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入臘月門,年節在即,金花落傳出喜信兒,曹野那姬懷上了皇嗣。


    這消息一傳出,宮中就像炸開了鍋似的一夜傳了個遍,鬧得三宮六院人盡皆知。


    有人歡喜有人愁,雖說以曹野那姬近年的恩寵,暗結珠胎隻是遲早之事,不過,喜信一經外傳,後.宮眾妃嬪對此卻心思各異,蠢蠢欲動的有心人士更是不在少數。


    這不一大早兒,賢儀宮的門檻就快被常才人等人踏破,不隻杜美人、鄭才人如同事先約好一般接踵而來,就連多年來一貫不參和宮中其她人的閑雜事兒的閻才人、高才人,竟也被常才人生拉硬拽著一道兒催來武賢儀麵前,巴不得立馬立的想出個法子,欲除之而後快。


    “瞧其平素已夠趾高氣揚,不可一世,今下又有了喜,倘使它日誕下個皇子,豈不越發得意忘形,目中無人?到那時,哪兒裏還有吾等的容身之地!”常才人喋喋不休著,氣恨的直絞著手中絲帕,恨不得那帕子就是口中所指的那賤人,幾欲將之撕扯爛了,大卸八塊才解心頭之恨。


    武賢儀眼風微掃,掃睇在座的幾人,倒未急於表態,反而閑在的品起茶來。若說對曹野那姬的恨,旁人自是比不及其,當日在南熏殿曹野那姬在禦前都不把其放在眼裏,這兩年在宮裏見了麵更是從未向其行過一次禮,想來就恨得牙根癢,若非顧忌南詔國的威勢,又苦於一直未尋見合宜的時機從中暗下殺手。早就動手除了這個眼中釘,又何須等到今時都未下手。


    天可憐見,今日總算等來一個下手的良機,有道是“福禍相兮”。武賢儀昨兒個夜裏其實就已細細盤算過,別看曹野那姬現下正如日中天,這女人一旦腹中多出那麽一塊肉來。也就身處在了性命堪憂之時,但凡稍有不慎,後果勢必不容樂觀,輕則眼睜睜看著自個胎死腹中,重則一屍兩命也不稀罕,且看如何拿捏了。(.)反正宮中亦未少出過這種悲慟之事,一回生二回熟三回遊刃有餘。眼下,當務之急卻是要先行斟量一下麵前的這幾人到底有幾個是靠得住的可用之人才是。


    “唉,都是命呐!”鄭才人端著茶水,幽幽歎息了聲,“都道‘生兒好’。在這宮中卻是不見得公主不比皇子討聖歡,瞧閻才人、高才人可不是好命?信成公主、昌樂公主俱嫁得如意郎君,有個乘龍快婿,一個郎子半個兒,何嚐不美哉悠哉?恒王卻是叫嬪妾操碎了心,早年好不容易將其拉扯成人,卻性好道,長年累月憋屈在十王宅服道士衣,足不出戶。連自己的終身大事都不上心,端的讓嬪妾不知應奈其何。”


    鄭才人這一感歎,武賢儀細眉一挑,頗有些煩厭鄭才人哪壺不開提哪壺。恒王李瑱崇尚道教雖非一日兩日的事了,隻是李瑱不論婚嫁一事在武賢儀麵前卻是個大忌,著實說提不得。隻因李瑱與武賢儀的兩個兒子——涼王李璿、汴哀王李璥三人至今均未賜婚,三個人又分別是李隆基的第二十七子、第二十九子、第三十子,遲遲不予匹婚這幾年已是令武賢儀傷透腦筋,盡管鄭才人是在說自個的兒子李瑱,但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難免使人推人及己。


    反觀閻才人、高才人二人,卻也未搭話,隻賠了個笑而已。閻氏、高氏“才人”的位分尚是沾了信成、昌樂出嫁的光才封賜的,鄭才人這席話縱使無害,即便僅是有感而發,但在其二人聽來卻免不了有分刺耳,聽似更是話中有話。是以,鄭才人剛才一番話,一下子卻是得罪了不止一人,武賢儀、閻才人、高才人聽起來都覺得有點不怎順耳。


    相較之下,杜美人、常才人倒蠻為中意鄭才人適才所言,其二人生的都是公主,並非皇子,自是樂得聽人誇讚。


    “皇子公主還不都是自個身上掉下來的肉,哪個不疼?隻道是生不逢時罷了。”擱下持於手的茶水,常才人緊聲跟著蹙眉嬌笑了聲,猶不自覺一時淨顧跟人麵前賣弄而說錯了話,“鄭才人也莫犯愁了,以嬪妾之見,人各有誌,恒王胸懷大誌也未可知呢?不是有句話說得好,燕雀安知鴻鵠之誌哉?不都說,女人頭發長見識短淺麽,鄭才人便隨了恒王心性才好……”


    “嗯哼~”未待常才人識趣的見好就好,反而說多錯多,武賢儀已然悶聲咳了聲,“嗒嗒”攪著茶蓋子瞋了眼常才人,隻一眼看過去,常才人就立刻噤了聲,但聽武賢儀挑眉斥道:“本宮瞧著,你那茶水不合口,可要喚人給你換了。”


    “嬪、嬪妾不敢。”常才人唯諾著,連頭都未敢再抬下,更別提有膽兒直視武賢儀微帶狠戾的眸光。


    “不然,本宮怎地看著,這茶水你連一口都未吃,莫不是淨顧著賣弄口舌了?”武賢儀輕哼一聲,當麵點到了常才人臉上,聽似半分情麵也未留,旋即粉麵一沉,一帶而過鄭才人、杜美人四人,語中微透著分狠意的又說道,“本宮今兒個召汝等來,可不是來閑坐聊侃的……”


