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林聽著卻怎麽覺著有點不太靠譜,半晌才道:“這能管用嗎?人家當那麽大的官,這一點能想不到?再說了……花這麽點錢,他也不傻,難道算不出來?”


    石城笑著道:“隻要他不傻肯定能算出來……這種事情,別人不清楚,他肯定最清楚,被他訛詐的人花了多少錢,他又不是沒勒索過別人,心裏能沒本帳?咱們不用想他算咱們花了多少錢,咱們走的是感情線,動之以情!”


    柳林還是有點不太安心:“總覺著……好像有點太容易了?這點別人想不到嗎?他自己,或者包括被他以前掐住脖子的人。”


    “反正從他老家查探了回來,還是一般的境況,說明他自己沒想那麽多,而別人也沒替他想到這一點。”石城笑著道:“這事吧,得這麽想,有些時候覺著理所當然的事,未必是真的。咱們理所當然覺著他一定能想得到給他自己留這條後路,但真實的情況卻是未必!他已經到了這麽高的位置了,心高了,眼睛就隻往上看,就算是也往回看……可看的到底也就不遠了。”


    柳絮兒就忙道:“先不管,既然有了這個辦法,就走這步棋!給他老家買了地,把地契往他麵前一擺,他怎麽著也得給點臉麵吧?,若是還不滿足,怎麽著也得給點時間吧?咱們拖著,就說慢慢想辦法,總拖得這件事不能拖了再說。”


    柳林於是便也點點頭:“好,那就這樣……我和森子都不走了,我跟著你跑跑這事……總能當個幫手啥的,比你一個人忙活的強。”


    柳森半天沒說話了,這會兒就忙重重點頭:“對!幫個忙啥的。”


    石城笑著點頭道:“行啊,那當然好了。”


    柳絮兒在一邊挑挑眉。


    第二天,石城便和柳林出去忙,柳絮兒這邊趕緊的派了個下人回鳳縣說一聲,柳林和柳森在這邊可能要住幾天。


    因為這件事不是一兩句能說明白的,因此柳絮兒並沒有叫下人傳這個話。


    而柳森沒事幹,也逛了逛漢中府。


    石城是直接叫人去了那個按察使司的老家,把地買了之後,這才告訴了這位大人,這位大人雖然說得愛才,但是到底不是一般的職位,不可能成天的見石城這個小老百姓,更不可能短短的二十來天就跟石城有什麽交情,石城的交情,都是那個行文僉事。


    行文僉事這邊,石城自然也是沒有少給。不過石城很狡猾,他好歹是經曆過很多事情的人,棘手的事也不是一件兩件了,這種事情怎麽處理,隻要有了辦法,經過就會辦的很好。這段時間經常的請這位行文僉事。


    給這位行文僉事雖然不少好處,但是估計在行文僉事的預計中,還是差的很遠。


    不過石城很會說話,既然自己那邊給按察使司買了地,那麽自然是要給這位行文僉事也要買地的,但是,為了行文僉事好,這個禮也不能越過了按察使司那邊去。


    這人吧,總得給自己留有餘地,不能自己把自己逼到絕路上。


    行文僉事心知肚明,對石城的孝敬暫時收下,也沒有嫌少,因為他現在不方便表態,還要冷眼看看按察使司大人的態度。要是按察使司大人都覺著可以,滿意了,那他自己不能比長官還貪啊。拿石城的話說,不能越過了按察使司大人去。


    當然石城也沒少對他動之以情。


    按察使司那邊,確實沒想到石城會替他想到了這條後路,還真有點對石城刮目相看了,再加上另外幾點緣故,這位按察使司不動聲色的收下了,收了手。一來這件事其實比較的不那麽名正言順。


    二來不宜把石城逼急了,逼急了的話,按察使司擔心他幹脆豁出去了,不要名聲了!甚至幹脆不要舉人的頭銜了!你按察使來整我吧,看你能做到什麽地步!總不能要殺了我?走私的人又不是我!


    這一點按察使也想到了。


    還有最後一點,東昌府那邊真的是想到了,這邊可能會想要分那邊的功勞,那邊的官員也不是傻子,傻呆呆就等著你來分,馬上就把這件案子寫了奏折上報了。寫的也很清楚,其中的幾名主犯家在漢中府,已行文過去,請漢中府協助調查。等等的。


    按察使司因為這幾個原因,而且也收到了石城的‘孝心’,對石城倒是有點刮目相看,於是叫行文僉事立刻將卷宗封存,調派人手,準備把犯人押往東昌府。


    石城、柳絮兒這邊真的是鬆了口氣!雖然之前算好了,可還是有點不敢相信,臬司衙門能就此收手。如此這樣的,倒也真的還算是有驚無險。


    算起來,連兩個大人的買地,加上這段時間的上下打點,還有吃飯請客,一共出去了五百兩銀子。


    石城對柳絮兒道:“這已經算是很不錯了。雖然平白無故的被訛了銀子,不過隻要做生意,這種事情就難免,銀錢身外之物,最重要還是想開點。”


