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王府中,崔名舂將江采蘋請入廳堂於上座坐下,又忙端茶倒水好一通忙活以招待江采蘋與彩兒二人。(.好看的小說)


    適才由朱門外步入薛王府,隻見府邸內林亭幽邃,甲於都邑,田園水磑,利盡上腴,較之於皇宮內廷,邸第毫不遜色。


    “小娘子請吃茶。”


    接下崔名舂奉上的茶水,江采蘋隻覺一股茶香氣息撲麵沁人。崔名舂不愧是製茶高手,調出的茶水單是嗅於鼻息間,已是吊足人的茶欲。無怪乎當日薛王叢願花重金買下崔名舂,並將其帶來京都長安。


    “好茶。”江采蘋淺啜口清茶,旋即讚不絕口道,“薛王果是慧眼識人才。爾這泡茶手藝,堪稱一絕。”


    “小娘子謬讚仆了。”崔名舂頗有分不自在的摸摸自個後腦勺,顯是被江采蘋誇的赧然。但江采蘋這席話卻說的不錯,有道是,千裏馬常有伯樂難尋,若無薛王叢的知遇之恩,崔名舂直至今日恐怕仍待在如家茶樓當小二。


    對於崔名舂的殷勤,彩兒卻不屑一顧,俚語曰,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見崔名舂端完茶蓄滿水依是杵在那不動,遂不客氣的催問道:“還不快些去告知薛王,小娘子登門拜訪一事。”


    聽彩兒這般一說,崔名舂才麵有難色道:“小娘子今日來的不巧,現下薛王並未在府上。”


    江采蘋不由詫異,尚未來得及多問,彩兒已然嘴快的發難出聲:“薛王未在府中?怎地不早說?”


    “仆、仆先時便已說過。”麵對彩兒的凶巴巴架勢,崔名舂似有點發怵,邊說示邊看向江采蘋。


    之前在薛王府朱門前,崔名舂確實有言及薛王叢不在府中這話,然而當時在江采蘋與彩兒看來,原以為那隻不過是一種閉門謝客的借由罷了。並未信以為真。此刻再聽崔名舂同樣的回答,兩人免不了生疑。


    “無妨。”眸梢的餘光掃瞥欲上前與人爭執的彩兒,江采蘋適時朱唇輕啟道,“且不知,薛王幾時回府?”


    須臾若有所思,崔名舂方作應道:“這個,仆也說不準。實不相瞞小娘子,薛王已有半月有餘未回府。”


    江采蘋心下猛地一沉。娥眉緊蹙:“如此說來。薛王可是出遠門了?”


    “據仆所知,薛王並未出遠門,不過鮮少在府中居住。”低頭略思下,崔名舂如實作答道。


    反觀江采蘋,愈為不得其解:“這是何故?”


    彩兒靜聽於邊上,這會兒倒未急著搶話。發表說辭。


    稍作沉思,崔名舂長歎了口氣:“仆也不怎明個中緣由。在仆看來,薛王仿乎不怎喜、習慣於新府邸留宿……仆愚拙。見日隻懂擺弄茶水,小娘子莫怪。”


    崔名舂這番話,不止道得隱諱。聽似更像是在刻意隱瞞甚麽,明眼人一聽便知話裏話外有所顧忌。不言而喻,多半是畏懼於皇權,畢竟,這座宅邸乃李隆基年前金口禦賜賞予薛王叢的新府。有些話一旦講的太過直白,保不定是禍從口出,惹禍上身。但理不清何故,聞罷崔名舂所言,江采蘋心中楞是驀地莫名歡跳了下,有那麽一刹那,心頭掠逝過絲絲難以言喻的複雜情愫,那感覺,說不清道不明究是種甚麽樣的體味。


    “照這般說,難不成薛王是去了……”寂靜時分,但聞彩兒兀自咕噥了句,卻又像極下意識般徑自閉上了嘴。


    江采蘋眸光一凜,挑眸身側的彩兒,繼而不露聲色詢向崔名舂:“爾可知薛王身在何處?”


    彩兒、雲兒以及月兒三人,原就是薛王叢安插入宮,侍奉於江采蘋身邊的人。毋庸置疑,仨人與薛王叢之間的關係必定淺不了。早在初入宮門那日,薛王叢曾有交代過隻字片言,而今想來,江采蘋才覺記憶猶新,薛王叢說,倘如哪日要給遠在千裏之外的江仲遜報個平安,淨可讓雲兒等人轉告其即可。


    今下宮中接二連三鬧出亂子,江采蘋想要找薛王叢從中幫拓之時,反而尋不見薛王叢的人,即便旁人不知情,彩兒三人該是知之甚詳薛王叢的行蹤才是。這點江采蘋全不置疑,然,知與不知是一碼事兒,說與不說則是另外一回事。坦白講,這也是江采蘋為何要單獨帶彩兒一人出宮來的一個原因。


    時下雲兒留守於梅閣,臨出宮之前,江采蘋也早已為其備妥萬全之策。雲兒的身量與江采蘋較似,是個撐得起衣衫的身板,是以,江采蘋這才借穿了套雲兒的宮婢服,並為雲兒準備了身自己的衣裳,以備不時之需。想必雲兒此時正在宮中,一人裝扮兩人在閣,若是梅閣再多幾個婢子,或可省點事,但人少亦有人少的優勢,起碼口風緊。


    “小娘子貌似是有緊要之事找薛王……”崔名舂頓了頓,才又猶豫不決道,“有些話,仆不知當講否?”


