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五日,李隆基都在翠華西閣與楊玉瑤歡情。(.無彈窗廣告)


    楊玉瑤的魅寵手腕,不與楊玉環那般盡是輕歌曼舞,翠華西閣並未籠罩著夜夜笙簫接天曉的迷幻泡影,而隻是纏綿在芙蓉帳裏的淺入深出。


    幾日幾宿悱惻下來,南宮一度冷清,叫人看盡好戲。宮中的幾個妃嬪倒是一反常態的日聚一塊兒,說說笑笑間無不透著幾分幸災樂禍味兒,不止於此,宮婢堆兒更多的是對楊氏姊妹奪寵這件事兒評頭論足的,好似宮闈鬧出了多大的家醜一般。


    “奴聽說,昨兒陛下又恩賞了虢國夫人呢!”


    宮道上,幾個年長的婢婦一碰麵,便扯開嘴茬子:


    “可不是怎地?前兒個陛下才賜予虢國夫人一匹紫驄寶馬,聽說那馬兒高大健美,還賞了個端莊秀美的小給使予以牽馬!”


    “那紫驄寶馬,不就是大宛所進獻入宮的六匹汗血馬之一?便是那匹被禦賜為‘紫玉’的紫叱撥!”


    “聽說是呢!連個馬童都是欽點禦賜的,奴瞧著,來日裏虢國夫人的恩寵料不準兒可遠在楊貴妃之上呢!”


    幾個宮婢煞有介事地說笑間,掩唇一陣兒哄笑。


    “莫不是,這女人越老才越添姿色?便如那虢國夫人,時,其可是個嫁過夫婿生養過倆孩兒的女人了!”


    “哎,你等可知,那虢國夫人的短命鬼夫君,是如何死的?”


    幾個婢婦一時都看向左邊那宮婢,瞧著那婢子神秘兮兮地樣子,仿佛還真探知到了一些不為旁人所知的秘事,這倒吊人胃口。


    這時,居右的一婢子嗤嗤一笑:“難不成還能是縱.欲.過度,累死在了榻上!”


    左邊那發問的宮婢小眼一瞪。看似是欲應肯,剛一張嘴卻被身旁的另一個宮婢狠狠拽了下,抬頭一看,隻見前方走來了杜美人與鄭才人。


    “奴等見過杜美人,見過鄭才人。”幾人趕忙噤了聲行禮。


    環睇湊成團兒又在嚼舌根的那幾個婢婦,杜美人連話兒也未應,便提步而過。倒是鄭才人,於後抬了抬手,示下其等起見。


    待杜美人與鄭才人前後步過,那幾個婢婦眼觀鼻鼻觀口。這才埋著首散開,各行其事去。


    “適才可聽見了,這事兒可鬧得有夠熱鬧!”與鄭才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杜美人冷聲嘲謔了聲。僅從這幾日來看,李隆基待楊玉瑤還真不比對楊玉環的恩寵少,又是汗血寶馬又是綾羅綢緞,單是昨日厚賜的絳羅五百疋已是價值不菲。


    “嬪妾聽人說,虢國夫人對此尚嫌不滿。且嗤鼻誇口……”鄭才人眉色間隱有異樣,輕盈著步子,又說道,“嬪妾還聽人說,幾日前,王美人還當眾奚落了一番閆才人。那日信成公主亦在宮中。”


    杜美人哂笑一聲:“王氏依仗著腹中懷了個皇嗣,怕是日夜在做著母憑子貴的美夢!當日,又是楊貴妃施恩與其。其才得以釋足,還複了昔年位分,今下怎不越發的恃寵而驕!”攏一攏披風,瞟了眼鄭才人,又道。“要怪要怨,隻能是閻氏眼兒不夠明。現下還不開眼,楞是與王氏狹路相逢!”


    鄭才人輕歎了聲:“閻氏一向懦弱,信成公主可不是個善主兒,這梁子,隻怕是結定了!”


    “那又何妨?”杜美人眼角往上一挑,嗤笑一聲,環了目滿園的枯枝,“園中有樹,其上有蟬,蟬高居悲鳴,飲露,不知螳螂在其後也。螳螂委身曲附,欲取蟬,而不知黃雀在其傍也。黃雀延頸欲啄螳螂,而不知彈丸在其下也。此三者皆務欲得其前利,而不顧其後之患也!恁旁人爭來奪去,吾等大可隔岸觀火,何須動這個閑氣兒!”


    鄭才人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時下雖早過盛夏時氣,也觀不著螳螂捕蟬之戲,但在這宮中,人人無不是局中的那個,要麽是那螳螂,要麽便是那樹上蟬,但凡有點小聰明的再要麽就是那黃雀,然爾虞我詐到最後,哪個不是彈丸下的附屬品,又有幾人能逃脫的了命運的捉弄。


    這些年跌打滾爬在宮中,未少觀得那些肮髒無比的宮鬥,殘忍至極自是不必多說,摧人心死更不在話下,盛寵一時的也大有人在,今時細細回顧來,仿乎卻隻有梅閣的那位,久曆風風雨雨仍占有一席不敗之地。也正因此,杜美人才與鄭才人決意改變風向,轉砣而行,向江采蘋看齊,以人為鑒,心性兒雖說難收,能保命卻終歸最重要。