    柳絮兒失笑,她早就想開了,吃一塹長一智,人不都是這樣活過來的?她隻是有些擔心,自己這些人做生意有了一定的規模,如今被官府盯上了,就怕以後還找些事情訛他們。


    石城便笑著道:“這事也不用擔心,要說一點不被人盯上,官場打點的一丁點兒的銀錢都不出,那是不可能的,隻要有點腦子的人,也知道做生意的人不與官場打交道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咱們這邊真不會再有比這件事更大的事了……小點的事情,我們幾個有功名的身份,便已經能夠阻擋了。至於其他的……”他壓低點聲音笑著道:“鳳縣好歹有個財大氣粗的古家,隻要有他們家在上麵擋著,那就輪不到咱們。”


    他伸手摟住了柳絮兒的肩膀笑著道:“放心吧!隻要有我在,這些事情就傷不到咱們毫毛。”


    柳森關注的事情和他們不同,打聽到了,人犯是明天一早押解出城,全都是枷鎖牢籠,還要遊街一圈。


    “姐,咱們去看看不?”柳森打聽到了詳細的情況,馬上就回來問柳絮兒。


    柳絮兒想了想,對柳林道:“該去看看吧?三叔……柳雲兒……好歹看看結局,回去了也得跟爺奶,大伯還有三哥交代一下?”


    柳林很沉重,半天才點點頭:“是應該去看看。”


    石城在一邊歎氣搖頭。


    第二天一早,他們幾個就上了街,也沒坐馬車,柳絮兒隻是帶了個圍頭的圍巾而已。走在石城和柳林中間,柳森在前麵。


    剛出了他們府的這條胡同,就聽見遠處已經有喧嘩的聲音了,街上到處都是往兩邊聚集的人,顯然,是快要過來了。


    不過因為還早,而他們石城家住的這條並不是主街,圍觀的也就是周圍住的人而已,因此並沒有多擠,柳絮兒很清楚的就能看到,頭一輛囚車裏坐的,就是柳長貴!


    她心都沉了一下!一下子把石城的手緊緊的拉住了。


    也難怪她,畢竟是這輩子的血親。


    柳林臉色也絕對好不到哪裏去,臉色煞白,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那輛囚車過來。


    柳長貴這幾個人的這宗案子,最大的主犯是賈氏的小叔叔賈德,還有賈氏現如今沒名沒分跟著的那個濱州海邊的人,賈氏也是個主犯。


    之前大家都知道了,柳長貴做了幾次走私的生意之後,覺著危險就趕緊的找替代的人了,因此他的罪責不算最大的,是個從犯。隻是賈德、賈氏那幫子人全都在東昌府被抓了,這邊的隻有柳長貴他們。


    囚車緩緩的走了過來,大家也慢慢的全都看清楚了,這些人全都是一個人一輛囚車,最前麵是柳長貴,後麵一輛就是柳雲兒!在後麵一輛是方雲,然後還有兩個不認識的人。這些人脖子上全都帶著沉重的枷鎖鐐銬,重的頭都抬不起來,低著頭坐在車裏的某一個角落。


    囚車到了他們麵前,巧之又巧,前麵不知道怎麽就停住了!柳長貴大約是也感覺到旁邊的注視目光很不同,緩緩的抬起頭來。


    柳林不由自主的就叫了一聲:“三叔……”


    柳長貴臉上還有血跡,神情原本是已經麻木的,此時一看到他們,卻突然的眼睛亮了!渾身都顫抖了起來!那鐐銬登時也跟著‘嘩啦啦’的響,有種驚悚的感覺。


    “林!絮兒!你們……你們在這裏……林!幫我照看孩子!我的孩子!宅子……孩子在宅子裏!你把孩子接回去……求求你了,交給爺奶……”


    柳絮兒把臉轉開了,柳長貴現在就好像是喪家之犬,那神情……她真的看不下去也聽不下去。


    一轉頭的功夫,卻看到了柳雲兒!柳雲兒的車此時正要就停在了站在前麵的柳森身邊!


    柳雲兒同樣是一副喪家之犬的樣子,她樣子更有點慘,衣裳淩亂,頭發披散著,頭上沾著不知道什麽髒東西,臉上也是橫一道豎一道的,同樣的,看到了柳森就眼睛一亮!就好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樣!原本在囚車的那頭角落裏縮著,一下子撲了過來!那架勢把柳森嚇得退後了一步,瞪圓了眼睛看著她。


    柳雲兒撲過來的動作太猛,以至於那脖子上的枷鎖狠狠的撞在了囚車邊上,然後把她自己撞得悶哼了一聲,往後又跌了一下。


    但是她已經顧不上疼了,爬起來對著柳森嘶聲叫著:“森子!森子!我是你姐,你看看我!我是你姐柳雲兒!你救救我!我知道,你有辦法救我!你現在是舉人,舉人!肯定有辦法救我!求求你了森子,我知道你是我最好的弟弟!你救救我吧!我隻能靠你了!”


    柳森又往後退了兩步,這一次不是驚嚇,而是冷冽!一種和年齡不相符的冷冽!眼神冷冷的看著她,看了半天才冷冷的道:“我姐隻有一個,就是柳絮兒,別的姐……”他慢慢的搖了搖頭,眼睛直直盯著柳雲兒:“我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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