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早些歇息著吧。(.好看的小說)”鋪理完被褥,采盈回身瞅瞥依然坐於妝台前愣神的江采蘋,小臉不由拉沉,連催帶嗔道,“亥時均已過,都已近子時,倘不趕緊得上榻休息,想來就不用合眼了。幹脆發呆到天亮算了。”


    “嗯。”江采蘋斜倚著隱囊,漫不經心的輕應響兒,趺坐於胡凳上卻動也未動。心坎腦海仍俱在縈繞,晚宴席間所發生過的一幕幕。


    其實仔細思絞番,並無該詳忖度的。較之於江采蘋而言,原本亦隻不過是吃了頓家常便飯罷了。若說與往日略有不同之處的話,頂多也就是於席間對了仨回合行酒令而已。除卻酒令籌,仿乎跟往常全無迥異。


    可不知為何,江采蘋偏楞是沉浸於其間,甚為有些難抽回味。自打甲蹦完,由席上返折閨房,某道人影,某靨臉容,理不清究竟始於何時起,便早已烙印於其心田澗,揮也揮不去的幻閃於眸前。像極幻燈片般,隻是,直在不間斷地重複播放著僅與某個人相牽有關聯的同幅畫麵,亦是唯一的畫麵。


    “小娘子快別呆坐著了,好不?難不成當真要坐到天亮?”半響,睹見江采蘋依是未有意起身,采盈終歸耐不住急性子,索性半拉半推直接把江采蘋拽至臥榻邊上,“小娘子不困,奴可早就乏了呢。這前前後後折騰了近兩日,奴早生熬不住了。小娘子不想休憩,總不能亦禍害旁人,也不讓奴去呼嚕吧?”


    眼見采盈怨嘮著,便作欲替自己脫鞋更衣,江采蘋匆忙欠身,先行將掛於腳上的翹頭履踢蹬掉,轉就蜷盤進床榻內側,並順勢掀起薄褥搭蓋於膝,方美目流赧道:“吾自個來就好。你且回房睡吧。”


    反觀采盈,對於江采蘋這一係列嫻熟至極的“自己動手”動作,反而頗顯苦鬱,口吻淨夾雜有遺憾味的嘀咕出聲:“唉,小娘子倒真介容易伺候。[.超多好看小說]奴自從跨進江家門兒,跟了小娘子伴於左右,時至而今,掐指算算少說亦有七年有餘。近些日子,奴於得閑時候品憶了番,這幾年來,仿乎小娘子均沒讓奴好好服侍過一日。每每奴為小娘子打水洗腳吧,小娘子總在硬推諉說,喜歡獨個泡腳,更別提其它事宜。這見天的,奴亦不敢多作奢求了,單就巴望,何時能替小娘子提回鞋嘍!”


    采盈一席話雖說道得抱怨腔十足,卻字句不摻假。江采蘋也確實未曾叫采盈侍奉過其。平日裏,無論是浣衣燒飯等諸類粗活,亦或是女紅針線等諸樣細活,但凡江采蘋力所能及,皆未曾招喚過采盈幫代。


    相識相知以來,期間反倒有不下五次,采盈因於貪耍,偶感風寒臥床不起,江采蘋則衣不解帶陪守於其榻前,親自熬湯喂藥數宿未合眼,事無巨細,就差給采盈擦屎端尿。是以,采盈時不時便會添攪懷疑,到底其與江采蘋二人,誰人是主誰人是奴。苟存於這世俗中,為婢為仆者,又有幾人能如其這般幸運,可得享其這份世間罕見福澤。


    之於采盈,江采蘋委實是位宅心仁厚的小娘子;然而,反之於江采蘋,采盈則不見得亦是個合格的好奴婢。加於采盈身上,三天到兩頭大禍小禍司空見慣倒在其次,尤為令江采蘋忍受不了的,實則尚在於采盈的死性脾習,一旦犯錯例來均是累教不改,執迷不悟的一犯再犯。但換言之,這麽多年磨礪下來,江采蘋對采盈亦已然蛻變為“是可忍,孰不可忍”心態。


    “怎地,得了便宜還賣乖是不?莫非吾待你殘忍刻薄,方是為合乎情理?才可稱你心如你意不成?”徑顧扯掉足袋,江采蘋邊揉捏被這所謂的白麻布做成的襪條,給裹得僵酸的腳趾,邊佯怒斜睖眼采盈,正色道,“倘真個須那般才是,吾亦非做不到,你可思量清楚。先小人後君子,吾也把醜話撂在前,屆時,斷不允你記恨吾,或逢人便怨怪吾待你無情,否則,吾定當饒不了你。輕則抄家法伺候,至於重則,隨便驅逐出家門亦不是絕無那可能性。”


    古時的足袋,遠遜於現代的襪子。姑且不論材質上的優劣,單說穿法,乍試穿之餘,亦足以讓人涔汗不已。不過,古人似乎格外偏嗜於白,即便是足袋,一般情況下亦統沿用白色。隻可惜,僅是色澤悅目,實乃中看不中用。


    試想,一條約莫半截長圍巾長度的布條,一圈圈纏包於腳,並且一直纏到腳踝處,待整個纏畢,樣子已無異於靴子造型。況且,為免有礙走動,餘外尚需拿根布條將其綁勒敷住,如斯所謂的足袋,任人穿於腳,如若感覺舒坦才著實奇了怪。


    江采蘋腳丫上的足袋,自是亦差不幾許。盡管針對其板形,已經稍作予修改,粗概地把布條縫合呈現今的襪筒狀,但由於條件限製,時下能做以改進的方麵,貌似也隻有這點小細節。整體上,照舊需要大量的繩線加以勾織,而且必須專為那種麻線才行,倘貪圖美觀,試圖以絲線替換麻線,鑒於其牢固性,則根本達不到及格水準。


    有道是,鞋子合不合腳,穿的人最知道。足袋亦同理。看著江采蘋娥眉緊蹙,狠著勁兒搓掐腳底板磨出的塊塊繭印,采盈二話未說,扭身便作勢疾奔往庖屋,欲前去打盤熱水來給江采蘋泡腳用。


    “意欲作甚去?”江采蘋見狀,當即喚了聲采盈,不無打趣的質問道,“問題尚未得以解決,就及早作備開溜?”


