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椒所遣來人,倒不是旁人,而是善軒和善鉻兄弟倆。(.)


    入宮至今,江采蘋呆在翠華西閣深居簡出,素不與宮中的其他人來往,自也未同李椒正麵打過交道。前者是從未受過當今天子寵幸的後.宮裏的一個女人,後者卻是李唐王朝正室出身的皇孫,可謂一在極上一在極下,本就存在天壤之別,彼此間又能勾扯有甚麽關戈可言。


    雲兒將來客引入西閣,中規中矩朝江采蘋施了禮之後,便垂手侍立於旁,與采盈各自站於江采蘋左右兩側,以便聽候江采蘋差吩。


    “爾等今日臨門,且不知所為何事?”察覺來人貌似猶豫著無從開口,亦或是根本不曉得理應如何禮拜方是為合宜,畢竟,時下江采蘋在宮中尚是既無名又無份之人,江采蘋於是率然莞爾向善軒及善鉻,權作略盡待客之誼。


    “仆等登門拜謁,乃是奉了仆家大王之意,值此佳節,特來獻禮慶喜。臨出門前,仆家大王鄭重交代過,讓仆等代為轉告,不過是些區區薄禮,還望笑納。”


    采盈眼觀鼻鼻觀口杵在江采蘋邊上,無需特意抬頭看,單聽嗓音即可分辨出,作應江采蘋這話者,是善鉻。至於正與善鉻齊肩並立在一塊的善軒,現下雖未出聲,采盈卻可同樣敏感到,善軒那雙歹眼,其實正死魚般一直在暗暗盯視著其,楞是盯的采盈渾身上下頗不自在,如芒在胸。


    采盈徑顧沉浸於站立不安,全未留意見,江采蘋示意其上前代接善鉻手中所敬遞上的厚禮。到底屬雲兒眼神勁兒活,見采盈徑自目不斜視的未動彈,遂轉替采盈,不徐不緩提步上前。恭身行禮雙手接下了那方紫檀木盒。


    江采蘋為此未動聲色之餘,粲然笑曰:“廣平王近來可一切安好?”


    “仆家大王甚好。”閃眼采盈,善鉻忙作答。


    江采蘋美目流轉,頷首道:“日前廣平王大駕光臨西閣時,不巧吾悶得慌,去了閣外遊園。[]直至今個也未討的合宜時候,親向廣平王致歉。反生屢勞廣平王破費,今兒個小年複差爾等大老遠的跑腿來西閣。送此重禮。且煩請爾等。回頭代吾問廣平王安好,吾在此先行承謝過廣平王一番心意。”


    “仆等定代為誠稟。”照是善鉻哈腰回禮道,“倘無旁事,仆等姑先告退,好及早回去向仆家大王交差。”


    “說來,吾與廣平王也算是舊識。奈何宮闈固有重重規拘。今個是小年,吾這也無甚稀罕物,好打賞爾等這趟辛苦。”江采蘋輕籲口氣。朱唇微啟含笑道。略頓,方續道:


    “日間吾親手帶身邊的婢子做了兩托盤炒玉米,乃是吾家鄉辭灶之日慣食東西。吾且將其中一盤。差人隨爾等同去,權當回謝廣平王。物是粗物,小小心意,不成敬意,煩請爾等代為轉告。望請廣平王笑納。采盈,數汝跟在吾身邊久,甚曉怎生吃食這炒玉米,且由汝挑選盤,同隨來客代吾前往承謝廣平王吧。謹記,早去早回,莫耽擱廣平王過多時間,誤了廣平王正事。”


    “啊?”反觀采盈,顯是吃詫,“小娘子幾時做了炒玉米?奴、奴……”


    采盈原本吭哧著,意欲推諉掉江采蘋委以的這項重任、一時間卻又絞不出合宜的借由時刻,但見彩兒與月兒適逢這時跨入閣內來。


    “奴等見過小娘子。”


    二人雙雙對江采蘋行完禮,一抬目卻看見站在閣側的善軒及善鉻倆個人之時,彩兒與月兒麵上似乎俱憑添了分異樣。


    盡收於眸彩兒和月兒臉頰上的細微變化,江采蘋卻並未就此追究贅言,隻挺直背脊,說道:“汝二人來的剛好,適才吾才差吩采盈,隨客前去敬謝廣平王今日特遣人送上門來的厚禮,汝二人若無甚事,哪個樂去,誰人這就與采盈同往,省得采盈一個人不便端持閣外的托盤,倆人搭伴較易擔待,吾尚放心點。”


    聽罷江采蘋叮囑,彩兒以及月兒看似均有怔色。順著江采蘋說示的方向,二人狀似無故的再細打量下旁側的善軒和善鉻,麵麵相視瞥之際,仿乎無不是欲言又止樣子。


    “小娘子,且允奴隨采盈同往吧。”


    須臾沉寂,尤為出乎江采蘋意料之外的竟是,月兒倒搶先於彩兒之前,主動開了口應承過其這件事。


    冷不丁聞月兒出聲,彩兒似是同是不無錯愣,當眾蹙眉側目了眼月兒。


    江采蘋的眼神,卻僅在月兒身上稍停了幾妙而已,轉就投向閣內的善軒及善鉻:“有勞爾等了。便由吾身邊的這兩名婢子,隨爾等同回吧。汝二人路上多加上心,莫打翻了托盤,務必早去早回,莫多耽擱廣平王之事。”


    見江采蘋斜睨向自己,采盈心下盡管一百個不願意,但礙於種種,仍是立即欠身,與月兒同時應聲道:“是,奴等謹遵小娘子叮咐。”


    江采蘋淺抿丹唇,點了點頭:“暫去吧。吾就不相送了。雲兒,代吾送送來客。”


