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紫琅坐在房屋外麵的長廊上,看著漸漸收起自己光彩的太陽,像一個鴨蛋,醜死了。因為是在海邊,所以房屋都被木樁撐了起來,紫琅高高地坐著,垂著腿,一搖一搖的,低頭能夠看見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小蟲子,鑽進沙子裏,又鑽出來,很無聊。


    從中午回來,劉崢就鑽進了自己的臥室,沒有出來。從早上到現在,紫琅隻吃了一碗海鮮麵,現在肚子已經餓得呱呱叫了,可是屋裏除了一個隻會喘氣的大人和一個奶娃子,沒有任何的人,紫琅也不說話,隻是坐在外麵等待,兩個人似乎在經曆一場沉默的較量,耐性對於狼來說,從來都不缺。


    劉崢的屋子離整個村落最遠,似乎是獨立著的,離海邊卻很近。紫琅本來想自己弄點吃的,可是讓一隻狼吃螃蟹或者鮮蝦似乎也不太可能,畢竟相比肉厚油肥的陸地動物,海裏的食物對她實在沒有什麽吸引力,所以,她轉過頭,把視線投在了不遠處的群山裏,那裏應該有吃的了,沒有老翁的管製,她準備自己去捕獵。


    想到這裏,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剛準備邁步離開,就突然感覺到麵前一陣寒氣,抬頭,不是她白衣飄飄的師父又會是誰呢?


    師父放在他麵前的是一條魚,白水煮魚,他看了一眼紫琅:“山裏最好不要去,小心有去無回。”他終於開口說話了,隻是聲音和他的人一樣冷冰冰,索性紫琅本來也是一個冷然的性子,根本就不在乎這些。


    可是,雖然她吃過海鮮麵,可是讓一隻狼吃魚,並且避免那些細小的魚刺,可真是一個,大工程。


    劉崢不容紫琅反抗,直接把碗放在了地上就又進去了,至始至終沒有一句廢話。紫琅隻能認命地坐下,肚子不可避免地又叫了,她聞著魚香,分泌著唾液,最終還是端起地上的碗小口小口地喝著魚湯,胃裏有了熱的東西,全身突然就變得暖烘烘的,一碗湯下去了,可是紫琅還是餓。


    所以,我們的某狼,隻能撅著屁股吃魚,非常的小心翼翼,可是,很不幸,她還是被魚刺卡住了,她說不出話,隻能發出嗚嗚的聲音,周圍沒有人,她也不知道怎麽辦,隻能捂著脖子衝進劉崢的臥室,那個男人隻是坐在榻上,冥想。(.無彈窗廣告)


    看見推門而入的紫琅,隻是掃了一眼而已,繼續發呆,他看的方向就是海,或者是海的另一邊,沒有人能夠知道。


    看見他不理自己,自己指著自己的脖子,嗚嗚嗚地叫。


    聽到紫琅的聲音,劉崢才回過頭看向她,終於好心地開口:“卡刺了?”


    紫琅拚命地點頭,他似乎有片刻的出神,然後歎了一口氣,起身在櫃子裏拿出一個瓶子,取出一顆藥丸遞給紫琅:“吃掉就好了。”


    紫琅趕快把藥塞到嘴裏,立刻,火辣辣的喉嚨似乎被注入了一股清泉,非常的舒服,那根刺似乎也被這股清泉慢慢融化,然後消失不見。


    看見紫琅吞下了藥,劉崢就又坐回了原處,保持著原有的姿勢,一動不動。


    紫琅的喉嚨不疼了,看了一眼劉崢,以及他身邊的一個汩汩地冒著熱氣的爐子,他應該就是用這個給自己煮的魚,可是這個爐子此刻卻煮著茶。


    感覺到無趣的紫琅正準備轉身出去,可是劉崢卻叫住了她:“等一等。”


    紫琅站定了腳步看他,劉崢又起身從櫃子裏拿出一個藤條編的箱子:“這些字帖你拿回去慢慢臨摹,不懂的可以問我。”


    “哦。”說是箱子,還不如說是盒子,裏麵估計有三四本字帖的樣子,紫琅抱著它出去了。


    接下來的日子,紫琅就在一直臨摹字帖,因為文興宇之前也教過她,所以做起課業來非常的得心應手。不懂的字,她會標注起來,然後統一拿給劉崢看,紫琅聰慧異常,過目不忘,通常劉崢說一遍,她就能記住,這讓劉崢暗地裏也非常的驚訝。


    一年的時間,紫琅都在學習認字,來了這裏這麽久,紫琅深刻地認識到,這裏不是神仙島,這裏的人更不是神仙,他們和外麵一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隻是他們每個人都身懷武藝,並且壽命都很長,傳說是山上有一口清泉,能夠延年益壽,這個島上的人都可以享用,那就是長生水。(.)


    原來老翁是這個島上的這一任島主,真名叫姬炤,不過大家都隻會恭敬地稱呼他為島主,而聽說這位島主已經三百歲了,而自己看起來二十出頭師父也已經五十歲了,原來長生不老的靈藥是真的有,歲月對他們還真是優待啊。


    家裏一直很安靜,隻有劉崢和紫琅兩人,而兩個人通常也是互不幹擾,除非是紫琅有課業上的問題需要解決,否則兩個人絕對不會多說一句話。


    偶爾蔡之翼和山淼也會過來找紫琅玩,隻是紫琅通常對他們都不理不睬,雖然這讓場麵非常的尷尬,可是兩個人還是會經常來,為什麽呢?因為島上沒有小孩子,一個都沒有,隻有他們三個。


    島上的人因為喝了長生水,所以都不能孕育小孩,男人和女人都不可以。可是,如果你想要孩子可以出島,就像山濤那樣,做一個平凡的普通人,和普通的女人孕育後代,隻是永遠也不能再回來,壽命也恢複到人類的普通壽命。魚和熊掌,豈能兼得?