    賢儀宮好不熱鬧的同時,梅閣也相繼迎來了皇甫淑儀、董芳儀兩人,正值寒梅怒放的時氣,梅林一片暗香浮動,四處沁人心脾。


    見江采蘋正在修剪閣內的幾盆梅栽,皇甫淑儀與董芳儀步入閣,不由笑言道:“江梅妃倒是好情致,這會兒還有此雅興擺弄盆景。”


    “二位姊怎地過來也不先行差個人知會吾一聲,卻是叫吾有失遠迎。”抬首見是皇甫淑儀、董芳儀入閣來,江采蘋放下手頭的活,忙提步上前笑臉相迎,並嗔怪向正引了皇甫淑儀、董芳儀入內的雲兒,“怎地也不通傳吾一聲,可是越發沒規沒矩了,還不快些奉茶。”


    “是。”雲兒應聲退下,不消一刻,已是端了一壺清茶奉上,斟了三盅茶,而後自行侍立一旁。


    “二位姊今日怎地有空移步吾這梅閣來了?”待分主賓坐下身,江采蘋美目含笑,淺啜了口茶。


    皇甫淑儀與董芳儀互看一眼,輕笑著打趣道:“難不成非得有事兒才能來,還不能來品茶賞梅?”


    “瞧姊這話說的,若果如是,吾當真高興還來不及呢。”江采蘋莞爾一笑,淺勾了勾唇際,“說來姊今個來的倒正是時候,這兩日,這盆磨山小梅正開新花,吾養了這幾年,今年可是頭年開花!前不久臨晉入宮時,不是說想問吾挑盆梅花,姊快些看下,這盆磨山小梅如何?”


    皇甫淑儀順著江采蘋手指的方向看去,但見閣內擺著的幾盆梅栽之中,有一盆小細梅型的單瓣盆栽,極小的葉脈上頂著幾多紅白相間的小花,雖及不上其它幾盆梅栽花枝繁複,看上去卻也別有風韻,尤為小的精致。


    “既是江梅妃所屬意的,想必臨晉多喜之。”皇甫淑儀展顏報與一笑,全未推辭贅言,“過幾日,嬪妾正巧請了旨出宮去看探臨晉,到時一並將這盆磨山小梅帶去,想是臨晉見了,定歡喜的緊。”


    “能過得了姊這一關,吾便也放心了。”環目擺在閣內的那幾盆梅栽,江采蘋又頷首啟唇道,“這磨山小梅難養得很,疏於打理,便蔫蔫垂枯,臨晉一向心細,這些花花草草也有著其育人之理。”


    皇甫淑儀蹙眉一笑:“可不是怎地?當年江梅妃送與嬪妾的那盆紫蒂白,才送去時那純白的花瓣,著實無瑕,白得直透人心亮,怎奈嬪妾不知養活,近月又淨顧一門心思照拂臨晉及其腹中麟兒,許是疏於打理,今年到這時還未開花。可見這花草,也知人意呢。”


    眼見皇甫淑儀與江采蘋談花起興,董芳儀端坐在旁,一時像是插不上嘴,徑自笑了笑。江采蘋遂笑眼看向董芳儀:“姊作甚獨個偷樂?莫非是在取笑吾與淑儀,嘴上不便說?”


    董芳儀彎彎的柳眉微蹙:“嬪妾非是此意。”略頓,才又解頤道,“嬪妾記著,梅閣原有五盆梅栽養在閣內,怎地時下隻餘下四盆了?”


    擱下茶盅,江采蘋抿唇笑曰:“姊有所不知,上月廣平王妃帶著小郡王入宮拜謁,有來梅閣小坐了會兒,一眼便相中了那盆福笀梅,吾見其有意討要,便送與其帶回了廣平王府養著。這送人梅花,也手有餘香,隻不知其是否善養罷了。”


    “難怪嬪妾看著少了一盆。”董芳儀也擱下茶水,淺笑了下,“江梅妃養得這幾盆梅栽,一花一葉一枝兒,就是人見人喜,無怪乎爭相討要。”


    梅閣的這幾盆百梅中的奇品,乃當年蘇州刺史韋應物特意晉獻入宮的,還曾以這奇梅百品討換得江采蘋一首詠梅小詩而去,雖是江采蘋信口所吟卻是李隆基親筆禦題做以賞賜,此事宮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更何況當時江采蘋還曾挑選了幾盆梅栽各送與各宮一盆。


    “姊莫打趣吾了,吾這裏除卻這幾盆梅栽尚有人惦念,今時今日哪兒還剩下旁的可挽人回心意轉了。也就這幾盆梅栽見日由著吾打發時日了。”江采蘋低垂臻首,凝眉苦笑了下,旋即美目流轉道,“待它日姊嫁女出閣,若不嫌沾了晦氣,吾便把那盆金綠萼相送權當一份賀禮。”


    “江梅妃言重了。”董芳儀顯是麵上一愣,貌似未料及江采蘋竟有此一說一般,看眼皇甫淑儀,方又談笑如常道,“近來宮裏宮外,才著是喜事一樁連著一樁!”


    示意雲兒去換壺熱茶,江采蘋才霽顏和聲道:“姊可是說,曹美人身懷皇嗣一事?”(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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