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盈的牢騷,隻發了一半,就坐於妝台前開始犯吭哧。(.好看的小說)江采蘋好整以暇的徑自斟了杯茶水,卻也不催詢,自是有足夠的耐性,且看采盈到底能憋多久。


    “小娘子權當奴甚麽也未說好了。”但見江采蘋捧著杯茶水,淺啜了一口又一口,采盈偷窺瞥江采蘋,嘟囔著從蒲凳上站起,便要往閣外走。前晌入閣時,其著實未料江采蘋今個已是午憩醒,方才忍不住啐了幾句嘴,卻不期,這閑言碎語竟巧不巧地恰被江采蘋聽了個正著。


    然而關於那位王美人的事,這兩日,無論是采盈,亦或是彩兒仨人,彼此間皆在心照不宣的刻意隱瞞著江采蘋。哀,莫大於心死。江采蘋的風寒近日才漸好轉,總不可讓江采蘋趕在這個節骨眼上過早的知曉,繼其被冊立為“才人”之後,尚未隔幾個時辰,李隆基翌日即又新封納了位美人之事。且,就連江采蘋抱恙臥榻的這三五日裏,李隆基非但一次也未駕臨西閣,關慰下江采蘋的身體,見日卻沒少傳召這位新立的王美人伴駕在寢殿,夜夜尋歡作樂至天明,楞將江采蘋丟棄在一邊,全不聞不問不管不顧……


    “不想說就罷了,吾也不願強人所難。”江采蘋不慍不怒的坐下身,倒也未責咎采盈的逾矩,隻拿眸稍的餘光斜了睨采盈,少時,換了個話題道,“姑且不提這事,高將軍怎樣了?”


    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縱然有事,瞞得了一時,亦瞞不了長遠。故,江采蘋不怕采盈不肯吐槽,唯忡身邊的這幾個近侍,有欠成穩。尤其是采盈與彩兒倆人。俱為易感情用事的衝動脾性,遇事時候,遠不如雲兒穩重。至於月兒,以其向來懦弱善欺的軟性子,現下相比較而言,吃點虧反而是不無裨益。至少,在宮中,中規中矩的不多嘴。便不致以禍由口出。


    “高將軍?”采盈腳底一滯。扭頭看向江采蘋,半晌,才支吾作應道,“奴、奴怎知高將軍近況?連日來,奴並未見著高將軍呢。”


    采盈顯是在拿話故作揶揄,江采蘋美目一挑:“吾且問你。這晌午頭上你出閣作甚去了?甭介搪塞吾說,是又腹瀉就好。”


    “小娘子既已查知奴先時溜出了閣去,這會兒何故還佯裝不知情。借故打趣奴嘛。有話直說即是了。”采盈杏眼滴溜溜一轉兒,旋即堆著笑黏向江采蘋。


    其實,采盈不無明白。自個的一舉一動,根本就難逃過江采蘋的眼睛。這就好比傳說中的孫猴子的本領再如何大,終歸已注定逃不出如來佛祖的手掌心,乃是同個道理。隻不過,前者各自抱有自以為是的僥幸心理罷了。


    反觀江采蘋。端持過茶盞,蓄杯茶水,卻未接話。采盈自知,江采蘋是在坐等其主動坦白,遂又挪動步子,頗顯無奈的磨蹭回江采蘋跟前,片刻長籲短歎,方低著頭續道:“奴聽人說,高將軍今日已是重回聖駕前做侍候。可惜奴未討見空閑得見高將軍,代為表以隻字片語歉意。”


    聞罷采盈所言,江采蘋麵顏微緩,擱置下手上的茶盞,輕舒了口氣道:“那就好。待改日,安度過眼下的風口,再行尋找合宜的時機,當麵承謝也不遲。”


    采盈鼓鼓腮幫,察言觀色向江采蘋之餘,於是拿腔捏調道:“小娘子周慮的極是。奴也不過是出去探探外頭的消息而已,未敢驚擾旁人。免得辦事不利,回頭挨小娘子訓斥,批奴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少耍貧嘴。”邊嗔怪采盈,江采蘋邊將那杯剛蓄滿的茶水遞予采盈,轉而神韻黯然道,“對於高將軍,吾誠然又欠了次人情。”


    滿心歡欣的接下江采蘋遞過的茶水,采盈仰脖尚未吃完杯中茶,卻聽江采蘋道了這麽句話,頓時,含入口內的茶水還未來得及咽下,便已硬是被嗆的直咳:“小娘子說甚呢?咳~小娘子莫忘卻,當初是受誰人逼迫,不得已之下才入了宮來?咳咳~人道皇宮好,可不在其中,又哪兒知‘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有多艱辛?倘未進宮,奴敢以命擔保,小娘子斷比今日過的悠哉!今吃了多少苦,旁人不曉,奴可是瞧的一清二楚,這還不是拜某些人所賜?”