    島上四季如春,沒有酷暑,也沒有嚴寒,讓人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真正是天上一日,人間一年。轉眼,紫琅就快三歲了,三歲的紫琅可以飲長生水,可以練習武功,可以追上蔡之翼和山淼的腳步。


    其實他們學的並不是絕頂的武功,隻是師父的傳授而已,聽說劉崢的武功在他那一輩裏麵是最厲害的,可是紫琅從來沒有見識過,所以也無從得知。


    蔡之翼練的是暗器,而山淼練的是輕功,兩個人都略有小成,經常會在紫琅的麵前炫技,紫琅卻依舊忍耐地讀書習字,眼睛裏沒有羨慕,也沒有欽佩,因為她知道,該來的,總是會來的,而她要的,是最厲害的。


    其實,紫琅和劉崢都忽略了一件事情,就是他們之間沒有行過拜師禮,而紫琅也從來沒有叫過劉崢為師父,他們兩個人相依為命,卻又形同陌路。


    紫琅在床邊的榻上臨摹字帖,蔡之翼和山淼坐在一旁。


    “蔡之翼,你長大了會出去嗎?”山淼望著前方的大海,突然冒著這麽一句話。


    蔡之翼的眼神變得深邃而堅定:“會,一定會。”


    山淼突然就笑了:“恩,我也要出去,這裏呆著真的很無聊,沒有同齡人,都是大人。”


    紫琅放下毛筆:“有所得,必有所失。”


    山淼哼了一聲:“淳於紫,你現在天天念書,都快變成老夫子了。”


    紫琅沒有理會她,徑直出去了,雖然還是那個奶娃子,可是一年的磨練,她學會了漸漸地掩藏自己的光芒,變得內斂而深邃,像一把塵封的寶劍,不出鞘則以,一出鞘,血流成河,伏屍百萬。


    這一年裏,紫琅學會了捕魚,學會了吃蝦和蟹,當然,也學會了煮他們,不過是最簡單的水煮而已,因為劉崢不用吃飯,所以紫琅隻能自給自足。


    她在沙灘的邊緣挖了一些坑,然後用樹枝和漁網固定起來,海水漲潮的時候,裏麵就有灌滿了海水和魚蝦,等退潮之後,這些魚蝦也就留了下來,成了她一天的食物。


    蔡之翼和山淼跟在紫琅的身後,小坑裏麵的確躺了很多的魚蝦,他們翻著身子在稀薄的海水裏呼吸,隨時可能死亡。


    紫琅直接把他們丟進簍子裏,然後走回去直接丟進走廊爐子上架著的罐子裏,煮一煮就能吃了。


    山淼露出鄙視和厭惡的表情:“淳於紫,你還是這麽的惡心,蝦要清洗,魚要剖開肚子,拿出內髒,清洗了才能煮著吃,你這樣真髒。”


    紫琅冷笑:“要你管。”


    山淼立刻氣得臉色漲紅:“哼,我才不想管你呢,你病死了也活該。”說著就跑走了。


    蔡之翼看見山淼走了,就走到紫琅的麵前:“要不,我以後做了吃的就給你送過來?”


    因為蔡之翼和山淼雖然喝了長生水,可是他們還很小,修為也不到,所以還需要自己做飯自己吃,就像島上的很多居民,因為修為不夠,所以還是要和普通人一樣吃飯的,並不是每個人都像姬炤和劉崢師兄弟他們那麽厲害。


    紫琅冷冷地應了一句:“不用。”然後繼續回房寫字,等寫完一張字,晚飯也可以吃了。


    蔡之翼已經十歲了,因為長生水和武功的滋潤,身體瘋狂地抽高,看起來已經是一位翩翩美少年了。


    他看著紫琅一如既往決絕的背影,心裏有淡淡的失落,隻能慢慢地轉身離開,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紫琅吃了一頓平淡無奇的晚餐,因為長久的訓練,她已經慢慢地可以接受火了,並沒有當初那麽恐懼,特別是能夠用人的身體慢慢利用和控製火之後,她就更加坦然了。


    劉崢要用爐子煮茶,她吃完飯之後就要把爐子拎到劉崢的屋裏裏去,炭火熏得她的小臉紅彤彤的。


    “我明天要出海,你有什麽東西是需要帶的嗎?”冰冷的聲音傳來,紫琅放下爐子的手頓了一下。


    “除了衣服,沒有別的了。”她正在長身體,很多衣服都不合身了。


    “好。”兩個人沒有餘下的談話了,紫琅出去了。


    海風陣陣,吹得紫琅的頭發紛飛,她抬頭看著天邊的月亮,整個身體慢慢地跪在地上,雙手合並,昂著腦袋以最虔誠地目光仰望,慢慢地,眼角流出了一滴眼淚。


    她剛學會了一個典故,身在曹營心在漢。


    擁有人類的身體和狼的靈魂,她似乎始終在用一種旁觀人的眼光在參與這一場人生,走不進去,也出不來,尷尬的地位,尷尬的角色。


    沒有人能夠體會她的無奈,沒有人能夠感受她的無措,因為他們都不是她,不能明白這種扭曲的人生到底要用何種的心態去麵對,所以她隻能慢慢地隱忍,慢慢地接受。


    隻是,這樣的生活,何時,才是一個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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