    “仆等告退。”善軒與善鉻見狀,遂負手向江采蘋請辭。


    “請。”雲兒伸手虛禮著,即行走在前,引客踏向閣門外。


    采盈又望了眼江采蘋,這才埋首匆匆步於月兒身後,最後一個走出西閣去。


    雲兒等人一出去,眨眼間閣內就獨剩餘下彩兒陪侍在江采蘋身旁。不難看出,彩兒好像有滿肚子的委屈,江采蘋也未加以理睬,隻當視而未見,隨手握過案幾上的茶壺,蓄了杯茶水。


    之所以讓雲兒代為送客,江采蘋自是有其之理。閣外的那兩托盤炒玉米,先時乃是由雲兒跟著江采蘋親手做成的,此時為免搭人人情,既要將之送予他人手,理應經由雲兒之手,如斯送出門,方不叫人覺得不被尊重。反而會倍覺其所付出的勞動是有價值的,且物超所值。


    而點名提及由采盈出麵,江采蘋自然也是有考量的。月兒肯主動去,倒也不無裨益。倘若換做是彩兒與采盈一起前往,反是使江采蘋更有些不安實。彩兒和采盈的性子,有幾分相像不假,但有句話說的好――物極必反,如若差這兩個人組隊辦事。指不準額外鬧出甚麽亂子。一旦出了事。屆時,終是需由江采蘋收拾爛攤子。


    月兒則像是個軟柿子,哪個都可捏上一把。目前看來,尚不致以因於間隙,而瞎扯江采蘋後腿。禍於芝麻綠豆大小的屁點事,導致後院起火窩裏反哄。恰是江采蘋最不想見到的。


    江采蘋閑雅地吃了杯茶的工夫,雲兒已是送完來客返回西閣中:“小娘子,奴擅自將那盤花澤較為鮮亮的炒玉米。交於采盈月兒擔抬走,回謝給廣平王了。”


    “正合吾意。”江采蘋放下茶杯,讚許道。“把廣平王送來的重禮,拿來給吾瞧瞧。”


    “是。”雲兒應著即步向妝台。彩兒見了,縱然也想去取那方紫檀木盒,腳底卻慢了步,遲了節拍。


    “早食時候。吾有點吃鹹似的。隻一個晌午罷了,這一壺茶水,卻近乎見底兒。”掂掂茶壺,江采蘋整理了下袖襟。


    “奴為小娘子添滿茶水。”好不容易尋見個時機,彩兒忙不迭從旁接話道。


    “不急,尚有小半壺。”江采蘋這才衝彩兒舒露個笑靨,“雲兒,廣平王所送之禮,是何禮?”


    “回小娘子,奴不知。”聞江采蘋問話,雲兒側背對著江采蘋及彩兒,回答卻仿佛帶份遲鈍,“奴拿與小娘子,小娘子親自打開看看是何物吧。”


    李椒送上的這方紫檀木盒,構造精致,圖案繁複。且,尤為特別之處實則尚在於,盒上的圖案,並非是繁複的花紋,而是上古甲骨文。雖說江采蘋也看不懂這些以點線狀排列而成鐫謄於盒麵上的甲骨文,究竟代表何意,又該讀作何字,然而,上世做錢青青時,曆史課本上卻有印刷過甲骨文等多種古文字的圖形,故,江采蘋今世依然對這類充滿神秘色彩的上古文字記憶猶新。


    紫檀木盒中所裝之物,是幾枚桃符。桃紅色的符體,質地稱得上是上等材質。這幾枚桃符,縱觀禮輕,但今日是祭灶日,加之這方紫檀木盒確為世間罕見的珍藏版,可見送禮者也是費了不小的心思。


    “咦,奇怪,何以這幾枚桃符,有四枚是一模一樣的,唯獨這一枚……”彩兒較靠近著江采蘋,江采蘋打開盒體的那刻,盒中的東西,也已然呈現於彩兒眼前,“無論是色澤,或是符形,及其之上字體,統是與眾不同呢?”


    江采蘋低眉睨瞥彩兒邊置疑邊手指向的那枚桃符,心頭倏忽遽跳了三五下。隻見被彩兒眼尖的挑異於指尖的那枚桃符,符體上竟然雕刻著一枝梅花。符體的深赤紅色,淺配上皎潔的一束梅花,紅底白模,梅花或含苞待放,或爭豔綻放,相得益彰,煞是醒目。


    江采蘋與彩兒淨凝神於這枚桃符,俱未發覺,雲兒此刻立在邊側,麵色卻早是變了又變,就連瞳底倒映出的人與物亦滿是複雜。


    “有何可奇怪?小娘子數計下,這盒中總共放有五枚桃符,恕奴多嘴……”雲兒麵有難色的瞅眼江采蘋,方又接道,“小娘子身邊的使喚婢子,除卻奴與彩兒,不是還有采盈和月兒?小娘子加算上奴等在內,奴愚拙……”


    雲兒的聲音愈說愈小,像極本就有意不往下說白。彩兒卻一驚一乍,迎合著雲兒話意,徑直挑破了雲兒弦外之音:


    “呀,可不是怎地?小娘子加上奴等四個人,正好合了這盒中的五枚桃符!奴怎生就未轉過這彎兒來呢?”


    待被雲兒暗拽了拽衣角,彩兒才後知後覺意識到己身失禮,啞然僵了手上的動作。


    “小娘子,是奴有錯在先,誤導了彩兒……”


    眼見江采蘋蹙眉,雲兒立馬拉著彩兒,惶然屈膝垂首於江采蘋身前:


    “奴等僭越了,小娘子恕罪。”(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夢在大唐愛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靑和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靑和並收藏夢在大唐愛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