    斂神之餘,江采蘋唇際上勾,牽動出一抹平和的微笑:“吾與爾是為同鄉,當下並無外人,有甚麽話但說無妨,無需拘謹。”


    江采蘋言外之音,一語雙關,不單單是說給崔名舂聽的,其實更是說給旁邊的彩兒聽的。主奴之間,容不得隔著心,否則,早晚免不了出事。彩兒不比雲兒心思細膩,心機城府之差,卻也顯而易見。換言之,如若今時換不來以心交心,往後裏,縱使再發生天大的事,屆時江采蘋同是指望不上其等。


    “仆聽說,薛王有時去平康坊。”崔名舂的聲音極低沉,語畢,便搓著手背站在原地,甚是糾結的樣子。


    江采蘋留意見,一聽崔名舂提及“平康坊”三個字時,彩兒拿眼梢斜楞了眼崔名舂,欲言又止。


    “事不宜遲,吾這便前往平康坊走趟。”見狀,江采蘋倏然站起身來。彩兒與崔名舂同時驚詫。


    “小、小娘子,小娘子去不得。”見江采蘋提步便走,情急之下。彩兒顧不及多想,匆忙相攔。


    “何以去不得?”江采蘋就地反問道。


    “小娘子著實去不得平康坊,平康坊是、乃是煙花柳巷之地……”崔名舂幹脆道破其中玄機,不成想卻被彩兒狠瞪了眼。


    煙花柳巷是男人尋花問柳花天酒地之處,良家婦人去不得,自古以來,那裏卻是女人最雲集的地方。為此,出宮之前。江采蘋便已做好兩手準備。可以說是有備而來。


    “吾自有法子。爾隻管帶路即是。”江采蘋和聲說著,挑了挑眉,“若不方便,煩請找府中旁人代為引路,可好?”


    坐了這好會兒工夫,也未見有丫鬟步入伺候。薛王府由內而外仿佛籠罩著種異乎尋常的靜謐。


    崔名舂躬身拱手道:“小娘子言重了。可為小娘子奔走效力,實乃仆三生有幸。”


    江采蘋的話意,崔名舂雖不盡懂。江采蘋的話味,崔名舂卻不是盡聽不懂。可惜府中並無其他人,有且僅有其獨自一個。薛王叢將整個薛王府全權交由崔名舂打理。任命其當這一府的管家,也算委以重任,閑來研究下茶理,權當消磨時日,這日子過得倒也蠻愜意。相較從前。現下可謂是神仙般的生活。


    隻是一個人獨處久了,總也有些厭倦感。承蒙江采蘋賞識,崔名舂自覺出府走走,溜達下腿腳卻也無礙。


    “如此甚好。”故意忽略掉旁側彩兒麵頰上的忽陰忽晴,江采蘋對崔名舂嫣然笑道,“便有勞爾陪吾辛苦這趟了。待事成之後,吾自有重賞。”


    江采蘋在宮外煞費苦心四處奔走時,宮城之中,武賢儀亦正在張羅一場宴席,並差身邊的人急召見涼王李璿與汴哀王李璥入宮,作備母子三人齊心合力上陣,於李隆基麵前上演場感人肺腑的母慈子孝戲。


    “阿娘這般急傳兒進宮,可是有何緊要之事?”禮畢,李璿、李璥兄弟倆不約而同關詢向武賢儀。才幾日未見而已,武賢儀竟看似憔悴了不少。


    看眼自己的兩個兒子,武賢儀步下堂來:“並無甚事。今個召皇兒入宮,阿娘不過是想與皇兒坐下來,好好吃頓家常便飯。稍晚點時辰,皇兒的父皇,許是亦駕臨。”


    李璿、李璥倒也溫文爾雅,互望眼,弓身拱手道:“恭喜阿娘!”李璥上前半步,續道,“怪不得阿娘今日這般開懷。兒與阿兄,也久未陪父皇共用晚膳了。”


    側首看眼擺於食案之上的珍饈佳肴,武賢儀麵露笑味,估計不出半個時辰,李隆基的龍輦該是移駕而至。花前月下,今夜少不得陷於溫柔鄉。


    追憶來,李隆基已是有十餘年未踏足武賢儀這裏,自從十年前,後.宮完全被那個女人玩弄於鼓掌之間開始,深宮裏的怨婦便一日比一日多起來。時至而今,當年的一群女人,卻已老的老死的死,物非人非。而那個女人也卒亡了,可笑的卻是,那般心腸歹毒的一個女人,死後卻被追懿為貞順皇後。


    做為活下來者中的其中一個,武賢儀早已不知該是慶幸亦或是不幸,明知活著的人根本爭不過死去的人,骨子裏卻仍有不甘。與人爭了大半輩子,與人鬥了大半輩子,今下倒無人爭無人鬥了,反生不舒服。


    母子三人坐立於堂內,翹首以待至將近酉時,卻未敬候見門外傳來“聖人至”的通稟聲。眼瞅著外麵天色漸擦黑,日落西山在即,夕食時辰早過去大半個時辰,食案上的酒菜已擱涼,武賢儀來回踱步於堂門前,掛於麵頰的笑靨不覺間已然消失無存,人算不如天算,委實不曾料這次其竟失算於人眼前。


    尤為可氣的尚在於,竟於自個皇兒麵前出糗,無疑是奇恥大辱。這步失策,武賢儀甚難不以介懷,由今往後當以何顏麵立足?(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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