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時四刻,江采蘋對鏡梳妝畢,便移步花萼樓,參赴家宴。(.好看的小說)


    因是家宴,後.宮妃嬪多已到齊,皇子、公主皆歡聚一堂,成家立室的則多帶了王妃、駙馬一同出席。


    江采蘋是到的較晚的一個,不過離宴饗開席尚有兩刻鍾時長,聖駕也尚未駕臨,是以並不算遲來。何況,先時本即掐著時辰點出的閣,又豈會真的晚遲,來的過早也是坐等,無非就閑談家常裏短,故而不早不晚最是合宜。


    “江梅妃怎地這會兒才過來?”一見江梅妃款步姍姍步入殿來,武賢儀率然從坐席上起身,開眉笑眼,未待江采蘋應語,緊就朝身側的二子使了個眼色。李璿、李璥立刻躬身拱手道:“見過江梅妃。”


    江采蘋莞爾一笑,看來武賢儀母子三人今個是有備而來,提前就套好了招,不動聲色的端量兩眼李璿、李璥,於是緊聲抬了抬袖襟:“快些免禮。今日家宴,都是一家人,無需行此大禮。”頓了頓,環目在座諸人,方又看向武賢儀,“涼王、汴哀王端的一表非凡,武賢儀好生福氣。”


    江采蘋話音才落,武賢儀母子尚未來得及多與之載笑載言幾句,但見常才人在一邊夾著塊糕點,已是嗤鼻以笑出聲:“可不是好生福氣怎地?在這宮裏,縱便得寵,及早誕下一男半女為上,不然,福祚隻怕也長久不了幾時。”


    常才人話裏話外之意,不言而喻,顯是在借話由奚落江采蘋。反觀江采蘋,淺勾著唇際貌似毫未以為意,反倒是武賢儀,脅肩看眼江采蘋,眼風微掃向常才人。麵有隱隱不悅之氣。


    被武賢儀瞋了眼,常才人微微一愣,卻也隻是一打愣而已,旋即像是想起甚麽一樣,麵帶輕蔑道:“嬪妾一時忘卻,江梅妃才滑胎未過去多少時日。還請江梅妃莫怪。”


    雲兒、彩兒及月兒跟於江采蘋身後,眼見常才人如此以下犯上。(.無彈窗廣告)當著諸人麵出言不遜,彩兒不由有些忍不住憤懣。察覺彩兒似有躁怒,雲兒背地裏及時拽了把彩兒衣袖,暗示其切莫衝動行事,妃嬪不敬是大罪,身為奴仆,倘使對上不敬更是大罪,盡管常才人僅是個正四品的才人,但其等卻是連品均不夠格的宮婢罷了。若此刻與常才人發生口角之爭,無疑是在給江采蘋平添亂子。


    皇甫淑儀盡收於目場上情勢,附耳與身旁的臨晉公主耳語了幾句,少頃。臨晉公主遂從坐席上站起,含著抹稚笑步向江采蘋而來。高都公主、建平公主與信成公主、昌樂公主及各自的駙馬崔惠童、豆盧建、獨孤明、竇鍔旁觀於側,一幹人等皆未吱聲。今年上元節時,顧念高都公主、建平公主與信成公主、昌樂公主皆為去年受冊嫁人,江采蘋曾依照“送孩兒燈”這一禮俗,各送與高都公主、建平公主與信成公主、昌樂公主府上大宮燈一對以及有彩畫的玻璃燈一對,以寄希四位公主婚後吉星高照、早生麟子。


    說來,江采蘋待高都、建平與信成、昌樂也算不薄,至少宮中的其她妃嬪並無像江采蘋一樣,在其等頭年出嫁回宮過上元節的日子裏送上祝福。即便早幾年。長公主永穆公主嫁王繇、唐昌公主嫁薛鏽、常山公主嫁竇繹、寧親公主嫁張垍甚至是太華公主嫁楊朏、鹹宜公主嫁楊洄時。宮中也不曾有過送燈添丁的好彩頭可討。當年唐昌、常山、寧親三位公主亦是同一年受冊嫁為人妻,可謂與高都、建平、信成、昌樂四位公主情況差不多。唯一不同的隻在於,當年唐昌、常山、寧親的實封隻有五百戶,即使是長公主永穆當初的實封同是五百戶,公主實封一千戶的的例子,乃開自於鹹宜公主,隻因當時武惠妃倍受聖寵,此例一開,其她公主倒也跟著沾了光,高都、建平、信成、昌樂的實封即為一千戶。


    不言而喻,今年臨晉公主的實封自也是一千戶。臨晉歩近江采蘋身側時,就地朝江采蘋行了個肅拜禮:“瞧瞧兒今個的新衣,前兩日才新做的,可是好看?”


    感覺被人從背後輕輕一拉,江采蘋循聲回首,卻見臨晉正衝自己露了個極甜美的微笑。見江采蘋回身,臨晉上著半透明的白紗寬衫襦,下襲折襇密布的霞色長裙,淺提著裙襇便盈盈轉了個身。


    見狀,董芳儀坐於在旁側席次上展顏一笑:“臨晉與江梅妃,倒是蠻親。”說著,與皇甫淑儀相視而笑。


    江采蘋含笑上下看幾眼身前的臨晉,擢纖纖素手為臨晉整了整搭於肩上的繡有瓣瓣粉白梅花圖案的披帛,霽顏啟唇道:“果是個小可人兒精。可也喜這披帛之上的梅瓣?”


