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又是半月,年關已然在即。(.)


    江采蘋依是日居夜宿於翠華西閣,較之於新才入宮之初的頭些日子,並無多少變化。隻不過,這期間,又多降了兩場雪而已。


    許是天兒日漸變寒的緣故,翠華西閣亦隨之日益清冷。放眼環望,整座西閣及其附近,觸及於目的,除卻成片的皚色,無論是冬陽暖照的白日,亦或在北風吹拍的夜更,卻是均鮮少撞得見幾個活人影。時時處於靜謐狀,刻刻烘溢著冷清味。


    至於那日的摔傷事件,江采蘋並未予以追究,反而權作那原本就單純的隻是件小意外而已。這倒非是懼忌於何人權威,亦非迫於其它旁的關係,江采蘋從來也不是個怕事之人,說白了,之所以獨善其身,將其大而化小小而化之,亦僅為圖份安寧。


    再者說,現下江采蘋在宮中已經不再是孤身一人,自那日起,同時也可謂是因禍得福,早是已有采盈陪伴在身邊。做為一個宮中的女人,見日裏,能有個可說體己話的閨密作陪,度日又有何難,其複何求?


    “小娘子!”


    說曹操,曹操到。江采蘋正思攪采盈的事兒,隻見采盈本人竟已適時現身於閣門口處,且看上去,滿為興高采烈:


    “嘻,原來小娘子在這兒貓著呢。介個,古人有雲,‘英雄配寶劍,紅粉贈佳人’。今兒個心情頗佳,奴也仿照古人,送小娘子樣兒稀罕物!”


    待奔及窗欞前,采盈煞有介事的咂巴著嘴賣弄畢,“刷”地一下子,即從其背後抽出一樣東西,徑直遞予江采蘋麵前。


    任由采盈盡興耍完寶。江采蘋定睛一看,映入眼簾的卻非是它物,竟然是一枝臘梅花時,頓時不由一愣:“哪兒折來的?”


    留察著江采蘋反應,采盈自是甚曉,江采蘋這是喜極而愣,於是嘟噘著紅唇,趁機賣關子道:“小娘子先說。喜歡不?且先說了。奴方告知於小娘子,此物是由自何處采摘而來。如此驚喜,唯有這般,才有夠公平嘛!”


    眼見采盈存心借故打趣,江采蘋輕蹙娥眉,遂抬起皓腕。沒好氣地指戳了采盈腦門一指頭:“你個頑童,還不快些從實招來?”


    江采蘋指端的力道本拿捏得尤為恰到好處,反觀采盈。卻就此佯作遭受到頂重的衝擊力相襲般,僅才被江采蘋輕輕一點額際,便已像是吃了多大痛。刻意的嘴上呼疼之際,整個人亦已僵硬著身子向後傾倒去,繼而踉蹌了數步,才看似勉強扶勾住窗格止步:


    “哎呦,君子動口不動手……小娘子何故出此毒手?‘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此乃是古理。這回,奴非得好好有教次小娘子,奴何錯之有?小娘子於心何忍之嗎?”


    采盈委屈的直唧唧,江采蘋則全然不吃這套,隻管拿著摸樣衝采盈勾勾手指,半晌緘默,才美目流轉道:“少在吾跟前咬文嚼字,倘再生磨嘰,吾可就不光是動手這般簡單。來,湊近些……入宮這段時日,吾忽而覺得,仿乎有段時間未活動筋骨了。采盈呐,想必你也快些忘卻,以往吾曾傳教於你的那種肢體上肉搏的滋味了吧?今個既然清閑無事,不妨與吾比劃比劃,如何?”


    江采蘋所謂的“肢體上肉搏”,往好聽些講,倒也勉強可稱之為是種“近戰術”罷了。上世時,雖說錢青青貌似文弱無骨,卻少有人知,其實,錢青青實則是個跆拳道高手,且,早在尚未畢業入報社實習之前,水平就已練達黑帶四段段位。亦正是結緣於跆拳道,錢青青才有幸結識了其生命中的那位白馬王子,隻可惜,緣分過淺,中途就化作成了一場露水情緣。


    今世的江采蘋,身手上,即使不及那些擁有多年習武功底的練家子,但如若用以自保,確是不成問題,而一般的花拳繡腿者,譬如采盈這道號的人,卻也不是江采蘋的對手,甚至可以說,根本就難與之相提並論。是以,采盈耳濡目染至今,當然鏡明江采蘋這席示意,欲意何為。


    故,當下,迎視著江采蘋笑靨,采盈不止是感覺後背冷颼颼,腦海中更是立時猶如幻燈片般的閃現過,往昔因不甘於與江采蘋單挑鬥狠,屢屢挨受江采蘋重創的一幕幕鏡頭。時至如今,粗略的回想番,好像自幼時開始,自打江采蘋將采盈“撿”回江家之日,始自江采蘋決意教授采盈一身本領,二人每一次對陣,縱然最後演變成掐架,就算采盈近乎瞪破眼珠子的發狠,仍舊會以其告敗下陣作以終結。


    “嘿,小娘子果是好雅興……隻是,眼下這好風好景之境,動粗豈不是忒有傷大雅?依、依奴愚見,不妨改日,尋處僻靜之地,再行較量,屆時,也省卻半道殺出個程咬金橫插一腳從中搗亂,無人擾之,豈非方堪稱快哉?”


