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易嵐失神的站在靜園裏,呆呆的盯著秋千架發呆。


    逸雲大師見此,沉默了半晌,才緩步走到了陶易嵐的跟前,柔聲安慰道:“易嵐賢侄,話一出口,已然無法收回。往後一定引以為戒,切勿口是心非,可知有些話語,字字如刀,刀刀刻骨。傷的不隻是情誼,還有人心啊。”逸雲大師說完,輕歎了口氣,便穩健的邁著大步匆匆的出了靜園。


    陶易嵐聞此,隻安靜的站在院中,一動不動。


    鼻尖一點冰涼,陶易嵐微怔,不禁仰頭望天。


    陰霾的天空終於落下了幾行濁淚,先是幾滴幾滴的飄落,然後是大把大把的拋灑。


    陶易嵐隻這樣站著,沒有躲避,隻覺的麻木。


    為何我要那樣傷她,為何傷了她,我又會這般難過。


    我,一個風月場上的常客,怎麽為了一個這樣平凡的女子傷神。


    我到底是怎麽了?


    雨越下越大,花草在雨水的拍打下略顯頹勢,整個靜園一片的蕭條。


    正當陶易嵐失神之時,隻見二夫人尚氏撐著傘,略顯狼狽的闖進了靜園,見自己的寶貝兒子真的在這裏,趕緊快步上前,將傘高高的舉起,遮在了陶易嵐的頭頂,十分緊張的問道:“嵐兒啊,你這是怎麽了,這大雨的天,為何跑來這靜園呢?若不是你二姐找洛水過來隻會一聲,你還想在這裏站到什麽時候啊。快,快跟娘回去。”尚氏說著,扯著陶易嵐的臂膀就要往外拉。


    陶易嵐見此,這才回過神來,回身望著尚氏,隻輕聲說了句:“娘,我想娶良辰過門。”


    映蘭在家醫那裏剛取了藥要回去,就見顧懷青火急火燎的從外邊進來。


    見映蘭竟在這裏,顧懷青先是一怔,才問道:“映蘭,沐姑娘剛在外邊昏倒了,你趕緊回去看看。”


    映蘭聞此,一驚,手中的藥包險些失手掉在了地上,隻望著顧懷青嘀咕著:“方才說要請宋大夫給她瞧瞧的,還逞強,這會兒子出事了吧。真是――”映蘭說著,隻歎了口氣,也沒再說什麽,便匆匆出了屋子,往逸仙居趕去。


    見映蘭如此反應,顧懷青也沒再耽擱,隻交代宋家醫拿上了醫箱,便領他往逸仙居去。


    逸仙居裏,易婉與洛水正在屋裏細心照看著良辰。


    前廳,陶易卿雖然緊張卻也不忘勸淑穎回去歇息。


    淑穎本是擔心良辰,想在這邊等良辰一切安好再回去,隻是這臉上方才被沁怡公主打過的地方,這一會兒工夫就腫的老高,就連說句話都痛楚難忍,於是隻能在丫環筠巧的陪伴下先行回了殊源居。


    不多久,映蘭與顧懷青領著家醫就趕到了逸仙居。陶易卿沒多說什麽,就吩咐家醫進屋去給良辰診斷。


    陶易卿起身踱到門前,望著門外滂沱的大雨,回身對顧懷青說:“懷青,逸雲大師這會兒該是要回道觀裏了,眼下我走不開,你就去幫我送送他老人家。”


    顧懷青聞此,趕緊應道:“方才去請宋先生的路上,遇見了逸雲大師,大師隻將這封信箋給我,要我轉交給少爺您,便告辭了。還說要大少爺您珍重,來日方長。”顧懷青說著從懷中掏出了一封信箋,小心的遞到了陶易卿的手中。


    陶易卿接過信箋,立即打開查看,上麵隻靈逸雋永的寫了四個大字“順其自然”。


    陶易卿看完,長長的歎了口氣,心裏莫名的有些傷感。


    順其自然,談何容易。


    每個人心中都有欲望,都有追求,所謂的天意,隻不過是人對自己理想堅持程度的不同結果。這四個字,可比人定勝天要難太多太多了。


    陶易卿正失神,宋家醫便從屋裏出來,沒等陶易卿發問便趕忙回道:“回大少爺的話,沐小姐許是因為昨晚著了涼,有些發熱,再加之沒有休息好,才會突然昏厥。如今在下已經開了藥,隻要按時服下,再好生休養,不出三日便可康複了。”


    陶易卿聞此,點了下頭,吩咐道:“那就有勞宋先生將藥抓好,待會我就遣人去取來。”


    宋家醫得令,趕緊應了下來,行禮之後便背著診箱撐傘離開了。


    宋家醫剛走,易婉便從屋裏出來,見陶易卿還在,猶豫了半晌才問道:“大哥,淑穎姐姐她――”


    “我讓淑穎先回殊源居了。她的臉這會兒腫的厲害。”陶易卿說著,臉色有些難看。


    易婉聞此,忍不住歎了口氣說:“淑穎姐姐這些年來在咱們陶家真是受了不少的委屈,等會兒良辰服了藥我就去淑穎姐姐那裏看看。沁怡公主她今日的確是有些過分,但到底是金枝玉葉,也不能放著不管,大哥您還是――”


