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好看的小說)


    江采蘋才轉過廊亭,還未行至正殿門前,便已聞見前方有小陣的聒吵聲傳入耳中。循聲望去,竟是王美人與小夏子對立於勤政殿殿門外,像是正在爭執些甚麽。


    但見王美人玉瓚螺髻,著一襲緋紅衣飾,看似氣急敗壞地在直指著小夏子,聽似有分口不擇言的嗬斥道:“本宮要見陛下。你個狗奴,莫非吃了雄心豹子膽兒,膽敢一再橫加相阻?可是皮癢,想挨板子了!還不快些滾一邊去!”


    反觀小夏子,懷持著條淨鞭,微弓著腰偏擋於王美人身前,聆聽完王美人喝叱,非但未退讓,反而不疾不徐的說道:“仆不過是奉命行事,美人莫惱。陛下有旨,未經傳召,今個閑雜人等一律不得放行入內。”


    這下,王美人顯是怒火中燒,即刻怒氣怒目咄逼道:“本宮豈是閑雜人等?區區個低賤的狗奴,膽敢以下犯上,當著本宮麵兒指天畫地,放肆!”


    小夏子微躬禮道:“倘美人鐵定心決意賞仆板子吃,仆不敢有怨言。若仆擅自逆旨而行,便是僭越失職。屆時聖怒難犯,仆著實無以擔待。”


    王美人怒瞪火目:“你怕陛下一怒之下定你罪,難不怕惹惱本宮,本宮同可將你打入天牢,治你個不敬之罪!”


    “恕仆恕難從命。美人寬諒。”埋頭作應著,小夏子臉上閃過一絲隱厲,抬首看見江采蘋蓮步輕移至殿階前,於是又哈腰行禮道,“仆見過梅妃。恭請梅妃萬福金安。”


    王美人同時側首,目光觸及江采蘋時,口中卻頗顯鄙夷的哼了聲。跟於王美人身邊的幾個宮婢,包括那個老宮人在內。眼見江采蘋趕在這節骨眼上帶著宮婢邁上殿階來,倒是蠻識時務的立馬屈了屈膝,齊聲道:“奴等參見梅妃。”


    環目眾人,江采蘋這才稍抬了抬袖襟:“免禮。(.好看的小說)”略頓,續道,“這是怎地了?何故王美人隱有怒氣?”


    雲兒、彩兒以及月兒仨人隨江采蘋立定身之後,皆就地朝王美人施了禮:“奴等見過王美人。美人萬福。”尊卑有別,即便其等乃是江采蘋身邊的近侍。但王美人再不濟總歸是位後嬪。總不可失禮於人前才是。


    見王美人把臉別去一旁,既不答揖,也不予作答,小夏子遂代為作釋道:“回梅妃,且容仆說釋。事情實是這樣的,王美人前晌駕臨勤政殿。非要入殿謁見陛下。仆奉命於殿外伺候,鬥膽相勸王美人這會兒莫驚擾聖駕,大可先行回宮為宜。暫待稍晚些時辰,仆自稟報陛下,言及王美人曾來過之事。奈何王美人不聽仆奉勸。反與仆喋議不休,仍欲闖進殿,仆實在無法子,故唯有以身攔截。”


    小夏子將眼前的這茬事兒從頭到尾粗述了個遍,王美人一張憤懣交織的臉顏。愈為氣得發綠。


    江采蘋不動聲色的聽罷個中原由,須臾蹙眉關詢道:“眼下這刻,早過午憩時辰,又非及夕食之時,陛下何以下旨,就不見人了?其中可是有何隱情?”


    小夏子麵有難色的暗籲口氣,方道:“實不相瞞梅妃,陛下此時正與諸臣在殿內議事……”


    小夏子言外之意,再明白不過。對此,江采蘋心下了然之際,遂頷首接話道:“吾已甚曉夏給使之難言之隱。後.宮曆來不允參政議政,更不允妄加幹政。王美人亦隻是見駕心切罷了,吾等同為宮中的女人,還望給使多多體諒,回頭多代王美人,僅就王美人掛係陛下的這份情意,向陛下美言幾句。”


    冷不防江采蘋道出此言,不光是小夏子打了個愣,王美人更有一刹那的迷茫,原本聚光的小眼瞬息黯然失色,旋即盯視著江采蘋從牙縫裏往外擠詞道:“本宮不用梅妃在這替本宮說好話,梅妃可是今下陛下麵前的紅人,本宮從何承受的起梅妃求情?旁人的風涼話,本宮倒聽得多了去了,貓哭耗子假慈悲,五十步笑百步者,本宮在這宮裏也早生司空見慣。但願梅妃莫如這時令一樣,冬去春來,桃花謝了春花開就好。哼~”


    夾槍帶棒嘲謔罷,王美人皮笑肉不笑著哼聲,極為輕蔑的仰撫奉聖髻,提步即作勢回身走人。江采蘋絳唇映日,清眸含笑目送著王美人,全未在意王美人這席以怨報德之詞。


    其實,江采蘋早是有所防料,時下不論其施恩於人,究是假惺惺的隻為博己威望也罷,亦或真的淨是肺腑良言也罷,之於王美人而言,均會認為其是虛情假意,並絕不可能輕易領其的盛情。畢竟,之前的幾次幹戈,至今不但尚未化為玉帛,且說今時江采蘋已然由“才人”新晉封至妃銜的事,王美人卻依舊僅是個“美人”銜位,前後算來,頂多是在江采蘋韜光養晦的那段日子裏,趁故見縫插針風光了屈指可數的幾日而已,是以,王美人對江采蘋的羨慕嫉妒恨,自是比宮中那些於背地裏散布江采蘋蜚短流長之語的別人,斷然更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止如此,江采蘋取過身後彩兒、月兒端提在手的食托,毫未避諱的當場言道:“夏給使,此食盒中,乃是吾親手做的幾樣菜食。原欲拿予陛下品嚐下,不巧恰逢陛下正與朝臣商議朝政,未免打擾陛下及朝臣議政,吾亦不便候在此久留,便有勞夏給使稍遲轉為奉上即是。”


