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賢儀此舉,處心積慮的隻為跟人搶個兒媳罷了,是聰明的大可不必為這點芝麻綠豆大的小事與人結怨。[]不過,人有時總會聰明反被聰明誤,更別說身邊還黏著個向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常才人。


    是以,江采蘋之所以及時從旁打圓場,並非是看在武賢儀的薄麵上,更不是為了生得一副聰明相卻是笨肚腸的常才人,換言之,倘使人不知自重自甘為老不尊,就算神仙下凡也無從拯救。


    之所以出聲替沈氏解圍,江采蘋也隻意在幫沈氏解除眼前的窘困而已,權當回謝沈珍珠先時在殿外撿了檀香龔扇一事。若說私心,或許還念在沈氏與當年的采盈長得有幾分神似的緣故上,看著沈氏的杏眼桃麵,從第一眼起,江采蘋腦海中就情不自禁地浮現出采盈當初的一顰一笑。


    都說“女大十八變”,自當日采盈“卒亡”於大理寺天牢,一去四年杳無音信,這兩三年,薛王叢又甚少入宮,每每在宮中相見時,屢屢騰不出空閑關詢采盈近況。今時薛王叢奉旨禮聘良家女入宮采選,臨移步南熏殿之前江采蘋就已決意,今日無論如何也要尋個空子當麵問一下薛王叢事關采盈當年的事才是。


    步入宮門的這幾年,盡管聖眷日深,甚至寵冠六宮,但江采蘋更是滿腹的苦水無處傾訴,看似榮寵,背後的煎熬,不身在其中根本無法體解。這些年不曾見江仲遜一麵,連一封家書也未捎過,單是埋在心底的思鄉思親之苦。已夠催人寸寸斷腸,倘若采盈絕處逢生,早已回去珍珠村,常伴江仲遜左右代己盡孝。也不枉當年費盡周折施了計“以死偷生”之策,但願采盈在宮外過得自在,江仲遜也一切安好。若如是,今下江采蘋多少也可安心。


    而今江采蘋是為後妃之首,一己榮寵如若有何變蕩,想必一夜之間即可傳遍天下,鬧得人盡皆知,屆時江仲遜勢必不難有所耳聞,而江仲遜縱在千裏之外的珍珠村。與京都長安遠隔千山萬水,不過,以江采蘋如今在宮中的位分及恩寵,若是江仲遜有何不測,想是如陳桓男那般趨炎附勢之徒。身為珍珠村現任明府必定也會第一時間上報州府,托人捎信入宮以討賞,故,宮裏宮外皆平靜無事,之於江仲遜、江采蘋父女二人而言,無疑是天下太平的征兆。


    雖說江采蘋這一出頭,不止是替沈氏解了困境,同時也替李璵、李椒父子倆扳回三分麵子,更讓龍顏開懷不少。但有些話點到即止即是,江采蘋並無意於因由李椒的事反卻害己跟武賢儀、常才人等人過不去,往後裏越發勢不兩立。畢竟,因當年滑胎一事,江采蘋對李椒也是耿耿於懷久矣,隻不過苦於一直未查明真相而無法指證當年滑胎的事李椒脫不了幹係而已。宮中的人心自古不光隔了一層的肚皮那般簡單,是以不管是武賢儀、常才人等一幹人等也罷,亦或是李椒、李璵以及李瑁、李璡等人也罷,甚至乎楊玉環、薛王叢、皇甫淑儀、董芳儀,終歸不曉得到底誰人是敵是友,也就無所謂太過於與之爭鋒。曆史的齒輪不容逆轉,天意不可違,命定如此,再多的憂思成疾臨了也會歸於徒勞無益。


    反觀武賢儀與常才人,冷不防江采蘋竟有此一說,且話裏話外毫未避諱,話意言的甚是露骨,兩人俱是一愣,未料今個會因麵前的這個無名小輩——沈氏,反而與江采蘋差點發生正麵衝突。殿內靜極一時,暑熱時氣,南熏殿四下的門扇雖都敞開著,卻捱不住赤日炎炎。


    夏日可畏,常才人緊攥著手中絲帕,渾然未覺兩腮的粉妝快熱化,好半晌無言以對江采蘋的微言大義,才皮笑肉不笑的輕哼了聲:“聽江梅妃這般一說,聽似端的對這沈氏格外青眼有加了!”


    早料及常才人定不甘於受教,江采蘋美目流轉,環睇殿上諸人,莞爾一笑,貌似全未介懷常才人的以下犯上:“常才人有所不知,先時在殿外,本宮手上的扇子不留神兒被風吹刮在地,是沈氏折腰撿拾了本宮的扇子,恭謹的奉還本宮。說來本宮也算欠其一個人情,本宮適才還在想,總不致以怨報德才是,豈非不仁?”


