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美人原是想挑唆梅閣與南宮的嫌隙,不成想卻是一語言中,楞是讓楊玉瑤歪打正著,在梅閣尋見了聖駕。


    楊玉瑤本也是抱著僥幸心理兒到梅閣碰一碰運氣,若能在梅閣見到李隆基自是再好不過,但若尋不見聖駕,也算不枉費在南宮與王美人浪費了一番唇舌,不“駁”王美人的麵子。然而,當在梅林尋見李隆基的那一刻,楊玉瑤卻不由得大喜過望,無語凝咽著就一頭撲進了李隆基懷裏,一訴連日以來的相思之情。


    李隆基踱步在梅林,正徘徊不決可要命人相請江采蘋出閣一同賞梅,今冬還未降一場雪,曾與江采蘋踏雪嚐梅的情景仿佛已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江采蘋那一笑一顰的仙姿玉貌縈繞在眼前,暖怡心頭的同時,也劃傷著心頭。


    躊躇的工夫,卻聽身後一聲輕喚,一個身影從林間直奔而來,直到楊玉瑤撲在懷中,李隆基才回過神兒來,曉得懷中人並不是江采蘋。


    “陛下,妾身可算見著陛下了!”伏在李隆基懷裏,楊玉瑤好一陣兒喜極而泣,更是滿腹的委屈,“陛下可知,妾身差點見不著陛下了!”


    凝睇懷中的楊玉瑤,李隆基微有晃神,楊玉瑤今日的淡妝雅服,頗有幾分江采蘋素麵朝天的影兒,尤其是那含淚的嬌顏,直勾動起其心底的一根弦。


    那年江采蘋痛失腹中皇兒,也是這般淒婉的神韻,令人連整顆心也跟著揪緊,撕扯的心如刀絞。


    不得不承認,李隆基之所以會為楊玉瑤所蠱媚,究其原由,七成是因由在楊玉瑤身上。李隆基曾不止一次的浮現出江采蘋的眉眼,那種衝動,並非隻起因於肉.體上的情.欲泛濫。也正因在楊玉瑤身上看見了江采蘋的影子,李隆基才越發的遷就楊玉瑤,在每次歡情過後都賜予厚賞,隻因那種情動,並不是為癡纏在床笫之歡上的那個女人所動,至於賞賜,卻出自對心中所心心念念難忘情的那個心上人而愧懷所為。(.好看的小說)


    有些情愫,一旦壓抑了。越久便越難表露心聲,隻會越加的愧懷,愧懷得難再坦誠相待。難再有回到從前之日。或許正是這樣,才有那麽多的文人騷客趨之若鶩的感喟“人生若隻如初見”。


    “陛下,妾身禁足府中十餘日,無一日不在思切陛下!”抬首凝望著李隆基,楊玉瑤輕咬朱唇。嚶然有聲,“妾身,妾身今兒個便瞞著父親,私逃出家門,隻為見陛下一麵……陛下!”


    凝神兒間,聽著楊玉瑤的哭訴。李隆基龍目微皺,其身邊的女人,近年是越來越多肯用情的女子了。隻可惜其卻無法還之。


    高力士伴駕在旁,剛才乍見楊玉瑤出現在梅林,先是一怔這會兒才弄明個中原委,趕忙示意隨駕在後的幾個小給使退下,一來未免擾駕。再者,小明子幾人站的稍遠些也便把風。畢竟。這兒是梅林,離著梅閣並不怎遠,萬一被江采蘋撞見李隆基與楊玉瑤在林中情話綿綿,豈不壞了大事。


    反觀李隆基,麵對楊玉瑤的柔情攻勢,龍顏略沉,才若有所思的開金口道:“朕,命人在長安城為夫人另構築宅第,賜,車馬仆從,如是可稱夫人之意?”


    楊玉瑤淚眼一蹙,顯是一愣,勝業坊的楊府已然是朱門繡戶,今日李隆基竟又下此恩敕,要為其另自辟地建府,著實是意料之外之事。


    “夫人還不快些謝恩。”高力士靜聽在邊上,微怔之餘,極小聲提醒了聲楊玉瑤。楊玉瑤的心思,其又怎會看不懂,但對李隆基的用心良苦,更為看在眼中。


    “妾身,妾身叩謝陛下恩寵!”楊玉瑤連忙拭著淚痕,退後一步就地禮謝。麵對這出乎意外的恩賜,原本還有些模棱兩可,但轉念一想,若在這長安城有了府邸,日後不但為出入宮掖行了方便之門,還可帶著裴徽姊弟二人一塊兒遷入新府邸,其母子三人由今而後也就再也用不著過那寄人籬下的苦日子了。


    即使府邸構築在宮外,而不是在這宮中賞得一處宮苑,其虢國夫人的身價自此亦抬高一大截,何況若在宮中賜予了居苑,今後與裴徽姊弟倆相見的時日必定無多,在楊玉瑤心裏,與李隆基貪歡歸一回事,但有時還是放不下裴徽的,怎說裴徽姊弟倆也是其身上掉下的肉,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不為人妻母也就不知身為一個女人的難處,何況是像其這樣一個早死了夫君的風流寡婦,那心裏兜的苦水何嚐不是蝕骨的啃噬。


    一晃又過去七日,離著年節已沒幾日,年味愈濃。


    彩兒、月兒遵照江采蘋吩咐,也提早備下了年節所需的一些食材,另外還專備了幾盤炒玉米。


    這炒玉米可是江采蘋的拿手絕活,當年初入宮時,便是這一盤炒玉米博得龍顏大悅,賜得“才人”封位,回頭想想,自那年入宮到今時不覺已過了十二個年頭,這十多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有時隻在彈指一揮間,而有些事也沉澱在了歲月中。


