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春時氣,百花園又現絢麗盛景,一派姹紫嫣紅,花團錦簇。[]


    楊玉環唇色朱櫻一點,浮翠流丹,正由娟美、丹靈陪侍著在園裏賞花,嬉鬧中無意間踩到一片小巧玲瓏的花,複葉酷似芙蓉枝,點點對稱,宛如鳥羽,且植株上點綴著數朵淡紅色小花,狀若楊梅。


    娟美、丹靈心下一驚,忙四下環顧,生恐讓人看見其二人踩踏了園中花株。楊玉環湊近一看,卻對那一小片花粉心生憐喜,剛伸出蔥指做欲俯身扶直被娟美、丹靈踩倒的幾株花葉,卻見那羽狀的小葉倏然閉合,連葉柄也慢慢垂下,猶如初涉人世的閨秀遇見心上人一般,忸怩而又嬌羞不已的低垂下臻首。


    這下,娟美、丹靈不由目瞪口呆,看看那片卷遮起草葉的花株,再看看麵賽芙蓉桃羞李讓的楊玉環,兩人不禁眉開眼笑。


    “瞧這些花兒,見了娘子,都自慚形穢,羞得抬不起頭來了!”娟美嘴快的最先拍手稱歎了聲。


    丹靈看在旁,見狀,也忍不住附和道:“可不是怎地?陛下現下待娘子,可是恩寵備至!奴聽說,早在東漢,有個名喚杜秀娘的,生的國色天香,有傾國傾城之貌,一日月下焚香,忽吹來一陣輕風,浮雲遮月,便為後人傳為‘閉月’之美譽!”


    丹靈說的繪聲繪色,仿若曾親眼所見似的,直逗得楊玉環撲哧一笑。眼見楊玉環回眸一笑,越發百媚生,娟美嘻嘻笑道:“照你這般說,若是那杜秀娘有‘閉月’之美,娘子豈不也有‘羞花’之美?”


    見丹靈與娟美一唱一和在那打趣不停,越說越上勁兒,楊玉環秀眸一瞋。當下就嗔怪道:“莫胡言亂語,淨逞一時口舌之快!適才之事,可不許告與旁人,倘使傳入三郎耳中,吾可不饒你二人!”


    百花園一側的宮道上,杜美人、鄭才人正相邀從園外路過,巧不巧地剛好就聽見了楊玉環主奴三人的說笑聲。(.)


    近半年,楊玉環在宮中可謂盛名久負,更是深得聖寵,自楊玉環入宮。聖駕留寢在南熏殿就再未召幸過其她妃嬪,甚至連梅閣都被比了下去,隻可惜無緣見識下。今日倒是無巧不成緣,杜美人與鄭才人又豈會錯失良機,兩人遂循聲步入園,隻見楊玉環正俯身在園內一角擺弄蔫了一地的花株。


    “這是哪個宮裏的婢子,不成體統。見了杜美人怎地也不見禮?”鄭才人與杜美人相視一眼,故作傲態對著楊玉環的背影就發難出聲。


    乍聽身後有人問喝,楊玉環肩身一顫,看似受了嚇,顧不及手上正扶立花株,忙不迭直立起身來。一見來人竟是杜氏、鄭氏,這才桃麵稍緩:“玉環見過杜美人,見過鄭才人。”


    年節宮宴上。杜美人、鄭才人都有盛裝出席,當時楊玉環服侍在李隆基身邊,也曾上心留意過宮中的幾個妃嬪,是以雖隻有一麵之緣,也認得杜氏、鄭氏。今下楊玉環縱得寵。美名傳揚在外,卻無名分。盡管杜氏、鄭氏不得聖心已久,卻是正三品的美人、正四品的才人,再不濟也是誕下了皇嗣之人,於禮楊玉環理當對其二人行禮。


    見楊玉環也懂些禮製,杜美人麵顏微展,斂了斂眉色:“本宮當是哪個宮裏的婢子呢,不成想竟是太真娘子在這兒!”


    杜美人刻意的將“太真娘子”四個字吐的極重,眉目間更是劃過一抹不加修飾的不屑,這攛掇在楊玉環耳中,不由得分外覺得刺耳,但出於尊卑,仍是垂首又答了禮:“想是玉環驚擾了二位姊,玉環在此賠個不是。”


    “太真娘子言重了!吾可擔不起太真娘子賠罪!”鄭才人拿帕子掩一掩唇,掃了眼跟在楊玉環身後的娟美、丹靈,高挑的彎眉一挑,都道有其主必有其奴,這宮外招入的宮婢就是沒眼神勁兒,連基本的禮製都不知,不過,打狗還需看主人,眼下楊玉環可是李隆基心尖上的人兒,姑且也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予其等計較,也省卻丟了份。


    看著鄭才人如此的逢高踩低,當麵刁欺楊玉環,娟美禁不住心下來氣,蹙眉就拉下了臉顏,要知時下連當今天子都寵著楊玉環,鄭氏隻不過是個人微言輕的才人而已,卻敢背著李隆基這般羞辱楊玉環,怎咽得下這口氣。


    瞅見娟美滿臉的不服,杜美人計上心來,環睇幾步外東倒西歪的幾棵花株,眉心緊蹙步上前去:“這是誰人踐踏的?可知這幾株花兒,長得雖不起眼,往年可備受江梅妃憐惜,都不舍采折!究是何人有這般膽兒,楞是踩的都凋了!”


