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奴在這兒呢。(.無彈窗廣告)”


    江采蘋在西閣內喚嗔采盈時分,采盈杵在閣園外,冷不丁的打了個寒噤,脫口而出這麽一句話來。那感覺,就仿佛心有靈犀一樣,切身感受到了江采蘋在閣內的低喚。


    采盈一驚一乍,卻是把旁人嚇了跳。彩兒撫撫驟跳不止的胸.脯,當場即怒目而視向采盈:“你這人,究是搞甚名堂?站著也打的了盹!夢囈了呢你!”


    “說誰夢囈呢?”采盈即時不甘的反唇相譏道,“奴是聽見小娘子呼喚奴了,好吧?別以為每個人均像你,整個一木訥,缺肝少肺,隻知鑽空子。你大可問問別人,適才有未聞見閣內有何動靜?且讓雲兒、月兒說句公道話!”


    眼見采盈與彩兒置氣,倆人卻同時將目光投注向己身來,月兒唯諾於原地,不自禁往後縮了縮身,半晌才囁嚅道:“奴、奴甚麽也未聽見。”


    矛頭不對,但凡聰明人,多半不惹禍上身。彩兒於是頗顯得意的衝采盈冷哼了聲:“怎地,你還想狡辯不了?明明就是你做賊心虛,還死不承認,倒打一耙!也不嫌丟臉,不知羞,哼!”


    月兒顯然是屈服於彩兒的氣焰,這才言不由衷。這下,采盈不由急紅眼珠子,指指囂張的彩兒以及懦弱的月兒,方有些氣結的一字一頓鄙夷道:“沆瀣一氣!愛信不信,反正奴問心無愧!”


    采盈、彩兒及月兒這邊直嘰裏咕嚕,一個勁兒也不安靜,高力士領著那一幫宮婢、給使敬候在旁,頓時麵有難色,但又不便從旁多加批斥,遂咳了嗓子,以示警告。


    “噓。小點聲,聽奴說。”扭頭瞟眸已然拉沉下臉顏的高力士,采盈杏眼滴溜溜一轉,旋即壓低音朝彩兒、月兒和雲兒仨人招了招手,示意其等湊靠向其,圍成個圈,“哎,依奴之見。瞎吵吵也是討人煩。反不如奴等往大裏鬧,最好是驚了裏頭的聖駕,也好讓小娘子洞曉出了事。一經明白奴等就候在外頭,小娘子便無需害怕,如何?”


    聞罷采盈出的餿主意,彩兒嗤鼻白眼采盈。首個極沒好氣地啐道:“你有毛病吧你?這不是叫奴等公然忤逆聖旨,蠱惑人心以下犯上?倘使活膩歪了,作甚把奴等往火坑裏推?若驚了聖駕。哪兒還能有好?你想賣瘋,自個一邊子耍去,別動不動就牽連無辜。淨拿小娘子當幌子說事兒,奴等的腦袋可沒被門擠了。”


    平日裏彩兒就常同采盈上不來,淨是與采盈敵著幹。處在現下這可謂千鈞一發的緊要關頭,於采盈看來,彩兒自私自利的不肯響應其呼應、主奴齊心合力尚在其次。其早看扁彩兒實是個欺軟怕硬的空心慫包,甚至有時候,連棵牆頭草尚不濟,但彩兒退出可以,卻不應扯人後腿。


    故,針對彩兒非但自個不積極配合,反而當麵從中作梗嘲謔威嚇她人,采盈頓惱。環目看似亦被彩兒說動、心生膽怯的月兒,采盈不屑的撇撇嘴,須臾,皺眉叉腰道:“害怕的話,奴絕不強人所難。是,奴的腦瓜是被門擠了,不過,以奴瞧,你這顆腦袋,巧是給驢踢了吧?不然,怎生連忠心護主,也不懂為何?還有臉在這強詞奪理,嘴上窮呱呱的天花亂墜,有個屁用?一遇見真格的事時,便頭個打退堂鼓。小娘子如若連這種人也信之不疑,這天底下的豬,怕是能變飛天將軍了!”


    “汝二人各少、少說兩句。別人在看呢。”為免事情愈鬧愈大,一發不可收拾之餘,屆時反倒才是有害無益,月兒稍作猶豫,左手拽拽采盈,右手拉拉彩兒衣襟,及時極小聲提醒道。


    近幾日,彩兒與采盈總是說不上三五句話,就開始打嘴仗。為此,月兒、雲兒身為局外人,時不時被當做撒氣桶,日益習以為常這倆人的表和裏不和。(.無彈窗廣告)然而,今夜不同於往日,李隆基正待在翠華西閣,何況,時下西閣裏的情況尚不明,倘若在這時候仍舊不分場合的窩裏反,一再起哄爭不休,月兒唯恐,一旦驚擾到聖駕,後果必定不堪設想。


    “看就看,怕甚?難不成還能少了層皮?”