    “非也。奴本意是想到庖屋舀熱水!”聞江采蘋嘲弄,采盈腳下瞬滯,紅唇一扁,立刻辯釋回嘴,“先時送李大娘和小東子返家那會,奴記得,鍋裏尚餘有不少的熱水,均是滾開鍋的。想必這會工夫,理應涼不透才對。哼,誰想小娘子竟如此詆毀奴,奴幹脆不賣好的妙!”


    “果如是,那吾豈不是以小人之心度你君子之腹了?”江采蘋打個哈欠,稍時才睨注向滿臉委屈的采盈,“可話又說回,倘如有心,早作甚來?這半夜三更的,還搗騰個毛,成心扮鬼嚇唬人呀?甭介了還是,汝之好意,吾心領就是。”


    話不投機半句多,江采蘋連續激將采盈,采盈亦終於忍無可忍:“小娘子信否無所謂,反正奴亦已不願跑腿,恰樂得悠哉。奴且回房休歇去了,省得杵這,礙眼皮子!”


    “咦,今個怎就爽快應承了?怎不與平時一樣,死乞白賴的先行懇乞吾收留你一宿,待吾不允諾,而後方悻悻退卻?”以往,每至入夜,采盈均會無一例外的賴於江采蘋閨房內,天花亂墜的奉承一通,妄圖可以托詞耍賴,變相借口留宿於江采蘋床榻上,與江采蘋同眠共枕美渡一夜。可悲的是,江采蘋竟然一回也未采納過采盈請諫。今日采盈卻出奇的痛快,全然未故技重施黏糊江采蘋,難免令江采蘋詫訝。


    “小娘子說呢?明知故問,豈需相詢?無聊!奴走了,小娘子獨個好自為之吧!”采盈氣憤憤地哼唧畢,便頭也未回的徑直踏出了扇門,隻就背衝江采蘋揮了下手,權作道安。


    “嗨,真走呐?”眼見采盈徑自側轉向廊亭方位,絲毫未有顧及四開八敞的門窗、小作停留之意,江采蘋由臥榻跪立起身姿,伸長脖頸朝采盈離去的方向眺睨,頓時情不自禁泛冒咕噥,“說走就走,亦不聽吾把話言完,未免忒少分人性。這小妮子,愈來愈為可惡,熟視無睹規矩!看來,改天插空,吾必須必得逮住其嚴肅說教頓。恁其隨性所欲下去,吾豈非淪敗,無立足之地……”


    實際上,江采蘋今個夜晚煞是有意於招呼采盈留下來,與其作伴。緣由倒也簡單,皆因今兒個晚宴之前,曾有位不速之客唐突私闖入其閨房,並引誘締結出了樁斷不容忽覷的鬧心事件。對此,江采蘋心有芥蒂,為防患於未然,切實未祈把采盈惱怯。原以為,越啐采盈,其越加同往昔那樣,反過來“倒貼”;江采蘋誠然未預測到,采盈此次竟是轉了性子,以致於其反而聰明楞被聰明誤了。


    江采蘋後知後覺幡然醒悟時刻,即刻敏警的躍起,速度將門窗逐一插閉穩妥。待環視圈呈現封閉式的閨房四下裏,其又不放心的挨個角落摸查了遍,確定加肯定一切皆處置安全之後,適才重爬回榻上。


    “呃~”未想,剛鑽進被窩欲蒙頭,江采蘋卻倏忽發現,臥榻周遭的帷幔竟赫然映著抹看似極為眼熟的影子,登時驚彈起身,忍不住捂嘴低呼了聲。


    張皇失措之際,然再定睛一看,其方是明曉,實是虛驚一場。隻因其上榻前,唯獨忘卻將燭台中尚點燃著的白蠟熄滅,那搖曳的燭光,把其己身側影照映在了帷幔上,倉惶之下才草木皆兵,自個反嚇自個一跳。


    “咚咚咚~”


    江采蘋正就安撫心神,就在這時,措不及防耳朵眼突又捕捉到連串的異樣聒響。且篤定,這回絕非是其所搗。待勉強鎮靜些許措亂,循音細搜,方才探覺,這刺人耳蝸的噪音,彷佛由自於門房外傳入。


    待判定聲源發自於何處過後,江采蘋凝神瞪視著門外的敲拍,刹那間免不了再度戰栗,警惕的抓舉起身下花枕,瘮審了顫嗓兒:“誰?!”


    “小娘子開門啦!出大事了,薛王那邊出事了……”


    “采盈?”辨識出朝房內低喊者,乃為采盈音質,江采蘋全身緊繃的神經,方鬆弛了分。


    “是奴。小娘子倒開門呀!”采盈站於門前石階上,聞見江采蘋吱應,則催敲得更急了。


    來人既是采盈,江采蘋一顆心大可穩落。可轉而一想,采盈才剛離去,何以複又半道折回來,江采蘋則頓又生出股子不祥感。


    再窺聽采盈尤顯躁促的拍門架式,連帶思及其剛剛道及的話,江采蘋心頭莫名猛地遽沉,立馬跳下臥榻,赤足疾衝向閨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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