    一聽杜美人這話,鄭才人當即就轉過彎來,曉得杜美人是借機刁難楊玉環主奴三人,以泄積壓久矣卻無處可發的怨恨之氣,於是也十為忡惶的步向前兩步,故作手足無措的看向了楊玉環:“適才這園中,可隻有太真娘子……莫不是太真娘子……”


    鄭才人雖未把話說完整,楊玉環卻是聽得明懂,桃麵一愣,雖說不曾聽人說過此事,怎說杜氏、鄭氏在宮中待的較久,許是真有一些事是其所不知的也未可知。轉而又一想,倘若真如杜氏、鄭氏所言,此事倒還不怎棘手,頂就回頭登門梅閣與江采蘋認個錯即可,倒也算不上甚麽大不了之事。


    見楊玉環垂首在那無言以對,一旁的娟美、丹靈這會兒俱也不無擔忡般不敢多吭一聲,杜美人心下不由竊喜,眼前這事兒如若挑大了顯然會把江采蘋拖下水。不隻如此,一旦此事鬧大,日後楊玉環與江采蘋之間勢必也會日增嫌隙。對於楊玉環的入宮,江采蘋擺出一副成人之美的氣量,風頭好事都讓梅閣占盡,旁人誰都不落好,這回倒要拭目以待,看一看江采蘋到底能忍耐到幾時。


    與杜美人交換個眼色,鄭才人換以笑顏又道:“太真娘子也莫忡,江梅妃可是這宮中最心慈麵善之人,以嬪妾之見,太真娘子素日裏又與江梅妃有幾分交情,今下又都是侍奉陛下的人,想是江梅妃斷不會為了這點小事兒與太真娘子傷了和氣!”


    再聽鄭才人陰陽怪調的從旁這一哂笑,楊玉環輕咬著朱唇,頓覺百般不是滋味。聽杜氏、鄭氏言下之意,江采蘋是這宮中的大善人,就有著菩薩心腸,懿德懿容垂範萬眾,這宮裏是無人能與之相媲美的了,就連李隆基,別看這些日子未擺駕梅閣,心中卻是未曾放下過江采蘋,連與其尋歡作樂時,都時不時的就說提起江采蘋來,一個男人當著一個女人的麵,屢屢口上說著心中還惦念著另一個女人,無疑最是傷人心。


    察觀著楊玉環麵色變化,杜美人粉麵緩一緩色,也溫聲寬解道:“鄭才人說的極是,適才本宮一時心快口直,太真娘子莫往心裏去才好。”


    楊玉環依依垂眸禮了禮,並未答言,但聽鄭才人又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先時杜美人不還說,要為公主采幾朵牡丹?既由這兒過,嬪妾瞧著,那邊的白牡丹開的極為盛豔,嬪妾陪杜美人過去折幾枝兒。”


    杜美人抿唇一笑,看眼楊玉環:“本宮便不擾太真娘子了,改日得閑,來本宮這兒坐坐。”


    楊玉環垂一垂首,睹著鄭才人與杜美人載笑載言的挽著臂腕步向一邊去,心頭莫名湧上一股恨意。這花中牡丹,自大唐開國就被奉作富貴花,就如人間帝王一樣,是花中之王,天無二日民無二主,一山也不容二虎。


    不幾日,宮婢堆兒裏就盛傳起“羞花”的閑言碎語,正傳的盛極一時,是日卻有宮婢發現百花園之中有一小片花草竟不知被何人連根拔除掉了,光禿禿的映襯下片片花海裏,格外的不和諧,有煞風景。


    羞花的傳言,自也傳入梅閣,為此彩兒極其憤懣,直為江采蘋抱不平。對此江采蘋反卻一笑置之,全未介懷,閉月羞花也好,沉魚落雁也罷,中外古今,自古大凡與絕色的美貌佳人攪和在一起的人,往往弄得身敗名裂,但盡管如此,男人仍對美人趨之若鶩,正如飲鴆止渴。有多少紅顏,是可憐又可悲的,自以為得盡天下女人的嬌寵,終其一生卻是落得個紅顏禍水的罵名,乃至是被後世嗤之以鼻的妖媚惑主的千古罪人。


    這日,江采蘋正倚閣茗茶,忽聽閣外傳來“聖人至”的通稟聲,彩兒侍立在旁邊,登時喜出望外:“娘子,陛下來了!”


    江采蘋不疾不徐的擱下茶盅,卻未急於迎出閣門去恭迎聖駕,此刻已近日落時辰,聖駕挑在這時辰點駕臨,可想而知,十有九成是有事而來。


    換言之,現下還能勞駕得動李隆基移駕梅閣的,除卻是為楊玉環的事,想必再無人有此本事了。說白了,若為楊玉環而來,鑒於近日宮中的流言蜚語,及時下的情勢做推,估摸著是不可排除是有意晉封楊氏,欲將其正式納入後妃之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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