    唐製有令,凡後.宮中人,隨侍及參赴後庭宮宴時,二十七世婦及寶林、禦女、良人等,皆須肩披有圖案的披帛出席。至於未出嫁之前,閨閣女兒家一律用披帛,出嫁之後才可改用帔肩。臨晉現下尚未出閣,自是用披帛。


    垂目側首看一眼肩上的披帛,臨晉粲齒重重的點了點頭:“兒甚喜之。”


    說話的工夫,李隆基已是從殿外步下龍輦,身後跟著太子李嶼、廣平去李椒、鹹宜公主及其駙馬楊洄、壽王李瑁幾人齊步入殿內來。


    殿內眾人見聖人至,不約而同起身恭迎聖駕:“參見陛下。”


    李隆基環睇殿內跪了一地的眾妃嬪及公主、皇子駙馬等人,朗聲一抬手:“起見。”並徑自執過江采蘋玉手,獨攙了江采蘋起身,“愛妃何時來的?朕原想著愛妃會去南熏殿,特命高力士候在那,不成想愛妃倒先至一步。”


    江采蘋啟顏抬眸,依依恭答道:“嬪妾才來不大會兒,想著陛下近日忙於朝政,未敢過去擾駕。”美目流轉間,已然一帶而過於後步入殿的李嶼、李瑁幾人。


    殿內其他人這才自行直立起身,與此同時,李嶼朝江采蘋躬身禮拜道:“見過江梅妃。”李椒隨之弓了躬身。李瑁與鹹宜、楊洄一並行了禮,四人均未附和隻字片言。


    “幾日未見,太子殿下越發恭儉有加了。”江采蘋言笑自若讚許了句李嶼,眸梢的餘光掠過李瑁、鹹宜、楊洄,落定向常才人,“嬪妾適才正與常才人聊家常。新平公主與嬪妾似有分生疏。”


    李嶼幾人既是隨駕而來,十有九成來之前便與李隆基在南熏殿坐敘過。李瑁和鹹宜公主麵有哀戚之色,想必是提及過已逝的武惠妃,毋庸置疑,昔年宮中設家宴,定是多由武惠妃一手操辦,而今物是人非,觸景傷情也在情理之中。


    五月裏李隆基幸鹹宜公主宅時,江采蘋有伴駕同行,是以與楊洄算是有過一麵之緣。今下更非頭回照麵。楊洄的為人,江采蘋早就心中有數,故,對楊洄的態度一直便是不熱不冷。畢竟,縱使楊洄再不濟,時下仍為鹹宜的駙馬,何況武惠妃今時已作古,香消玉損,為當日之過陪葬掉了己命,可想而知,如今鹹宜、李瑁姊弟的日子好過不到哪裏去。


    “兒參見阿耶。”一見李隆基現身,新平公主欠身禮畢,倒立馬從常才人身邊奔至李隆基麵前來。娉娉嫋嫋十三餘。豆蔻年華二月初。豆蔻年華的女兒家,恰似一株野百合般讓人耳目清新。新平今日一襲蔥綠裙襦。較之臨晉的霞色長裙,兩人往一塊兒一站,正是相得益彰,各有娉婷之處,令人如沐春風。


    李隆基顯是開懷,凝目新平、臨晉二人,囅然解頤:“朕的新平、臨晉,不覺間也已出落得這般豐綽端麗了。”


    新平自幼智敏,習知圖訓,李隆基甚賢之,隻不知,如常才人這等的生身親母,是如何調教出如斯資質頗優的溫良之女。不過今刻一見,新平確實善討李隆基歡心,單是方才的一聲“阿耶”,多半已喚得李隆基為之陶陶然。或許,這便是帝皇內心深處最可悲可泣最大的空虛,縱有那般多雙兒女,卻少有尋常人家再平淡不過的天倫之樂。


    江采蘋柳眉連娟,含情凝睇李隆基,細語嗔道:“嬪妾不得不僭越句,陛下可著實有夠偏心,眼中隻看得見如花妙齡的帝姬,手心手背都是肉,諸皇子之中,可也不乏該著談婚論嫁的,陛下怎就置之不理?”


    日前武賢儀曾相請江采蘋代為在禦前美言幾句,看長安城名門貴胄之家有無待字香閨秀閣中的女子,以便替涼王李璿、汴哀王李璥及早選定妃子娶進王府。原本江采蘋不想攬此事,終究不是自己所出的,生怕好心辦壞事,是以遲遲未道與李隆基說提,然而就在剛才一刹那間,江采蘋突兀決意,從中代武賢儀開這個其難以啟齒之口,同為後.宮妃嬪,理當一團和氣,既如此,何不順水推舟做個順水人情。


    說白了,其實不管是武賢儀,亦或是常才人,今下再怎樣私下合謀算計,之於江采蘋而言,實則始終不是其在宮闈中的那個勁敵。真正稱得上是為勢均力敵的情敵,眼下尚未得以入宮來,在此之前,從長遠顧慮,當與現有的妃嬪和睦共處。


    即便如此,在李璿、李璥請婚之事上,江采蘋頂多也隻是一提而已,譬如當日臨晉公主受冊一事,適中的諫言未嚐不可,卻絕不可就此幹涉過多。娶妻納妾也罷,選夫出嫁也罷,無不是關乎他人往後裏一輩子的大事,斷不容一味拿大,萬一有何疏漏為人選錯佳偶,勢必害人害己。


    此刻天顏咫尺,江采蘋唯有點到即止,至於終了作何決斷,則全在於李隆基是何表態,對此持何高見。


    江采蘋弦外之音,明眼人皆觀得明懂,殿內片刻寧謐,李隆基軒了軒長眉,才拊掌朗笑道:“愛妃所言極是,不過朕並非偏心……”


    李隆基的話隻說了一半,便負手徑直提步向禦座,一甩一擺正襟危坐下身,擺手示下諸人先入座。(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夢在大唐愛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靑和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靑和並收藏夢在大唐愛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