    兩人剛轉過一條宮道,卻見一旁的岔道兒上遠遠地步來一大一小兩個人影,待細一看,竟是娟美帶了個黃口小兒。


    “咦,這不是楊貴妃身邊的寵婢?”杜美人輕笑一聲,待娟美走近,率然開口笑說了句。


    娟美眉心一蹙,原不想搭話,可杜氏、鄭氏二人擋在前卻是繞不過去,再見杜氏先與其客套,這才拿著腔兒昂頭禮道:“奴見過杜美人,見過鄭才人。”


    對於娟美的無禮衝撞,杜美人看似全未介懷,反卻含笑看了眼娟美手牽著的那小人兒:“這是哪個府上的天潢貴胄,怎地瞧著眼生……”


    娟美撇一撇嘴,似無意作答,對杜美人、鄭才人二人本就沒好感,有道是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今日杜美人如此的熱心腸子想必沒安甚麽好心。


    “吾姓裴名徽。”


    娟美帶搭不理,其身旁的裴徽卻幹脆利落了回了聲。這下,娟美不由蹙了蹙眉,先時在楊府,就已再三叮囑過裴徽,待進了宮萬莫多嘴,這該說的說不該說的切莫逞能耍嘴皮子,誰曾想這會兒剛由宮門那邊過來就撞見杜美人與鄭才人。


    “你姓裴?”杜美人微一晃神,旋即言笑自若道,“這般說來,你可是虢國夫人之子?”


    裴徽皺一皺眉,緊閉著唇毅,小臉閃過一抹不與其這個年歲相符的沉練,雖知母親與其的兩個姨娘都被封了“國夫人”,卻並不討喜。


    “杜美人若無旁事,奴便先行告退。”娟美屈膝一禮,便做欲帶著裴徽離去。今日楊玉環差其出宮去楊府時,有交代過莫把此事告知任何人,倘使不巧在路上遇見何人,就隻道是裴徽在楊府思母心切,故才帶其進宮來與楊玉瑤一見。


    在把裴徽從楊府帶入宮後,娟美已在挑著貫日人少的地方走,可不成想還是在這兒碰上了杜美人與鄭才人。眼見杜美人一個勁兒地在沒話搭拉三句,娟美越看越不耐煩,直覺杜美人是在心懷不軌。何況這些日子,楊玉環未少說教娟美,往後裏要少言多聽,娟美這刻也怕話說多了再說錯了話,反卻費力不討好,回頭反而被楊玉環問責。如此一來,隻會更加顯得丹靈在楊玉環麵前盡如楊玉環之心,其卻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就連這麽件小事都辦不妥。


    “虢國夫人留在宮中多日,到底是楊貴妃思量周全,曉得姊會思子,端的是姊妹情深呢!”側目娟美,杜美人似笑非笑地稱歎了聲。


    娟美領著裴徽剛走了還沒兩步,一聽杜美人在後麵又奉承出聲,腳下不禁一滯,未加思索回身就脫口而出道:“杜美人怎知是娘子命奴帶了裴徽進宮來?”


    杜美人眸底一閃而過一絲詭氣,鳳眸微眯,麵上卻掛著不變的笑靨:“楊貴妃是個重情重義之人……”說著,與鄭才人相視一笑,“嬪妾等人可都敬慕久矣!”頓一頓,方又道,“嬪妾可是聽說,近日陛下有意立後,楊貴妃懿德懿容,它日入主中宮,嬪妾二人可不全憑楊貴妃庇護!”


    娟美顯是一喜,聽杜美人言下之意,想是李隆基會冊立楊玉環為皇後,突聞此大喜之事,又怎不喜上眉梢。轉而一想,難怪杜氏、鄭氏今個竟會對其一個小小的宮婢都禮待有加,原來是顧忌於此,打的這個如意算盤。換言之,如若楊玉環果被立為一國之母,待到那時,其也會跟著沾光,無上榮尚,屆時別說是杜美人、鄭才人以及宮中的那些大小宮婢,連帶梅閣、淑儀宮、芳儀宮勢必也得對其高看一眼,何愁找不著機會出口惡氣,也賞江采蘋身邊的彩兒一點顏色看看。


    “回頭奴會把杜美人、鄭才人的心意帶與娘子……”娟美頗顯得意的高抬著下巴,也未行禮,轉身就帶著裴徽離去。


    目注娟美離去,杜美人立在那,唇角牽起優美的弧度,剛才不過是一詐,詐一詐娟美而已,不期娟美竟上鉤,也不想想其又怎會知曉是楊玉環授意帶裴徽進宮的。不過,此事既由娟美口中得到證實,想是接下來會有場好戲上演了。


    可想而知,楊玉環之所以命娟美去楊府將裴徽帶進宮,十有九成絕不是顧及與楊玉瑤所謂的那點姊妹之情。若說裴徽小小年歲思母心切,許是不假,但時為虢國夫人正承主恩的楊玉瑤眼下可正當第二.春的時候,連日來“藏”身在翠華西閣淨顧與李隆基堂而皇之偷.情,估計早把其與自個的那個短命鬼夫君裴郎子所生養的那一雙兒女拋卻九霄雲外去了。


    今日楊玉環這一命人帶裴徽進宮,與楊玉瑤姊妹倆劍拔弩張的那日想是不遠了,姊妹間為爭寵反目成仇,試想,怎不使人為之興致盎然,是以逮住時機適當的從中挑撥下,這場戲才將會不失為變得更為精彩,更令人期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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