    那日龍顏不悅,高力士代替江采蘋一力扛於肩,李隆基的怒焰,當場是出了氣,高力士卻因此被罰關了禁閉,被責令“閉門思過三日”。且,口諭明警,“未經聖允,不準任何人入內探視”。


    此事尚是小夏子私下跑來西閣送信,江采蘋才有耳聞。待詳詢過小夏子事情的來龍去脈,江采蘋也才明懂,原來高力士是因其受牽連,而李隆基的聖諭,所針對之人,無非是指其。加之當時江采蘋正處於身染風寒的重症階段,為免傳染於人,近幾日才稱病未踏出閣門半步。倒不是江采蘋怕事。當日,江采蘋若貿然出閣為高力士求情的話,反是火上澆油,更不見得有利於高力士處境,想來,李隆基之所以在行至半道上時分,倏然轉衝向高力士發火,個中緣由,不言而喻。說難聽些講,李隆基實則是使了招“殺雞儆猴”的權術,是以,江采蘋惟餘靜觀其變,方為上上策。


    宮裏的事,慣常捱不過夜,即可鬧的人盡皆知。時下,江采蘋既不宜露麵,故才對采盈頻繁出入翠華西閣,幹脆睜隻眼閉隻眼。這些年來,朝夕相處,依江采蘋對采盈的了解,這丫頭必是沉不住氣,即便其從中橫加阻攔,看得住此刻,恐也管不住下刻,采盈總會想方設法溜出門打探消息。有個可靠、可值得信賴的人,時時為自己在這宮裏頭拋頭露麵,察悉發生在閣外的最新境況,之於江采蘋而言,確也未嚐不樂得其所。


    采盈話裏有話,江采蘋略沉思,方斂色道,“勿要逞口舌之快。入宮乃是吾之選,如吾不肯,無人強迫的了吾。切記,莫再於人前,說道過去的事。在吾麵前嚼舌根,吾隻當聽而未聞你這些亂七八糟的話。倘使叫他人竊聽見,豈還了得?你可曾設想過後果?”


    皇家清譽,最容不得人詆毀。不管真相為何,臨末則無一幸免將被薄待為醜聞,處決掉。防患於未然,才是明智之舉。畢竟,眾口鑠金,有時人的吐沫星子,足以置人於生不如死之地。


    江采蘋既已身為這宮裏的女人,便需與往昔的種種是是非非,統統斬斷情絲。包括那個曾經讓其生出過渺茫希望,並於渾然不覺間早是埋藏於內心深處的某個角落,怎也揮之不去的身影。倘如再不快刀斬亂麻,而繼續優柔寡斷下去,終有一日,損人不利己時,必然不可避免地招至大禍臨頭,屆時,釀成大錯,方是悔恨已晚矣。


    “奴也就敢當著小娘子的麵,圖個嘴上痛快……小娘子還以為,奴真介個有多大本事,能翻江倒海不成?”看著江采蘋一臉的嚴肅,采盈吐吐舌頭,賣乖般湊至江采蘋身側,為江采蘋捶了捶削肩。


    “吾可不敢小覷你。”江采蘋蹙眉白眼采盈,口吻不輕不重。


    采盈看似心虛的撇了撇嘴:“嘿,小娘子說笑了。奴不過是條小泥溝裏的曲蟮,怎生離得開小娘子庇護?”


    “如此說來,吾豈不是條臭氣熏天的陰溝?專用來藏汙納垢之處了?”江采蘋凝神睇目采盈。主奴兩人正有說有笑的工夫,但聞閣外卻不怎適時的傳來嗓子嗬斥聲。


    “有人無?王美人至!”


    聞聲,江采蘋和采盈麵上各是一變。


    “小娘子,奴去瞅瞅。”采盈請示著江采蘋,未待江采蘋置以可否,即已疾步走向閣外。


    與此同時,隻見閣門處,亦已然步入幾道人影來。


    而為首者,是位濃妝豔裹的妙齡女子,約莫年方二八。攙扶著其邁入閣檻伴在側者,卻是個老宮人,臉上的皺紋褶子,縱使塗了脂抹了粉,也遮蓋不住道道年輪的痕跡。


    “你?怎地是你!”一見來人模樣,采盈貌似打了愣。


    “休得無禮!見了王美人,這般冒失,成何體統?”反觀被采盈直指著發問的那人,挺挺胸脯,反倒也毫未怯場的朝采盈當頭駁難了席。


    環目眼前的來客,江采蘋旁觀在座,動也未動下身姿。


    而那位尋上門來的王美人,倒是眼尖,一眼即正視見端坐於閣內的江采蘋的存在。


    江采蘋捕捉見,當王美人的眸光落定於其身上的那刻,瞳孔驟然緊縮了下。王美人那雙眸子,並不算大,但小眼聚光。可見,王美人仿乎對江采蘋這副愛答不理的架勢,尤為不滿。


    雙方的主子俱不表態,底下的宮婢見狀,互相指責了幾句過後,也算識趣,未再敢贅言。


    至此,江采蘋才扶案起身,頷首向一眾登門者,不卑不亢的輕啟朱唇道:“不知王美人貴足臨閣,嬪妾有失遠迎,敬請寬諒。”(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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