    此刻王美人尚未步下殿階,耳聞江采蘋所語,腳下的步子明顯一僵。緊伴於王美人身側的那個老宮人,則忍不住回頭斜了睨江采蘋從身後婢子手裏取過手的食盒及食托等物,似乎要一探究竟。


    但聞小夏子笑道:“回梅妃,陛下另有口諭交代仆,命仆及至申時下四刻時分,前往翠華西閣以輦恭迎梅妃,陪陛下同用今個的晚膳。時下已是申時上四刻,梅妃既來了,仆卻省了跑腿,姑請梅妃移尊駕,且入偏殿稍候片刻。”


    正說話的工夫,隻見勤政殿的殿門,已然由裏麵向內打開。朱門開啟的時刻,偏西的日頭餘暉,不偏不倚正好斜斜地傾灑鋪射進門扇,殿內稍顯昏暗的光亮度,較之於殿外瀕臨暮晚時間的落霞光彩,仿佛是處光線幽暗的黑洞般。連人站在殿階上,也猶如身處它的陰影籠罩之中,心頭倏然莫名感覺矗立於身前的這座高大建築物有點陰森可怖,讓人突兀隻覺,一旦步入那兩扇厚重的門扇,下一腳踩跌入的地方,即為永生萬劫不複的深淵。


    “微臣參見梅妃。”


    就在這時,以李林甫為首魚貫而出勤政殿的諸位朝臣,皆已看見立於殿階前的江采蘋。但見李隆基率然拱手,諸臣遂也有條不紊的各朝江采蘋拱了拱手,權作見禮。


    當日在正日的朝賀之宴上,江采蘋曾跟李林甫有過一麵之緣,隻是當時並不知曉,原來那人正是曆史上遺臭萬年的十大奸臣之一的李林甫本人是也。待中場退席後,事後故作無狀的談提及宴饗上的人與事時候,江采蘋方從高力士嘴中知悉,那日巧借其與李隆基話味,而對李隆基大獻恭維之人,並不是他人,正為唐史上善鑽營會機變、日後一手助成安史之亂直致大唐由盛轉衰者――李林甫。


    今日再見,江采蘋已是不知理應如何麵待這個生前專政自恣杜絕言路,晚年卻鬱鬱而終死後則被抄家問罪的一代奸相。


    “想是梅妃尚不曉得,這位乃是李相……”別看小夏子平日貌似呆柔寡斷,今兒卻是腦筋比其他人轉的均快半拍,一經察覺江采蘋似有晃神,立刻從旁插介道。


    江采蘋微微斂神,勉強莞爾向諸臣,僅木訥的點了點頭,以示答揖。李林甫見狀,卻也未再行贅言它話,諸臣隨即紛紛躬身三五成群的從邊上繞行過,有的人徑直掠過尚未離去的王美人拐下側階去,有的人避無可避和王美人擦肩而過時,其中既有對王美人稍弓身者,亦有打量眼王美人卻對其佯作視而不見者。


    照理講,隨身跟有宮婢,且妝扮華彩的女人,無需仔細琢磨就可知,肯定是後.宮的妃嬪錯不了。故,待後知後覺的發現從勤政殿走出的朝臣,不管官銜大小,統統對江采蘋趨之若鶩的同時,獨對自個表現得唯恐避之不及似的行色匆匆時,王美人杵在原地,越為心情陰鬱。


    同為皇妃,所受待見卻有著天差地別,怎不叫人喟尷。


    “相邀不如巧遇。王美人不如與吾同入殿,伴君用膳。”待諸臣各行離去,江采蘋才落落大方的對王美人發出邀請,隻當是做出的最後讓步。樹要皮,人要臉,但每個人可容予別人的忍耐也是有底線的。


    聞江采蘋相邀,王美人先是麵色一喜,然很快又勃然變色道:“本宮高攀不起。”


    每次不期而遇,無論江采蘋怎樣妥協言和,王美人話裏話外不是譏誚挖苦就是針鋒相對,煞讓江采蘋理不通,自己究竟哪裏得罪王美人到這種地步。既然人家軟硬不吃,楞是打譜與其杠到底,江采蘋亦非省油的燈,索性不再搭理王美人,徑自由小夏子引領在前,朝勤政殿走去。


    剛走了沒幾步,卻見高力士急迎出門來:“老奴見過梅妃。梅妃且隨老奴來,陛下正在殿內等梅妃。”


    “有勞高給使。”江采蘋淺提衣擺,了然的含笑跨入殿門檻。


    有些人,江采蘋可以屢次三番忍讓之,畢竟前世無怨今生無仇。然而某些人,縱使與前者無異,同樣無怨無仇,江采蘋卻做不到一視同仁之,譬如李林甫,再比方說,楊玉環者也……(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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