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江采蘋所料,大理寺不隻差來仵作,隨行的還有獄史李揚。[.超多好看小說]太醫署的陳明玉亦一道兒奉旨入宮來。


    一見李隆基步出殿外,陳明玉、李揚及仵作就地齊聲稽首:“參見陛下。”


    李隆基抬了下手,示下起見。江采蘋隨後步了出來,悄聲示意一旁的高力士,喚過小夏子幾個小給使從金花落的殿內搬出了一張坐榻,以便李隆基坐下。


    先時在梅閣的家宴上,李隆基與薛王叢、李璡等人未少吃酒,多少有些酒意。這會兒移駕來金花落,既要查證霓兒的命案又要徹查小公主的湯食一事,少不得多花些工夫。


    “無須多禮。”見陳明玉、李揚及仵作又欲行禮,江采蘋先行頷首抬了抬袖襟,當年采盈一事,薛王叢盡管不曾明說,李揚、陳明玉及仵作三人亦未少從中幫托,尤其是李揚,當年若少了李揚,那件瞞天過海的大事也不可成。


    今時又勞煩到這三人,自有人情在其中,想必薛王叢前腳出宮之後,亦早已派人跟大理寺、太醫署打過招呼,否則,事出倉促,縱使大理寺與太醫署奉旨而行,兩邊又豈能做到如此的麵麵俱到,希旨承顏。其實,前刻江采蘋之所以還在禦前請奏傳召陳明玉和仵作進宮來,實則也是出於顧及薛王叢,正因在這種時候薛王叢往往與其心意相通,事發時雖在梅閣不多作它言事後卻不聲不響的為江采蘋走下了路子,江采蘋才更要在這中間不能埋了薛王叢才是。


    譬如這回,江采蘋雖已示下免禮。陳明玉、李揚及仵作仍依禮對江采蘋施了禮,畢竟,禮製不容僭越,何況此刻還當著李隆基之麵。旁的且不說。單是李揚三人對江采蘋的這份禮敬,當初也無不是源自於薛王叢的敬重,尤為是李揚。今日李揚既來更是足以表明薛王叢對此早有安排。對於一個既非出身於達官顯貴之家時下又多年不再得寵的妃嬪,試想在這多是逢高踩低的宮裏又有幾人還會禮重,這幾年江采蘋還能留在宮中留名留分,除卻李隆基所念的幾分舊情,想來更多仰仗的還是薛王叢暗中的扶助,越是無以還請所欠的人情,也就讓人越發的日愈心覺愧欠。但隻要還不到不得不被逼離宮的那一日,這其中的種種情孽交纏卻又斬不斷。


    環目前晌兒就交代過小夏子好生看管的霓兒的屍身,江采蘋隱下心頭的紛擾,旋即請示向一甩衣擺在臨時加置的坐榻上正襟危坐下身的李隆基:“陛下,陳太醫、李獄史、仵作皆至。便讓其等例行查驗一番可好?”


    李隆基沉著龍顏招了下手,旁邊小夏子即刻就把盛放在托盤上的米湯呈上前去,尚藥局的食醫躬身候在一邊,看著陳明玉以食指輕沾了下碗中的湯食,夾在二指間撚了撚又擱在鼻前聞了聞,就地頓首道:“回陛下,此碗米湯,應是摻入了鉤吻。”


    凝睇陳明玉,李隆基似有所思。龍目微皺:“卿何以一聞便敢鑿定?”


    抬頭看眼天顏,陳明玉拱了拱手,看似不假思索道:“回稟陛下,薏米性味甘淡微寒,利水滲濕,煎飲健脾益胃。補肺清熱去風勝濕,炊食治冷,暑熱時氣可消暑健身,冬日裏燉豬腳亦為滋補上品,但此碗湯食卻腥中帶甜,而鉤吻根黃極富甜氣,卻是根葉至毒,一旦中此毒,五髒六腑多變黑粘連,以致腹痛不止而窒猝。”


    環目李隆基,江采蘋從旁接道:“陛下,嬪妾有一言,不知當講與否?”


    “愛妃有何話,但說無妨。”睇目江采蘋,李隆基微霽顏,龍顏卻令人難以捉摸。


    江采蘋依依垂眸,盈盈禮道:“陛下,恕嬪妾鬥膽,奏請陛下可否允準大理寺仵作以綠衣使者為先,開膛破肚,驗證下綠衣使者是否便是中了鉤吻之毒?”


    先時曹野那姬既說那隻綠頭鸚鵡是啄食了小公主的這碗湯食而死,眼下尚藥局的食醫連同太醫署的陳明玉俱認定金湯玉勺被人摻入了鉤吻,若要以證服人,此時先拿那隻綠頭鸚鵡驗屍最為有說服力。麻雀雖小五髒俱全,鸚鵡又不是無腸公子,隻要真如曹野那姬主奴三人所言,那鸚鵡腸腹之中定然滲有毒,隻要所中之毒是鉤吻的毒,腹中腸想必也已受毒所侵而變黑粘連成一團,待到那時,既可證實曹野那姬不盡是在別有用心的虛言編謊,而眼前所發生的這一切金花落確實是受害一方,同時還可排除一些猜忌。