    說到這兒,江采蘋刻意的頓了頓,凝睇麵色微變的武賢儀與就差氣急敗壞的常才人,回眸朝李隆基嫣然一笑:“這會兒常才人倒點提了嬪妾,陛下可否恩準嬪妾,將那把檀香龔扇饋贈予沈氏,也便嬪妾聊表相謝之意。”


    那把檀香龔扇,可謂涼扇中的珍稀之物,是月前李隆基才賞賜給江采蘋的一把名扇,集了檀香山和龔扇二者之妙。古時,檀香山、火畫扇、竹絲扇、綾絹扇乃四大名扇,顧名思義,檀香扇是用檀香木製成,其木質堅硬,有白檀、紫檀之分,白者白檀,皮腐色紫者紫檀,尤以白檀為勝,此木所製成的扇,扇存香存,即便夏令既去收入衣箱,藏個十年八載扇起來依然幽香陣陣,沁人心脾,而龔扇則是用細如絹絲的竹絲編織而成,多形似紈扇,以其燦若雲錦、薄如蟬翼著名於世。


    江采蘋的這把檀香龔扇,正是拿白檀鑲嵌接骨、細竹絲裱畫鎪拉而製成的一把雙麵扇,色質嫩黃綿軟,恍若織錦,其上雕繪有一枝複色三瓣圓鈍厚糯花舌異形的龍須梅,綴以牛骨扇柄,絲質扇墜,玲瓏剔透,精美絕倫,扇上一枝梅更是惟妙惟肖,更顯梅的高雅、神奇氣質,輕搖在手,馨香四溢,就連持扇的人均顯得卓爾不凡,仙姿玉色。


    為製這把檀香龔扇,尚工局未少費盡心思,唯恐不合聖意,不討江采蘋歡心,才一開春就尋思著研製,直至月前才製成進獻。對於這把檀香龔扇江采蘋也是愛不釋手,頗喜之,尤其是入夏以來,見日不離身。然而,再怎樣珍稀的東西,也須贈與有緣人才可,前刻在南熏殿殿階上,這把檀香龔扇竟被風吹到沈氏裙擺下,依此扇的材質而言,又豈是一陣平地而起的風便可吹帶下殿階的,既然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反不如做個人情饋贈與沈氏,隻當為今刻的一見如故結緣,定份情分。


    對於江采蘋的決意,李隆基素無異議,今見江采蘋與沈氏如此投緣,沈氏亦出身於江南名門大家,許是同為一方人的情緣,才分外覺得親切。但見沈氏又是個惠外秀中的良家女,麵如春半桃花,福相不淺,麵對常才人的刁難頗識大體,李隆基也頗覺歡慰,於是朗笑道:“難得愛妃在宮中遇見鄉人,沈氏大可多留於宮中幾日,以解愛妃終日思鄉之情。”


    與李隆基相視一笑,江采蘋垂眸回身謝恩道:“嬪妾謝陛下寬解。”


    雲兒立時擎了那把檀香龔扇步過來,朝沈珍珠屈膝施了禮,雙手奉上檀香龔扇。見狀,沈氏看似有分受寵若驚,忙叩謝恩賜:“奴,謝主隆恩。江梅妃厚待抬舉奴,奴感沐在心。”


    “不必行此大禮,快些起見。”江采蘋頷首輕抬了下皓腕,雲兒會意江采蘋示意,從旁扶了沈珍珠起身。


    眼見沈氏如此得江采蘋青睞有加,殿上的一眾良家女無不流露出既驚羨又妒慕的眼神,尤其在看見沈珍珠正與李椒站在一塊兒時,可謂一對金童玉女,男的英秀女的嬌柔,正應了陰陽相合的極致一般,紛紛倒吸了一口氣,不知自己是否已然錯失了飛上枝頭變鳳凰的良機。


    李椒靜聽在側,鼻息間輕嗅著從沈氏身上散發出的淡淡清香,那股清香絕非脂粉敷麵的香味,聞著更像是女子身上所獨有的體香,似有若無,卻撩人心懷,心下忍不住為之一動,宛似花開般怦然一跳。


    “陛下,今兒個既為廣平郡王選妃,嬪妾不敢喧賓奪主,且讓廣平郡王自個拿主意,看著一眾良家女中,可有屬意之人?”不動聲色地盡收於目李椒窺了眼身旁的沈氏,江采蘋淺勾了勾唇際,含笑看向李隆基,“有道是,娶妻在賢不在色,嬪妾瞧著,薛王禮聘入宮的這一眾良家女,無不是品貌端正。”


    此刻聽江采蘋在禦前美言,立於殿上尚未來得及自報家門的其她良家女花顏顯是一喜,仿佛心下又重燃嫁入宮門的希望似的。殊不知,一入侯門深似海,更何況是這座高牆藩籬的皇宮,今日有幸采選入圍未可知是福不是禍。


    “兒孫自有兒孫福,且讓廣平郡王自個上前細挑,擇日成婚,才不失為佳偶天成,琴瑟和諧。”環目沈氏以及一眾良家女,江采蘋溫聲細語的笑看了眼李璵。李璵連忙站起身來,溫恭的對江采蘋躬了禮。


    “以賢儀之見,本宮言之可在理否?”江采蘋含笑以對著武賢儀,旋即搭上武賢儀的蔥指,笑意盈盈道,“賢儀與本宮,且去一邊瞧好,可好?”


    武賢儀抿唇笑了下,剛才江采蘋弦外之音已是明講得再明白不過,那一聲“以怨報德”又何止是在質謔常才人,更是在點醒其,想當年江采蘋也曾真心實意的為其在禦前說過情,禮下於人,凡是凡事就矮人一截。


    麵對江采蘋的笑訕,常才人卻滿為氣悶本欲還言,不期才欲啟齒就見武賢儀眼風一掃,微露狠意掃了睨其。轉見武賢儀笑臉相迎著隨江采蘋步向一旁去,常才人恨恨地絞了下手裏的絲帕,一時也未敢再多嘴,縱管氣不過卻也不敢惹得龍顏震怒,遂於後隨之悻悻地亦提步向旁邊去,轉而一想,今日這茬事兒成敗與否原就不關其半分厲害,與其費力不討好的擠在這兒落個裏外不是人,委實不如先行站到一旁看好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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