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葉宇蘇醒過來,天已經亮了。


    從竹床上坐起來,發現自己居住於竹屋草堂之內,房中隱隱透著難以分辨的濃重草藥味。


    恢複清醒的葉宇,還是覺得頭隱隱發脹,不過這些時日的反反複複,他也漸漸的習慣了這種感覺。


    簡單地整理了一下著裝,便起身走出了房間。


    當他推開門的那一刻,卻見孤狼不知疲倦地在門外守候,這讓他心中多少有了幾分暖意。於是便命令疲憊地孤狼下去歇息,而他則是準備遊覽這個世外桃源。


    昨晚黑暗中沒看得清楚此處景致,原來四周草木青翠欲滴,繁花似錦,一路上已是風物佳勝,此處更是個罕見的美景之地。


    信步而行,隻見路旁仙鶴三二、白鹿成群,鬆鼠小兔,盡是見人不驚。


    轉了兩個彎,葉宇看見大片的花海中,一道麗影正在道旁摘花,葉宇索性走下亭榭木橋,漫步來到了這片花海之中。


    葉宇走到近前,望著滿眼花海,讚歎道:“姑娘,這些花都是你栽種的?”


    “呀,公子你醒啦,感覺好些了嗎?”對於葉宇的突然出現,女子既顯得驚訝,又帶有些許驚喜。


    葉宇沒有去刻意觀察,而是點了點頭寞然道:“嗯,好多了,都習慣了……”


    言及於此,卻平添幾分落寞!


    女人,是最為敏感的生物,葉宇的這種情緒波動,自然逃不過眼前的女子。


    見葉宇神情憂鬱,於是在樹上摘下一朵花兒,遞到了葉宇的麵前:“呐,嚐嚐這個!”


    “難道這花兒也吃得?”


    話剛說完,卻見對方將花瓣悉數摘下送入口中,葉宇於是學著對方樣子,也吃了幾瓣,入口香甜,芳甘似蜜,更微有醺醺然的酒氣。


    正感心神俱暢、甘甜可口之際,嚼了幾下,卻有一股苦澀的味道,要待吐出,似覺不舍,要吞入肚內,又有點難以下咽。


    隨後細看眼前花樹,見枝葉上生滿小刺,白色地花瓣嬌豔無比,似芙蓉而更香,如山茶而增豔。


    “這就是花瓣的味道?怎麽感覺……”


    葉宇自然自語地嘀咕著,女子卻是笑著問:“上口極甜,爾後卻是苦澀難耐了?”


    “嗯,此花何名?”


    “名字嘛,其實它沒有名字,不過平日裏我都喚它六夜雪!”女子說起這名字,臉上露出了淡淡笑意。


    “哦?六夜雪,這個名字挺有詩意,想必也定有來曆,姑娘……哦,對了,真是失禮,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爺爺姓錢……”女子微低甄首,開朗之中多了幾分顧忌。


    雖是久居於此遠離世俗,但是少女的矜持卻是與生俱來,在陌生男子麵前告知閨名,是一件極為羞澀的事情。


    所以,她不肯直說己名,故而繞個彎兒。


    葉宇也覺得自己有些唐突,對於純天然的妹子來說,顯然交際用語還是淳樸的好,於是含蓄道:“但不知姑娘貴姓?”


    這一句多餘的話,葉宇知道自己問的有些弱智,但是為了水到渠成免於尷尬,他也隻能如此多說了一句。


    女子輕輕抿嘴含笑,隨後嫣然道:“那我可不知道啦,爺爺曾給他的孫女取個名字,叫做春鶯……”


    “好名字,跟人一樣美!”


    “自打出生開始,就沒有人說過我美,公子,你又何必取笑我?”


    一句話,飽含了無限酸楚,錢春鶯神傷的故意轉過身去,不讓葉宇看到自己的此刻的憂傷情緒。


    葉宇方才一時失口,竟然沒有顧慮到眼前女子的容貌,此刻他真的很想抽自己兩嘴巴,心說自己什麽時候也學得如此浪蕩德行。


    後悔不迭的葉宇一時情急,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眼前的女子,因為他很清楚自己地這句話定然傷了對方。


    一件衣服破了,即使針線活再如何精湛,縫補好的衣物也有著難以抹去的痕跡。


    就在躊躇猶豫間,葉宇看到那名喚六夜雪的花樹上,結著青紅相雜、生著茸茸細毛的果實,於是靈機一動,便有了主意。


    “錢姑娘,在下有一疑惑,不知姑娘可否解惑?”


    “解惑不敢當,公子不妨說說看……”


    葉宇隨即一指花樹上的果實,詢問道:“這六夜雪花顏如雪,是何等的美麗,可為何結的果實卻是這般難看?”