    年節盛宴一如往年安排在了花萼樓,滿城喜氣洋洋,張燈結彩,好不熱鬧。


    宴席上,今歲後.宮卻無幾人參赴。


    曹野那姬帶著小公主隻一站一立的工夫,筵席才開場就退席。董芳儀因病勢還未康愈,已一連三年不出門,今年也未參賀在座。


    至於文武百官,倒皆入朝,不缺一人。而諸皇親國戚中,皇太子李亨一大家子人倒一早兒就進了宮,廣平王李俶也帶了沈珍珠及其子李適母子倆一同進宮參拜,李亨卻未帶上其那位續娶入東宮的張良娣,畢竟,張良娣還不是太子妃,所參赴的又是宮中的年節盛宴,斟酌一二也不為過。


    酒酣耳熱之際,王美人挺著大肚站起身來,舉樽向上座的李隆基:“嬪妾敬陛下一杯……”


    環睇麵頰蕩著幾分酒紅的王美人,李隆基龍目微皺:“時,愛妃身懷皇兒,當少飲為是。隻僅此一杯。”


    聽著李隆基話中的絲絲關切,王美人不由覺得甜上心頭,這懷了皇嗣在這宮中的禮秩就是不一樣。難怪這宮中的女人都巴巴盼著大肚子,恨不能一胎生養三五個,這有皇嗣的妃嬪跟後嗣無子的妃嬪可謂就是一個天一個地,相差甚遠。譬如現下,就算李隆基不厚待其,事事處處也得顧及其腹中的那塊肉。


    看著王美人矯揉造作地在那敬酒,四座也不知是何人在下嗤笑了聲。今日盛宴,氛圍原就有些微妙,王美人竟還如此不安本分強出風頭,當真是仗著肚子爭了一回氣了。


    “算時日,王美人這一胎也快足月了,瞧這肚子,肚尖尖,想是個小皇子呢!”杜美人拿帕子掩唇一笑,話中帶骨。


    拿眼睨眼杜美人,王美人扶著高隆的肚子慢條斯理的倚坐下身,正想著給杜美人個沒臉兒,但聽楊玉瑤陪坐在下,卻是嬌笑了聲,搭話出聲:“前幾日王美人不還誇口,說是奉禦請脈時診下,其腹中所懷的可是一雙兒女!”


    楊玉瑤這一搶話,王美人麵色頓變,那日在南宮,確實拿這話兒激過楊玉瑤,可當時也隻是隨口一說而已,今刻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楊玉瑤竟揭她的老底,豈不擺明要看她在人前出糗。


    一聽楊玉瑤半真半假的說這話,滿座賓客卻在下悄聲交頭接耳起來,群臣中獨李林甫似心不在焉般未與人紛議,目光一直在投向諸皇子席次上空在中間的那張食案,那本是李瑁的席位,卻到這會兒還不見人影,也不知在搞甚麽名堂連宮宴都缺席。


    覺察在座眾妃嬪的眼神兒一時都投注在自己身上,那一雙雙眼睛也都在往自個肚子上盯著看,王美人心虛之餘,強自鎮定著哂笑道:“虢國夫人這般說,豈不折煞嬪妾了。嬪妾怎不記得,幾時與夫人誇此海口過?夫人莫打趣嬪妾了。”


    那日楊玉瑤去南宮,王美人故意存了心思折騰楊玉瑤,不期竟聰明反被聰明誤,倒讓楊玉瑤在梅林尋見了李隆基,不止如此,還又留在了宮裏承寵,這幾日早就悔的腸子都快青了。今個楊玉瑤竟又在宮宴上抖摟,萬一讓人信以為真了,它日其卻未能誕下一雙兒女豈非犯下欺君罔上之罪。


    “嬪妾可是聽說,陛下又賜予了夫人一座新府,時,土木之工,晝夜不息在為夫人構築宅第,中堂所召工圬墁,便用錢兩百萬貫!”手撫著腹部,王美人話鋒一轉,“嬪妾可還聽人說,夫人還命人取螻蟻散置堂中,一一記數,過後收取,若丟失一物,即不受工錢……且不知,可有此事否?”


    楊玉瑤花顏一沉,未料王美人竟派人在密切督查其在宮外的一舉一動,甚至連其那座還未修造完工的宅第都盯上了。看來,王美人倒真費了不少心思花了不少工夫,其倒小看了王美人的心機城府。


    江采蘋一身釵鈿禮衣端坐在上位,見龍顏也微變,與身側的皇甫淑妃相視一眼,皇甫淑妃含了笑輕挑了挑細眉,看向王美人與楊玉瑤:“倘使王美人懷得是龍鳳胎,豈不是雙喜臨門?當是可喜可賀的大喜之事,這十月懷胎,吾等都是過來人。”


    皇甫淑妃從旁圓場子,王美人滿不出氣兒的報以一笑,也未再與繼續楊玉瑤鬥嘴皮,若是家宴也便作罷,今日在座的可不止各宮妃嬪,怎說也應顧及體麵,總不能一言不合就無所顧忌的有失體統。


    氣氛才要緩和,卻聽杜美人又與旁邊坐席上的鄭才人低聲戲笑了幾句:“這今下,天下為人父母者,可都不重生男而重生女了!‘生男勿喜女勿悲,生女也可妝門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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