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陸錚的發難葉宇並未有絲毫意外,而是從衣袖之中取出一個做工精致的白瓷碗。


    這時秋蘭已經從房中將酒壺拿了出來,之後在葉宇的示意下,將酒水倒入白瓷碗中。


    “陸公子,請!”葉宇眉目平淡如常,示意陸錚坐下飲酒。


    經曆了之前的事情,陸錚早已提高了警惕,見葉宇如此鎮定自若,他便反複的在口中嘀咕,思忖這葉宇會不會再用諧音取巧手段過關:“一百碗……一百碗……一白碗!”


    當陸錚將目光鎖定桌上的白瓷碗時,頓時恍然大悟明白其中的玄機。


    於是冷冷一笑,從袖中取出昨日的字據冷哼道:“葉宇,方才你用諧音蒙混,隻怪本公子低估了你,既然這字據上也沒有明文規定細節,因此本公子權當你是過關……”


    陸錚說到此處,突然話鋒一轉,繼而冷哼道:“然而這字據上可是寫著一百碗酒,卻不是你一隻白瓷碗就可以蒙混的。這‘百’與‘白’本公子可是看得真切,字據上寫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陸錚的冷嘲熱諷,葉宇仍舊置之不理,而是端起碗中酒水請呷了一口,隨後才訕笑道:“陸公子多慮了,葉某並無此念!”


    “那你是認輸了?”此刻陸錚的言辭已經不似之前的那般堅定,因為他覺得眼前的這個葉宇並不簡單。


    “不,陸公子誤會了!”葉宇擺了擺手,隨後鄭重道:“若是葉某沒有猜錯的話,想必陸公子已然知曉葉某背景!”


    “哼!那又如何,你不過是個喪家之犬!”


    “你!……”


    一旁秋蘭聞聽此言頓時杏目圓瞪,欲要替少爺反擊陸錚,卻被葉宇出言製止。


    露出一絲苦笑的葉宇又何嚐不想出言反擊,然而他卻深知自己所處的環境。


    也正如陸錚所言,他的確是喪家之犬,而且還是一個被打斷雙腿的殘廢。


    不過這些屈辱,對於如今地葉宇而言都算不了什麽。


    曾經一身戎裝軍人之姿,最後卻被戰友出賣走進了監獄,前後的反差已經讓他嚐盡了酸甜苦辣。


    “既然陸公子已然知曉,那葉某也省下解釋的功夫。葉家在本州商賈之中乃首屈一指,所涉及行業眾多葉某就不一一敘述,不過其中尤以瓷器為主……”


    葉宇說著,便伸手去把玩盛著酒水的瓷碗,接著又道:“我大宋瓷器南北分明,因此有‘南青北白’之說,而南方尤以景德尤為盛名。滁州位於江南,白瓷對於南方而言較為貴上許多……”


    “哼!這個道理本公子自然知曉!你繞了一個大圈,究竟想說什麽?”


    “當年家父見此中大有利潤可圖,於是便耗費巨資設置瓷窯作坊。可是世事豈能盡如人意,出窯九十九套瓷器皆不如人意,唯有最後一套碗瓷達到標準。


    家父為了將這第一百套瓷器留為紀念,因此在其中一個精致瓷碗上刻下了一字,以示我葉家瓷窯來之不易!”


    葉宇將過往之事說到這裏,然後將碗中酒水飲盡,繼而將白瓷碗翻轉過來。


    陸錚凝目向白瓷碗的碗底看去時,一個刻於碗底的‘百’字映入眼簾!


    葉宇指著碗底的‘百’字,繼而平靜道:“家父生前將此物交予葉某,是希望葉某遇事百折不撓。挫折九十九,總有坦途時!此物並非珍貴之物,但葉某卻受益終生……”


    當陸錚看到瓷碗底部的‘百’字時,他知道這一次他又無力還擊了。


    有這麽一隻叫‘百碗’的碗,盛上酒水可不就是一‘百’碗酒嗎?


    陸錚無力的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此刻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


    接二連三的被葉宇蒙混過關,他是既憤恨葉宇的狡猾,也自嘲自己被別人當做猴一樣的耍。


    見陸錚沉沉著臉漠然不語,葉宇開口沉聲道:“陸公子,此事葉某希望就此了結,還望你不要再多生事端!若是你再咄咄逼人,此事葉某願意與你對簿公堂,那玉麒麟之所以碎損,是有人故意摔碎而並非秋蘭碰碎!陸公子,你以為葉某不知?”


    “你!……哼!葉宇,本公子不會就此罷休!”陸錚說著狠狠地瞪了葉宇一眼,隨後一甩衣袖憤恨離去。


    看著陸錚主仆離去的背影,葉宇卻感到十分的無奈。


    雖說昨日他所看到的玉麒麟裂痕是新傷,但是從碎裂的程度與角痕,葉宇可以肯定,玉麒麟損毀並非是掉落所致,而是有人用力擲於地上所為。


    這些對於精通力學的葉宇來說,當時他就已經看出了端倪。


    但是他不想多生事端,也不想在這個時候招惹是非,可世事總是難料。


    如今雖然智退了陸錚,可是這份積怨已然結下。


    誰也無法預料將來陸錚會如何報複,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靜觀其變。


    “少爺,你真聰明!”如今陸錚在葉宇麵前敗退而回,最開心的當屬秋蘭。


    葉宇不置可否的搖了搖頭,隨後從椅子背後取出昨日繪的圖紙,開口道:“秋蘭,你拿著這份圖紙,前往沈木匠那裏,讓他打造一副輪椅!”