    采盈皮笑肉不笑,悻悻的拖延推辭,顯而易見是在敷衍了事,欲不了了之。江采蘋見狀,也幹脆不留情麵,直接揭穿在麵上,即刻反置:“哦?你該不會是,心下怯怕,故而?放心,少時,吾定不會下手過狠就是,吾如是承諾於你,你總該大可安之可吧?再個說了,數日以來,吾久未鍛煉,拳腳早是生疏,指不準,你此次孤注一擲,到時候,非但一雪前恥,淨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江采蘋邊慰說(shui),邊提步邁上前,輕拍了拍采盈肩膀,示意其不必緊張。反觀采盈,咧著嘴,卻是深深倒吸了口涼氣,誤以為此刻江采蘋靠近其身,是作勢要與其動手,於是忙不迭捱矮下脖頸,急擺手求饒。


    “別,別介,小娘子姑且手下留情。奴、奴實話跟小娘子說了吧,奴,奴這兩天有所不方便,不宜亂蹦亂跳……”察覺江采蘋眸露疑光。采盈鼓鼓腮幫,遂不無臉紅的壓低嗓音,續作釋道,“奴是說,人、人家見紅了嘛。小娘子是真介個不懂奴所言,到底是在故意裝傻充癡,刺激奴呢?隻不過是枝梅花,倘是小娘子嫌這枝不夠美觀養眼。奴自可再去多摘幾枝來。以供小娘子挑賞,全沒必要借由這種芝麻之事,咄咄逼人強人所難不是,豈不有傷感情?”


    ――――――――――――――


    百孫院。


    李椒才從國子監下了學堂,由善鉻陪同在旁,徒步返回其書房。尚未來得及坐下身休息會兒,遠遠地便看見,善軒喘著粗氣後腳疾衝進院門來。


    “何事慌裏慌張?”未候至李椒顯現出不耐情緒。善鉻即已眼明的率然跨向書房門外去,及時將善軒攔阻在書房外麵,低聲間接提醒道。“大王剛回來,今兒個已是頗疲乏,若不是甚事關緊要的重事,暫且等及稍晚些時辰,大王用過夕食之後。精氣神恢複些許,屆時再稟報予大王,也不遲。”


    “可是,眼下這事,等不得呀。”縱然明曉善鉻話味,善軒窺眼書房,臉上卻依是十萬火急。


    “究是何事?”眼見善軒耐不住性子,善鉻於是不無好奇地發問道。


    平日裏,善軒脾性上雖不免有些急躁,卻也非是不分輕重緩急的人。


    李椒立於書房內,靜聞著善軒和善鉻倆人之間的對白,遂斜睨向房門外:“且先進來,慢慢細說。”


    聞李椒允言,善軒遂三步並作兩步走,立馬跨進門檻:“大王,仆,仆逮見那廝了!”


    “見著誰人了,值得你這般大驚小怪?”李椒漫不經心的問由著,手上則邊翻閱著今日國士張涉新才教授的課業。


    原本,李椒是理應在太學上學堂才是。畢竟,論資排輩,其乃是李隆基孫字輩的皇孫。


    唐時的國子監,則是專為諸皇子特置的學堂。至於太學,早不再像先前的朝代一樣,設在皇宮之中,而隻是尚留設在京城,主授關乎通經致用的課程而已。


    正是由於李隆基格外寵溺李椒這個皇孫的緣故,李椒從小及今,不但成長在了百孫院,而今,更是可享受在國子監上課的特殊待遇。為此,李椒亦尤其珍惜這份殊榮,慣常比旁人更為鑽研刻苦,攻讀詩書,懂得勤奮上勁。


    看著李椒這副架勢,善軒反倒愈為幹著急不已,以致當場結巴不成調:“就是,就是那、那廝,仆撞見那家夥……”


    “你所說這人,可是說采盈?”善鉻旁觀在側,察言觀色之餘,倒是試量著適時插提了詢。


    經由善鉻這一說示,善軒登時越添激動,轉就對朝向善鉻,甚顯憤懣道:“就、就是這家夥!”


    “你確定未認錯人?”聞罷善軒做肯,善鉻心底不禁莫名顫沉。


    “即便這家夥化成灰,仆定然也未看走眼!”善軒恨恨地從牙縫往外擠著字,遂請示向一直保持沉默的李椒,“先時,仆前往禦膳房,本想著為大王討小碟可口的菜肴,待大王下學堂後,備給大王做夕食用。誰想,仆正提著膳食折回來的途中,才轉過禦花園,楞被一人當頭砸了身雪團子,並撞了個滿懷,且這人卻還非他人,卻是那廝時,初始仆亦不敢肯定,想是自個看花眼,可見那家夥,抬眼見是仆掉頭就撒丫子開落跑時,仆這才敢十足的斷定,非是大白日撞鬼,絕對是那廝沒錯!大王說,怎辦吧?”


    聽畢善軒解述來龍去脈,李椒的眉頭,不覺間鎖皺。由始至終,其雖未言語吱聲,此時,心下卻已有譜。


    半月前,那個名喚采盈的家夥,竟趁著四下無人看管其的空隙,溜出百孫院,並一去不複返。亦怪李椒對那廝太過於掉以輕心,全然未防料采盈竟敢食言,違背李椒當初冒險私攜其入宮時曾承應的約定。今時再想來,卻是場孽緣。


    為此,在事發之日,李椒也曾暗地裏差出身邊人,秘搜采盈,可恨終歸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一無結果。李椒也曾認為,興許采盈已是混出宮外去,然就在今日,善軒卻帶來這個消息。如此說來,那廝仍然藏匿在宮中的某個地方才是。


    忖度及此,但聞“啪”地一聲響,李椒已將其手上的書,使力按擱在書案上。


    且不管是誰人,隻要這個人尚留在宮裏頭,便沒有找不見的理由。即使本就是個與其無關乎幹戈之徒,之於李椒而言,此例同樣不容許逆破。


    隻因,李椒平生最恨的,即是不守信之人。而某人,此次卻恰恰犯了其大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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