望。在安然出生時,她的父母給她取下這樣的名字,便是希望她一輩子都能安好吧。可是……回憶中的安然,七歲時便開始一個人戰鬥,麵對百鬼,無時無刻不再麵對著死亡的恐懼。


    但奇怪的是,安然卻很少受傷。因為高強的法力麽?可是這樣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就能使用如此強大的力量,實在是太過異常了。那已經不僅僅是天賦超強可以解釋,而是異常。


    “父親,為什麽我有那麽強大的力量?為什麽其他人在除妖的時候都會受傷,而我不會呢?”十歲的安然扭著頭問道。


    “因為你是晴明的後人,”父親回答,“你是安倍家的繼承人,所以你和其他人不一樣。”


    “那麽就是說,我比任何人都強大嗎?”安然揚起小臉得意道。


    父親點頭,然後那張蒼老的臉上卻是難言的悲痛。他到底在隱瞞著什麽秘密?


    十三歲的安然已經長成了一個美麗無比的姑娘,因為長期的修行,比同齡人都顯得高挑,這個時候的安然已經能夠獨自收服巨龍妖和九尾狐。然而就在一次降妖中,安然卻被狐妖所傷,可當被送回家中時,傷口卻已經全部痊愈。


    這樣的治愈速度,已經不是正常人可能做到的,安然第一次為自己的力量感到了害怕。她驚恐的問父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父親依然回答,因為她是晴明的後人。


    “這樣的強大,會有什麽代價?”安然看父親不肯回答,便換了一個話題問道,她知道每個人能夠得到的東西都是平衡的,她擁有那麽強大的力量,自然就會有所失去,可失去的是什麽,她卻不明白。


    “你會消失,徹底的從這個世界消失。”(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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