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那學徒與小夥計的話語,卻是給玥娘提了個醒。是啊!自己怎麽能沒想到這層來。若不是膽子不夠,那姑嫂可是一門心思想要直接將自己抹殺,方能安心的。


    如今雖說親耳聽見自己就要不治了,但那也是一時的驚慌失措才會逃出門去。若是事後發現最終並未出事,到時候自己又待如何,或許更加危險了吧?


    畢竟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前日好在半夜聽到她倆的對話,才使自己躲過一劫,一旦她們不放心又找尋回來打聽到,自己並未如她們所願哪?


    不行,決不能留下後遺症來,這事還需善後的徹底些才妥。到不如索性如了她們的願,就算再找回頭來探聽消息也是無跡可尋,如此年幼的自己才能安然過活!


    等再過上幾年,自己身量樣貌都長開了,任是叫她們麵對麵都不能辨認出才好。自打來到這世後,父母雙親對自己的關愛備至,如今就這般不明不白被人害了去,為人子女又怎能坐視不理。


    更何況殺父之仇是不共戴天的,眼下自己尚無力報仇,而且還被奶娘篡奪了身份。為今之計,惟有好好活下來,耐心等待時機將惡人繩之以法才是上策。


    於是,便順著大夫的話頭接口道:“可她們抱走我家的包袱時,都叫我給瞧見了呀!”


    “東家,這小娘子都親眼瞧見她們偷拿包袱的事了,那剛才……的婦人會不會想要殺人滅口啊!”一聽玥娘提起那日的情景後,門口的小夥計已是脫口而出。


    見屋中的三人不約而同的望向自己,忙抓了抓腦袋接著道:“那個東家,戲文裏不都是這麽演的嗎?那些個偷盜財物的歹人,為了脫罪就……。”說著還不忘抬手在自己頸間比劃了一下。


    原本師徒倆確實還未往這處想過,這會子叫他這般一說起,不由相視對望了一眼。再見一旁的小丫頭更是滿臉的驚容,兩人頓時覺得後背發涼。


    真把這些個喪盡天良的歹人逼急了,可不是好相與的。更何況自家的藥鋪在明處,而那些人若是在暗處動手,又當如何是好?


    想到種種可能,程大夫忙當機立斷道:“小六子,等再過一個時辰你就往剛才她們住的客棧跑一趟,就說…嗯,就說人怕是等不到兩日便不成了,讓她們接了回去準備後事吧。”


    “啊!哦,哦,東家,小的明白了。”應了一聲後就趕緊往前麵堂上回去了。


    這邊交待妥了小夥計,回頭還不忘提醒徒弟一句道:“子奇你先回家一趟,讓你師娘把我們家的破牛車趕到店裏來,晚上咱們先把這丫頭送出城去才好。”


    頓了一頓,又低聲在徒弟的耳邊交待了幾句,才轉過頭來問起玥娘來:“小娘子先前不知你是如何裝病的,一會兒過城門時還接著再演上一段路才好。”


    聽聞此言,玥娘已是低頭拿出剛才使得大夫們摸不著脈象的玉佩示意一下。才老實回答道:“以前有聽過人提起用硬物夾在腋下,就能使人摸不著脈象,小女也是無奈才試著……。”


    長歎一聲,程大夫不住點頭道:“這事你也是性命交關,這般年紀就能有如此見識和膽量已是不易,大夫哪有怪你之意哦!”


    “難怪,隻是另一邊摸不著脈象。”一旁的小大夫緩緩點頭輕聲符合著。


    將一眾事情安排妥當後,大夫親自分三次給玥娘飲下一碗溫水,並與徒弟倆將竹榻給移過一旁較為通風的過道裏,臨了還囑咐她趁此期間好生歇著,萬事先且寬心放下才好。


    望著師徒倆衝衝往外的身影,玥娘已是滿懷感激之情。現在雖說還未全然放心,但經過昨晚驚魂時分,接著又是幾乎徹夜輾轉難眠,再到今日一路來的顛簸,就是個成人也定然已是筋疲力盡了。


    如今能稍作休整,且又得了這藥鋪眾人的援手,自己那條自昨夜起就一直緊繃的神經,也在無意間慢慢鬆懈了下來。此刻已疲憊不堪的玥娘,躺在清涼的竹榻上漸漸睡熟過去。


    少時,待玥娘醒轉過來,起身推開軒窗往外頭望去,才發現已是日落時分了。緊靠牆邊的破木案上用紙墊著兩塊麻餅,一看便知是此間的大夫特意留給自己充饑的。


    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的玥娘,哪裏還顧得旁的,就著碗中的清水便開始大快朵頤起來。雖是尋常食物,可此刻在餓極之人的眼中,卻是無比的美味。