    “輪椅?”秋蘭歪著腦袋,看著圖紙上複雜的線條,疑惑之心更甚。輪椅她聽說過的,隻是從來沒有見過罷了。


    葉宇輕輕的點了點頭:“嗯,有了輪椅,家中瑣事我也可以分擔一些,有空之時,也可出去看一看外麵的世界……”


    對於秋蘭的新奇葉宇並不感到意外,雖然輪椅的真正記載是在南北朝,但是卻並未真正得到普及與改良。


    況且自己所繪製的圖紙,是根據自己後世輪椅的雛形設計,要比現今的輪椅要實用很多。


    葉宇抬眼望了望天空,困在院中這麽久,也是時候看一看外麵的世界了。


    時光如流水一樣,不知不覺從身邊流過,這一日天氣晴朗,秋蘭推輪椅載著葉宇向永安街而去。


    一路上葉宇瀏覽著古代的街道與酒肆,眼中除了應有的新奇,更多的是一種莫名號期望。


    新的生命,也是新的開始!


    不知不覺便來到街口,秋蘭推著輪椅在一處成衣鋪門口停下。


    葉宇抬頭看了一眼門頭牌匾,上書‘修衣揚身’四個大字,字體俊秀有力似有唐朝柳公權的幾分火候。


    葉宇曾對古代曆史頗有研究,尤其是對宋代尤為熱衷。


    這成衣鋪與布莊可謂是一脈相承,布莊主要以賣布料為主,而這成衣鋪就是裁縫製衣以及買賣服飾的地方。


    葉宇示意秋蘭繼續向前走,可秋蘭卻絲毫沒有動步的意思。葉宇不明其意,於是側過頭欲要詢問。


    “少爺,您這身衣衫早已破損,不如進去添置一身新衣!”未等葉宇說話,秋蘭便已然開口。


    葉宇聞聽此言,卻是無語笑道:“你這丫頭,為了這幅輪椅已耗費不少儲蓄,如今整個家中開銷全靠你浣衣支撐,還是減小開支為好!”


    說著便要自己滾動輪椅前行,可是縱使葉宇如何用力都不得前行半步,因為秋蘭抓住椅背往後拖曳。


    “少爺,布料早已買了,你若是不添置新衣服,豈不是浪費了?”


    “什麽?已經買了,我為何不知曉此事?”


    葉宇聞聽此言頗為一愣,於是將目光緊緊地盯著秋蘭,他需要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秋蘭有些緊張地低著頭,將這其中的原委與葉宇述說。


    葉宇聽完之後卻是感到五味雜陳,不知道是該去責怪還是予以疼惜。


    原來在葉宇病重的這些日子裏,秋蘭每日的浣衣量是以往的三倍。看著少爺整日裏消沉不語,她知道少爺是因為雙腿而失魂落魄。


    所以她就希望自己能夠早日攢夠診金,請城裏最好的大夫醫治少爺的雙腿。


    如今看著葉宇已不在消沉,欣喜之餘的秋蘭決定給葉宇添置新衣。


    由於自己不會裁縫做衣,為了不讓葉宇埋怨她,所以從布莊買了布就暫存在成衣鋪。


    如今手中有結餘錢資,可支付裁縫做衣的手工費,這才向葉宇說明此事。


    “少爺,秋蘭知道錯了,可您這衣衫已泛白皺舊……”秋蘭見葉宇沉默良久沒有說話,以為是在怨她擅作主張,於是帶著不安的心解釋道。


    “那一日,你來永安街,就是為我賣布料做新衣?”葉宇的聲音有些低沉,神情複雜的問秋蘭。


    見秋蘭沒有說話,葉宇便已經知曉了答案,隨後愧疚道:“對不起,我錯怪你了!走吧,我們進去看看……”聲音低沉而輕微,之後他低著頭沒有再言語。


    秋蘭推著輪椅向鋪子走去,一邊推著輪椅,一邊向葉宇介紹著這家成衣鋪。


    據秋蘭的講述,這家新開不久的成衣鋪所裁製的衣裳,款式多樣且價格低廉,深得城裏百姓的喜愛。


    因此,店麵雖小卻客流如織。


    當二人來到鋪子裏,卻發現氣氛有些異常,因為這大堂內沒有一位客人,反而多了幾個凶神惡煞的打手。


    為首之人一身青衣,身形精瘦雙目微眯,正冷冷的看著對麵的一名老者。


    緊接著精瘦的中年男子,笑嘻嘻地一拱手,率先開口道:“聽說蘇掌櫃技藝精湛,任何人的衣服都能做,因此今日李某特意帶了個人來,還望蘇掌櫃為這位故友做件衣服!”


    蘇掌櫃拱手還禮,溫和笑道:“李掌櫃客氣了,你我二人皆是同行,既然是李掌櫃你的故友,又何須蘇某獻醜?”


    “誒,蘇掌櫃此言差矣,誰人不知您的手藝本縣獨一?”


    姓李的精瘦男子,擺了擺手繼而故作謙遜道:“李某自認技藝不精,還做不了這位故人的衣物!”


    說罷,不待蘇掌櫃回應,他一拍手,幾個家丁立刻從外麵用繩子牽進一個女人。


    這女人的手被繩子係著,剛一站定身子,就立刻從身上散發出一股濃烈的異味,家丁們立刻捂著鼻子躲得遠遠的。


    一旁觀看的葉宇也是眉頭微皺,這股異樣的味道,讓葉宇有種想吐的衝動。


    不過葉宇對於這個裹得如粽子般的女人,倒是生出一絲好奇。


    這個姓李的男子,到底要如何為難蘇掌櫃,葉宇對此很感興趣。


    出門難得遇到爭鋒相對的場麵,於是吩咐秋蘭將他推到一旁角落,隨後便饒有興致的看著堂內的這場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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