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貝勒一出了院子,香翠就拉著我道:“格格,好好的,您說那話幹什麽?平白惹得貝勒爺不高興,這下好了,不許出院門,對您有什麽好處?”


    我悠閑的坐到榻上,“好處太多了。第一我可以不去給福晉她們請安,第二我可以像以前一樣天天睡到自然醒,第三四貝勒不會沒事兒就出現在我屋子裏。”


    “沒法兒說您!”香翠一跺腳出去了。


    我對著她的背影道:“沒法兒說就別說。”


    嗯,四貝勒生氣的後果也不過就是禁足,原來我還以為惹著他不打就殺呢,要是早知道懲罰不過如此,這話我早就說了。


    這些天他老是突然出現,害得我連正經工作都沒時間做,這下好了我可以專心畫扇子,掙銀子。


    一個時辰後,蘇培盛領著常太醫進來。


    “格格,這位就是常太醫,咦?貝勒爺呢?”蘇培盛沒見到四貝勒十分奇怪。


    “貝勒爺有事先回去了。”香翠不待我開口搶先說道。


    “那常太醫就先給格格看診吧。”蘇培盛把常太醫讓到我跟前。


    常太醫四十歲上下的年紀,並非我想像中的老者模樣,他從醫箱中取出脈枕,對我道:“格格微臣給您請脈。”我伸出右手,香翠取了條絲帕搭在我手上,常太醫伸出兩指搭上脈搏,半晌才道:“格格脈象虛浮,想是長期臥病。”


    “嗯。”我應道。


    “是,我們格格病了兩年了,最近才見好。”


    常太醫閉目點點頭,“格格平日是否極易困倦。”


    “是,總是想睡覺。”


    “月事也不規律。”


    “嗯。要麽不來,一來就是十來天。”


    “……”


    “……”


    一通話問下來,常太醫收了手指,對我道:“格格長期臥病多因思慮過甚,肝氣鬱結所致,從脈象上看現在已無大礙。格格年紀小月事初潮時間不長,月事不規律也是常有的,但大部分原因應是身體虛弱所致,氣血不足長期用藥影響了月事。不過格格目前病體漸欲會以後會慢慢好一些。但是若每次時間過長實非好事,畢竟血液乃人體精氣所凝,微臣給您寫個方子先用一個月看看,若下個月還不準時或仍舊持續不斷微臣再來看看修改方子……”


    常太醫嘮嘮叨叨了半天,這年頭連個女大夫都沒有,聽一個大男人正經八百的講經期注意事項感覺挺好笑的,總之要我寬心,說經他調理後不會有大問題。


    送走太醫,香翠跟著去抓藥。屋子裏安靜下來,這幾天來,我的院子終於又恢複了以往的安寧,我果然還是個喜歡寧靜度日的宅女。


    我畢竟隻是個四貝勒府裏無足輕重的侍妾,在福晉她們到來的第二日我就被禁足,讓四福晉有些迷惑,特特遣了翡翠來問我怎麽得罪了四貝勒,我一字不漏的講述了事情的原委。翡翠到底是福晉的大丫鬟,行動言語,眼神氣質均有些福晉的影子。


    聽我講完她拍拍我的肩膀,衝我莞爾一笑,“格格膽子倒是大,貝勒爺最不喜歡女人生驕怨懟。貝勒爺歡喜,府裏的人都跟著歡喜,貝勒爺傷心,府裏的人都跟著傷心,貝勒爺無論做什麽怎麽做都是對的。你倒敢當著麵拈起貝勒爺的錯處,對貝勒爺心存怨恨,能不惹貝勒爺生氣?昨天晚上貝勒爺和福晉說罰你禁足,讓你抄寫《女誡》五佰遍,還讓福晉好好教教你侍奉主子之道。福晉讓我告訴你,既然不讓出去就好好在自己院子裏,缺什麽差人去回福晉,福晉自會盡量安排。以後每天抄寫的《女誡》每日酉正讓你的丫鬟送到福晉處交給我便好。”


    我也向翡翠一笑,“是嫣然不好,讓福晉費心了。我想問問翡翠姑娘,貝勒爺口中的蘭兒是誰?”


    “哦,這個啊。(.)可不能這麽叫,其實就是太子爺的側妃蘭福晉。我是福晉的隨嫁丫頭,隻知道蘭福晉和咱們的李側福晉都是當年孝懿仁皇後留給貝勒爺的貼身宮女,尤其是蘭福晉進宮時貝勒爺年紀尚幼,可以說是和貝勒爺青梅竹馬的交情,隻是後來太子強納了蘭福晉。為這事四貝勒當年還和太子打了一架。我隻知道這些,福晉知道的也不多,畢竟那是福晉和貝勒爺大婚前的事情。這你就知道了,福晉找了你就因為你和蘭福晉有幾分相像。”


    “哦,那福晉可是失策了,長得再像也非本人。”


    翡翠見我一副惋惜的樣子,不禁笑出來聲,“你呀!可不是,白白浪費了福晉的一片心意。你也是,我還以為你見著我就會哭呢。要是以往換了旁人早就求福晉幫著去跟貝勒爺求情,你倒好跟個沒事人似的。”


    “反正在這裏呆過兩年,再呆些時日也沒什麽,隻要翡翠姑娘回去跟福晉說,別少了我的月例銀子飯菜點心就行。”