    顯而易見,對呈現在眼前的人與事,李隆基本就興不起多少心致予以追責徹查到底,盡管龍顏陰沉著卻頗顯不耐,是以江采蘋才鬥膽有此一請,不為旁的隻為查證下曹野那姬究竟有無在耍心計,此事的幕後到底是否還另外牽扯有其它的甚麽。可想而知,若非曹野那姬自以為是的在搞名堂,必為旁人所為,若果如是,如此的費盡心機勢必不僅是衝著小公主一人而來的。


    “也罷。”睇眄橫屍在托盤上的綠頭鸚鵡,李隆基皺了皺眉,頗有不忍之意,但還是依從了江采蘋所請。


    大理寺的仵作立時步上前來,雖說身為仵作十幾載,迄今還不曾拿人以外的東西動過刀,倒也利落地手起刀落,將那隻曾經在宮裏宮外揚名一時的綠衣使者剖了腹,權當以此開了先例。這隻綠頭鸚鵡雖是禦封的綠衣使者,終歸不是人,且已是隻死鳥,動起手來自也不必過於顧忌,換言之,倘使是拿霓兒驗屍,李隆基畢竟是真龍天子,仵作也就不可在禦前濺出血光,如若不然就是犯下大不敬之罪,但麵對這隻鸚鵡自當另當別論。


    不過一盞茶的工夫,仵作已是查驗完,出人意料之外的卻是,綠衣使者的腸腹中竟不見半點中毒跡象,恰恰相反,反而是腸腹分明,使人一目了然絕非是中毒而死。江采蘋心下微微一動,雖不無吃愣,見此情勢心中卻也有了數。


    仵作擎捧著鮮血外流一托盤的綠衣使者,一時間卻不由發怔。尚藥局的食醫麵麵相覷在旁,同樣倍顯疑惑的樣子,但又不便置喙。


    高力士、雲兒侍立在旁邊,察言觀色著龍顏,但見李隆基的麵顏越發沉了沉,這下,更無人敢多吭一聲。陳明玉與李揚站在後,兩人倒是泰然自若,貌似早就洞悉到會是眼前這種結果。


    “陛下……”這時,隻見曹野那姬由殿內疾步出來,曼聲徑直喚向李隆基而來,“陛下,蟲娘在迷迷糊糊的聲聲喚著‘阿耶’……嬪妾懇請陛下,快些入殿一看,隻當是嬪妾在這兒求陛下了!”


    凝目一步出殿來就癱伏在地緊拽著龍袍的一角聲淚俱下的曹野那姬,江采蘋美目一掃,一帶而過匆匆跟了曹野那姬一同奔出殿門來的兩名近侍,不動聲色地睨了眸一直跪在庭院裏的春兒一眼,看來,眼看著就要露出馬腳有些人在裏麵也要坐耐不住了。不過,這刻還不是捅破這層窗戶紙的時候,當年梅閣逢上流年不利時曹野那姬可還未入宮,待到皮羅閣將曹野那姬及其身邊的兩名近侍以南詔舞姬的名頭進獻入宮時早已是時隔多年,既然有人藏身在背地裏這般賣力的點撥曹野那姬,現下又豈可就這麽順順當當的正中別人的下懷,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這場戲還要多唱一唱,最好能趁此一舉揪出幕後的操縱者才是,也省卻白費了某些人的良苦用心。


    暗忖及此,江采蘋溫聲看向李隆基:“陛下,小公主一貫乖順,陛下便念在小公主對陛下的這般孺慕之情上,與曹美人入殿看顧小公主吧。至於這殿外的事兒,還有嬪妾呢。陛下不也說,這本是後.宮的雜事,既如此,便交由嬪妾查處吧。”


    龍顏不展的略沉,才從坐榻上站起身來,像是憋著一股氣似的未置一詞,轉身就邁入殿門裏去。曹野那姬徑自爬起身,與江采蘋麵麵相對一眼,這才緊跟入殿去,身後的兩名近侍亦埋著首一言未發的跟了進去。


    見狀,江采蘋心下微思,不疾不徐地提步於坐榻上坐下身,凝眉輕歎息了聲。明知攬在自個身上的這樁事兒查究下去十有九成會是件費力不討好的事,甚至會落人口舌,弄得個伺機排除異己之嫌,卻仍自討無趣當真不知圖個甚麽。


    “爾等且上前察看下,那婢子究是何故喪了命。”庭院裏平地吹起一小陣兒風,直吹得院中一角已然開敗的不知名的花簇隨風沙沙作響,江采蘋攏一攏衣身上的霞帔,斂色示向陳明玉、仵作及食醫幾人。縱管場合不宜,這該辦的事總得趁早辦妥,以免招人口舌。


    說白了,千古帝皇,有幾人不多疑。哪怕是對待同床共枕幾十載的枕邊人,一旦身坐在那把萬萬人之上的龍椅上,多的也隻餘下薄情。


    陳明玉與仵作、食醫幾人相視一眼,躬身步向霓兒身旁,七手八腳的各行其事起來。


    雲兒看眼江采蘋,與留在庭院裏的小夏子對視了眼,不難看出,江采蘋必定是發現了甚麽端倪,是故才命人改從霓兒身上著手。(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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