    “這花樹上的果實,不僅樣子難看,而且果實是吃不得的,有的酸,有的辣,有的更加臭氣難聞令人作嘔呢……”錢春鶯輕輕地撫摸著花樹上的果實,煞有其事的細細講述著。


    葉宇聞聽此言卻是笑了笑,爾後沒有絲毫的猶豫,摘下樹上果實,略作處理之後便直接吞在了腹中。


    “你!……你個傻瓜,我都說了這果實吃不得,快,快吐出來……”錢春鶯見葉宇吞了果子,當時情急地催促葉宇吐出來。


    然而葉宇卻退了半步,並沒有按照錢春鶯的意思去做,而是咽下惡臭的果實後,鄭重地說:“錢姑娘,這果實雖是樣貌不雅,且味道惡臭,但是在我的眼中,它遠比這些白花美麗!”


    “為什麽?”


    “因為繁華的美麗,總有凋謝的一刻,短暫的美麗之後,換來的不過是死灰一般的塵埃。而這果實以外在之鄙陋,孕育著一代又一代的無數美麗,這種美,難道不珍貴嗎?”


    “你……”


    “錢姑娘,你是懂花之人,當知花開花落的靜美與悲哀,方才在下所說之言,雖有些許唐突與輕佻,但是並無冒犯戲謔之意,還請姑娘勿要放於心上!”


    錢春鶯緩緩抬起了頭,見葉宇目光清澈並無戲謔的意思,心中釋然的同時卻也多了一份悸動。


    “嗯,我信公子……”


    二人說著話,並肩而行,隨後來到一處高地,錢春鶯轉身,輕聲糯語地說:“當日公子解圍之恩,真是謝謝了,”


    “姑娘客氣了,隻能說我們有緣!”


    “有緣,是麽……”


    錢春鶯略有所思的沉默片刻,隨後將思緒拋之腦後,向葉宇問道:“當日急於回來,未請教公子尊姓大名!”


    “哦,在下葉宇,此次前來主要是……”


    葉宇毫無隱瞞的正要道明來意,卻在這時候,不遠處傳來一個聲音:“年輕人,隨老朽草亭一敘!”


    葉宇循聲望去,正是昨日在陣外與自己說話的老人,葉宇知道此人應該就是神醫錢不換,於是向錢春鶯歉意告辭,之後隨著錢不換向草亭而去。


    “喂……”錢春鶯欲要挽留,但葉宇已經疾步離開了花園。


    雖是短暫離去,卻感覺是相距千裏,這種感覺她第一次體會,也是首次感觸到了幾分不舍。


    她一生之中,確實無人讚過她美貌,這其中除了跟隨爺爺隱居於此之外,更重要的是她相貌確實不雅。


    出於這個原因,鮮少離開山穀的她,每次進入縣城除了采辦所需之物外,女兒家的她從未買過一麵銅鏡。


    因為就連她自己,都不敢去正視自己的容貌,每次進入縣城,感受著眾人異樣的目光,就更讓她覺得很是自卑。


    而今日她聽了葉宇之言,雖然仍舊不能一掃陰霾,但是心中卻是十分歡喜,至少不是所有人都覺得她醜陋。


    錢春鶯默默地看著葉宇離開,隨後輕輕地摘下一顆果子,毫不猶豫地將其放入口中。


    果子入口甚是苦澀,陣陣地惡臭讓人欲嘔,但是錢春鶯卻始終甜甜的笑著,似乎一切都已經盡在不言中。


    不過就在她吞下果子後,卻突然疑惑自語地嘀咕起來:“葉宇?這個名字似乎在哪兒聽過……”


    ……


    草亭之中,雖然設置過於簡陋,但是卻顯得極為雅致,或許這種不加雕琢的東西,才是暗合天道的隱居真諦。


    “晚輩……”


    “噯,你不必多言,老朽知道你的身份,也知曉你此番的來意,還是說說你是如何尋到這裏的吧!”


    “呃……”


    葉宇聞聽此言錯愕一愣,隨即定了定神道:“其實不過是巧合……”


    “好了,這裏沒有外人,就不必如此過謙了,從昨夜你破陣來看,其實你早已經將破陣之法了然於胸,之所以久困於陣中,無非是想給老朽一個台階罷了,這一點老朽還是看得出來的!”


    “葉宇未經允許私闖此地,已經是犯了冒犯叨擾之罪,豈敢再……”


    葉宇話說到了這裏,便沒有再說下去,既然對方已經看出了自己的謙遜誠意,那麽自己的目標就已經達到了。


    “所以什麽天意,什麽巧合,不過是你小子的托詞罷了,這份心意老朽領了,嗬嗬,來,還是說說你是如何進來的吧……”


    “其實……這其中真的有巧合,若不是當日在縣城偶遇錢姑娘,晚輩也不會在湖邊尋到花香的線索,也就沒有之後的……”


    葉宇十分中肯的講述著其中過程,絲毫沒有托大自己的能力。


    所謂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自己是前來求醫問診的病人,切不可因此惹惱了這個古怪的神醫。


    再說了論及身份,按照公侯伯子男的等級劃分,如今自己雖然貴為侯爵,但依舊低於這位老國公。


    所以無論從哪一方麵考慮,都是值得葉宇去尊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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