    “好,你能這樣想就行。我回去給福晉回話。”


    翡翠一走,香翠感慨道:“還是福晉對格格好。格格趕緊抄寫《女誡》吧,奴婢給格格鋪紙研磨。”


    我坐著沒動,慢悠悠道:“不急,五佰遍,慢慢抄唄。我還有工作要做呢,哪有那麽多閑工夫抄《女誡》。反正四貝勒也沒規定我一天抄多少。一天抄個一兩張送去就行了。”


    除了活動範圍小了許多,我沒覺得日子有什麽難過的,反正工作一大堆。喬興來過一次送來銀子和素扇,說夏天扇子好賣,喬老爹和喬大每天都趕工到半夜。我也要加油啊,銷售旺季豈能錯過。


    每日每頓飯前都要喝藥,苦得要命。


    每日畫扇的閑餘我便抽空抄《女誡》,滿本地繁體字,很多字也就是連猜帶蒙的念,也不知道讀音對不對。不過我總算是通讀下來了。通篇不過就是教女子要以夫為天為夫命是從不能有絲毫不滿和違背。我倒覺得讓我抄這個大大地說不通,《女誡》通篇講的是為妻之道,這府裏除了福晉是四貝勒的合法妻子,李氏也隻能勉強算得半個,而我隻是個侍妾,按大清的律例來說四貝勒和我之間根本就不是夫妻關係,頂多算是主仆,嗯,弄不好連主仆都不是,就是主人和寵物的關係。


    這日中午,我等著香翠和紅兒去取藥和午膳。綠兒年紀最小,做事還有些顧前不顧後,香翠嫌她不穩重,有事總是叫上紅兒一起。綠兒就是個小孩子,貪玩愛聽故事,也喜歡偷懶,倒是樂得在院子裏陪我聽我講故事。


    自四貝勒一家人都進了園子,每日都是由園子裏的大廚房供應一日三餐,說是這樣可以節約開支。我的小廚房也就熄了火。我這裏是距大廚房最遠的一處院子,我的位份又低總要等到最後一個取膳,是以這幾天我都是到了未初才能吃上午飯,飯菜也有些涼,好在是夏天也沒什麽。


    “格格,您先給我講令狐衝被他師傅罰到玉女峰思過到底遇見了誰?”


    “不說。”我逗綠兒道:“我先給你講了,回來香翠好紅兒該跟我急了。”


    “您就先講給我聽,等香翠姐姐和紅兒回來您再講給她們聽,我不多嘴就是了。求求您了,好格格,就先說給我聽吧。”


    “不行。”我笑著搖頭,“我最公平不過,你年紀最小我可不能慣你老喜歡占先的毛病。”


    “哼!”綠兒一腙鼻子,“格格就是偏著香翠姐姐。”


    “那又怎麽了,香翠最能幹,最聽話,我什麽時候叫她,她就什麽時候都在。你呢?沒事兒就跑出去玩兒,滿園子飛,不到吃飯看不見人影兒。”


    “哪兒啊?格格我沒有……”


    我們倆正說得熱鬧,就聽院門被推開。


    “香翠姐姐回來了,我去迎她們。”綠兒歡快地蹦了出去。


    片刻後卻見香翠眼淚汪汪進來,我忙站起來問道:“怎麽了?”


    “香翠姐姐被側福晉身邊的丫頭喜鵲打了。”紅兒道。


    “為什麽?”我問。


    香翠隻是哭個不停,不答我的話,用手捂住右臉,我扳開她的手,果然右邊腫得老高,紅紅的一個掌印。


    “說呀!”我急道。


    香翠隻是哭。


    “你說!”我對紅兒道。


    “奴婢和香翠姐姐去廚房,我去取午膳,姐姐去給格格熱藥。好像是弘昀阿哥昨日受了風寒,也在用藥。格格的藥是早上煎好的,中午稍稍熱熱就可以了,香翠姐姐剛把藥端到爐子上,喜鵲就來了。不由分說就把格格的藥端下爐子,香翠姐姐說她是先到的,而且格格的藥不費事,熱一下藥用不了多長時間,給格格熱完再慢慢給小阿哥煎藥。廚房管煎藥熬湯的崔嬸也說是。喜鵲就指著香翠姐姐的鼻子說香翠姐姐不懂尊卑,格格又豈能和小阿哥比,就是再不費事也要先給小阿哥煎藥,才能輪到格格,何況還是個禁足的格格,貝勒爺壓根就不喜歡格格。香翠姐姐聽了就回了她一句,貝勒爺再不喜歡也是主子,喜鵲聽了就笑話香翠姐姐說小小的侍妾也敢稱主子,貝勒爺不寵連隻狗都不如。兩個人一來二去就吵起來,然後喜鵲就打了香翠一耳光。”


    我皺眉聽完,人多就是麻煩,女人爭寵,奴才也相互欺壓。我不喜歡惹事,可是也不能讓人欺負,更何況香翠是我的人,因為替我說話遭了打,我要是不管那還是人嗎?


    “喜鵲還在廚房嗎?”我問。


    “她在等藥,煎藥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好,應該還在。”


    “那好!”我拉起香翠的手,“走,我們去。誰打了你,你就去打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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