    熟料,月兒話音尚未落地,彩兒與采盈已是異口同聲的俱瞪視向月兒。當頭遭人嗬斥,月兒登時不無悻悻的噤若寒蟬,其又未招誰惹誰,這會兒反夾在中間淪為眾矢之的,著實覺得委屈。


    反觀采盈、彩兒兩個人,仿乎全未料想到,彼此竟啐出同樣的話來,且,半個字亦不帶差的,實則也略感微訝。好像前世今生結有甚麽深仇大恨似地麵麵相峙許久,倆人才又滿腹憤懣不平的背轉過身去。


    恁憑彩兒、采盈連帶著月兒在旁胡攪瞎扯,雲兒圍觀在側,卻始終未搭腔。此時此刻,其徑顧一門心思的沉著心,獨在密切注意著西閣裏頭的異動。坦誠講,無論是前刻閣內擺於妝台前的那方蒲凳倒翻砸地所發出的響聲,亦或剛才采盈被人誤以為是在產生幻聽的反應,其實,雲兒無不盡收於耳。


    一個人,唯有靜下心來,耳力才可超乎尋常的敏銳。更別說,雲兒的洞察力原本就勝人一籌,數十丈之內的風吹草動,幾乎概逃不過其雙耳。之所以對這一切未動聲色,則是另有它由。


    西閣內,當江采蘋輕裘緩帶、蓮步移向珠簾時,李隆基也早已步入珠簾內側。李隆基才要憑著記憶摸索向裏間深處,剛轉正身子,邁開腿還未走兩步,胸膛前已是撞進個嬌軀,且,渾身卷席著絲絲溫暖的氣息。


    猝不及防跌入個懷抱,江采蘋低呼出聲之際,纖臂剛巧摟勾在了李隆基脖上。


    “采盈?”順勢摩挲下身前人的臉龐,江采蘋娥眉緊蹙,心下猛地一沉。指尖觸及到的,乃是一張棱角分明的臉形,且是專屬於男人才具有的那種陽剛之氣的輪廓,而非是個女人該有的陰柔觸感。


    間隔於西閣裏間與外間的這道珠簾,斜對著的右前方。正是那扇入冬至今,一直虛掩著的閣窗。今夜的月光,縱管不怎通亮,確算皎潔。宛似綢緞般的月色,不多不少的從窗隙之間散射入閣,束束映照於珠簾之上,傾灑在江采蘋一襲乳白色裙袍上,姑不管是人。亦或是月色。都格外增染了三分明淨。


    凝望著眼前這個突兀迎撞入懷的女子,李隆基龍目遽邃,刹那間,狹目閃劃過一抹很深的複雜。


    無人言語,閣內片刻靜謐。惟餘心跳的節拍,在體內“怦怦”加速。渲襯著某種無以言喻的微妙。


    “你不是采盈。你是誰?”


    江采蘋朱唇輕啟,猶如春日裏水嫩欲滴的花瓣,輕吐幽蘭。夾著香甜,吹拂在李隆基鬢頰麵上。美人美息,襲麵而來。誘使李隆基有一瞬間的恍惚,攬於江采蘋柳腰上的臂彎,不覺間力道加重。


    “你到底是誰?何以深夜造訪,卻又問而不答?”江采蘋柔順的烏發,俏皮的半遮半掩於其那欣頎的脖頸間。外袒於襟的胸.脯,於月色下泛著淡淡的皙澤,妖嬈而又無暇,撩人於無形。


    盡管已是知道,趁夜入閣來的這個人,實乃是個男人,但江采蘋依然不敢確定,這人究竟是誰。隻因,其患有嚴重的夜盲症。這也是為何,江采蘋夜間從來不允任何人在房內陪侍的緣故。


    之於古人而言,那年頭的夜盲症,尚是種怪症頑疾,位列疑難雜症之一,並無根治診療的法子。是以,每至夜幕降臨的傍晚,總是江采蘋內心無所依靠的時刻。說來,初來乍到這千年前的盛唐之初,江采蘋並未發現其竟患有此症,直至那年,江仲遜的結發妻子,亦即江采蘋今世的生身阿娘猝然離世長辭之日,一夕之間,江采蘋的眸子似乎承受了莫大的刺激,昏厥蘇醒過來之後,漫漫長夜,便變成最為令其煎熬的時辰點。


    當年發生在江家東廂房的那樁事,曾給江家留下不小的陰影。江采蘋並不願被江仲遜察知,其的雙眸亦因此出了問題,故才連采盈也從未告知過此事。而迄今為止,這更是封藏於江采蘋內心的隱秘之一。


    “汝,看不見朕?”良久擁立,李隆基騰出一隻手,難以置信的在江采蘋飄忽不定的眸瞳前晃了晃,忍不住問詢了句。


    “朕?”江采蘋蔥指一僵,連口吻也跟著變顫抖。


    “正是朕。”注目著江采蘋錯愕不已的麵靨,李隆基的語氣裏,卻倏然平添了分不悅。或言,是濃厲。


    但見江采蘋惶然蹙眉,十指轉撫向李隆基穿著於身的衣飾上。由袖筒摸至腰束,由後背輾至胸襟,麵頰忽而斂色,少時怔愣,方挪推開李隆基臂膀,徑自退後半步,欠身垂眸,揖禮道:


    “嬪妾參見陛下。”


    聖嚴在即,江采蘋既未欣喜若狂,亦未兢躡懾羞,這刻反而氣定神淡,美目如畫,姿顏善睞。李隆基入鬢的長眉,見狀為之舒緩。


    那日在梅林不期而遇時,李隆基記憶猶新,淡妝雅服吹奏玉笛的江采蘋,誠然乃是位“巧笑倩兮,美目眇兮”的絕代佳人。即便是初次相遇在宮中那片梅花林之時,李隆基對江采蘋這雙明眸,亦是銘刻於心。可是今夜,江采蘋這雙曾幾度讓李隆基難以忘懷的脈脈含情的清眸,楞是使李隆基無從釋懷……


    近在咫尺的這個薛王叢與高力士為其挑選入宮來的眼前人,美則美矣,但不知始於何時起,又是鑒於何端倪,竟似也成了個尤為叫李隆基叢惑層重之人。


    忖量間,李隆基心田兀自湧起一股莫名的衝動,龍目一挑,下頦,即風也般的展臂環抗起江采蘋玉體,繼而徑直大步跨向幾步之外的那床臥榻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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