    “我明白,沁怡公主那邊我會去看看的,沐姑娘和淑穎這邊就勞煩二妹你照看著。等晚些時候我會去景馨園找你,咱們是有些事情要商量下了。”陶易卿說完,側身望著顧懷青吩咐道:“懷青,你就暫時跟在大小姐身邊,聽她差遣吧。”


    顧懷青聞此,趕忙應下。


    陶易卿想著易嵐應該已經去了書房,也不能再耽擱,便隨手拿起了門邊的油紙傘,出了屋子。


    眼見陶易卿走了,易婉眉頭不禁皺的更緊了。


    大哥的話還縈繞耳畔,那個決定雖然突兀,卻又那麽的理所應當。若良辰真的是逸雲大師說的那個祥瑞之人,那良辰很可能會成為她的弟妹,這陶府的二少奶奶。


    作為易楚的親姐姐,良辰的義姐,是應該開心的。隻是易嵐今日的反應,卻讓人有些不安。


    良辰和易嵐兩人平日裏玩的不是很好麽,今日易嵐卻又為何會說出如此傷人的話呢?


    這其中一定有什麽誤會吧。


    “大小姐,見您臉色不好,還是回去歇息一下,這邊有我看著就好。”顧懷青說著,口氣溫和又不失莊重。


    聞此,易婉這才回過神來,淡淡的笑了笑說:“不打緊的,顧管家若是還有旁的事情要忙,就去辦吧,我在這裏守著就好。”


    顧懷青見易婉神情有些萎靡,微微歎了口氣,抬手從懷中掏出了一枚平安符,遞到了易婉跟前,輕聲說:“這個平安符是方才逸雲大師贈與我的,我一個男子,這樣的物件也是用不著的,就借花獻佛贈與大小姐您了,保佑您出入平安,事事如意。”


    易婉望著顧懷青手中這枚平安符,有些驚訝,不禁抬眼望著眼前這個少年,嘴角揚起了一抹溫情的笑意,卻不知何時,那個乖巧的小男孩已經變成眼前這個溫潤如玉的少年。


    這就是時光,對男子而言是一種成長,而對於女子而言則是一種災難,在盛開的時節慢慢的枯萎的災難。


    易婉想著,抬手接過了這枚平安符,臉上依舊掛著笑,“懷青,你真是個好孩子。”


    聞此,顧懷青的臉上沒有一絲的喜悅,反而有些不解,猶豫了半晌才回道:“大小姐,我已經十六歲了,不是一個孩子了。”


    易婉聞此,隻是微微的笑了笑,什麽都沒說,莫然回憶起兩個人小時候的情景。


    記得懷青這孩子,兒時無論她怎麽威逼利誘,都不曾喚她一聲姐姐。現在想來,依舊覺的好笑。


    真是個倔強的孩子。


    顧懷青見易婉一直微笑著盯著他看,臉竟然莫名的發燙,眼神閃爍的回望著易婉,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好久沒有聽到大小姐喊我的名字了,今日聽起來隻覺的恍若隔世。隻過了這一年多,我們都不一樣了。”


    聞此,易婉也忍不住有些傷感。


    是啊,一年多前,我還是這陶府的大小姐,而如今我從譚家的新寡又變成了陶府的大小姐,卻再也找不回那時的驕傲。雖然並非物是人非,卻如懷青說的一般,恍若隔世。


    “再過一陣子,城外麥田的稻子也該收了,記得小時候,你總會是在這會兒偷偷的領我溜出去,在收割完的稻田裏吹牧笛,再躺在垛的高高的穀堆上小憩。那樣的時光,是我這些年來最懷念的,也是最回不去的。”易婉說著,眼中盡是向往。懷念那無憂無慮,雲淡風輕的日子。


    “大小姐若是願意,過些日子等麥田要收割的時候,懷青還陪您去那裏。”顧懷青說著,眼中難掩柔情。


    易婉聞此,猶豫了一下,才苦笑一聲,搖了搖頭說:“不成不成,如今我守喪期未滿,又剛回了娘家,本就該深居簡出,若是這會兒出去拋頭露麵,隻會被人說閑話,丟了我們陶家的臉。”易婉說著,說不出的失落。


    “大小姐,無論過了多久,隻要心沒有變,我們還是以前的我們。切勿作繭自縛,讓心裏的那把鎖將自己鎖住。”顧懷青說著,眼中盡是關切。


    聽了這話,易婉眼中閃過一抹驚訝。


    看來懷青這孩子真的長大了。


    眼見易婉不說話,顧懷青不禁回身望著門外依舊滂沱的大雨,說:“宋先生許是將沐小姐的藥備好了,我這就過去取,大小姐先坐會兒,我去去就回。”顧懷青說完,轉身就要往門外走。


    易婉見此,忍不住上前一步,輕聲說:“我想和故人再去看看那片麥田,聽說今年田裏麥子的收成很好啊。”


    顧懷青聞此,回身望著易婉,一切的情誼都融化在兩人溫情的笑渦裏,不言而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指富為婚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芳塵去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芳塵去並收藏指富為婚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