    吃得香甜,剛才又得以安然熟睡好半響,現在再看小丫頭確實比剛送來那會兒已是精神不少,就是麵色都明顯好轉許多。


    “丫頭如何?這會兒可是覺得好些了,剛來那會兒瞧你的麵色就知道,雖是有意裝病,也確實有輕微暑熱之症的。”步入內堂又給玥娘把脈確認的程大夫,已是開口言道。


    玥娘也不隱瞞,點了點頭答道:“現在不敢說全好了,但人確實不暈暈乎乎的了,而且也不再一個勁的出汗了。”見大夫略略頷首,不免好奇的追問一句來:“先生,全都是你剛才給我喝的那碗溫鹽水很是當用。”


    “哦,你這丫頭還知道,其中的道理嗎?”說著抬眼接著點頭問道:“要是知道,說與我聽聽可對?”


    ‘我哪裏知道什麽大道理喲!不過就是曉得在前世裏身體不適時,去醫院補充生理鹽水一說。’現在要講這道理確實將玥娘難住了,靦腆微笑著搖了搖頭:“旁的小女實在不曉得,隻見過家中有人在暑天出汗多時用過的。”


    見小丫頭邊說著,邊指了指一旁擺放著自己的外裳示意到。程大夫才含笑點了點,轉而又接著告訴道:“一會兒等鋪子打烊,咱們過城門時你還需裝一裝才好,所以這留有汗漬的衣裳才是最恰當的。”


    那怪剛才大夫特意找了件幹淨的衣裳讓自己換上,不但是怕自己濕氣入侵,原來留著那些打眼的汗漬是另有他用的。隨後,又聽著程大夫告訴才知道,那對姑嫂在將自己丟在藥鋪裏,就連忙收拾了行李往城外奔逃而去了。


    一安然出了城門,玥娘才學者那小夥計的樣,將雙腿掛在車板外頭坐,卻忙被大夫家的娘子攔道:“你且再躺會兒,我們家前後雖說沒幾戶鄰裏住著,到底不敢大意的。”


    沒曾想,就在即將要到家時,還真遇上了隔壁家中的婦人。一聽是程大夫將無人照看的小病患帶回家中將養,那婦人才連忙掉頭進了自家的院門。


    雖是喊的太大聲,但車上眾人卻是聽得分明。“你們幾個趕緊都進屋去,隔壁那個‘大善人’又往家中領病人來咯!都給我記好了,這些日子沒事都不許往外頭去,也不知是個啥瘟病,小心給染上了,我們家可沒錢抓藥的……。”


    把孩子們都趕緊屋裏去後,那婦人自個卻滿是好奇的扒著門縫往外瞧。見一個孩童被抬進對麵的院子後,略微有些吃驚的自言自語道:“就這麽點大的孩子,就能安心放在大夫家的哦,怎麽都沒個家人跟著來養病的喲!”


    好在對麵程家人,早就對這家婦人之舉見怪不怪了,而且就是她這好奇的性子也是熟知已久的。若是不然哪會不到把人抬進屋裏關了門,方才讓玥娘安心坐將起來。


    “畢竟這丫頭這年紀還小,長久以往的,這一天到晚躲著人不出門也是不能的。當家的,咱們還是盡快想個折才好。”正忙著端了飯菜進屋的程家娘子已是提了一句來。


    剛提起筷子吃了一口飯,直點頭道:“是啊,今天我讓小六子跑了趟客棧送信,也是權宜之計,往後這丫頭怎麽也得有個出身才能長久留下來。”


    家中除了還有兩個比自己大上些年歲的孩子外,倒是再無外人。一家人也是親和的很,就是用飯時也不曾像旁人家那般有主仆之分,全都圍坐在堂屋裏一起吃飯。


    後來在藥鋪待久了,玥娘才明白為何今日師徒倆商議事情也不避諱著那堂上的小夥計。原來這小六子同這程大夫家,也是連了宗的本家遠親。自己家中人口眾多養不活,所以自打剛記事那會兒就被送來藥鋪學徒,好歹有口飽飯吃,名義上也算是程大夫的半個徒弟。


    一聽東家娘子說道出身之事來,小六子立馬附和道:“要不尋個孩子多的人家,就是多報上一、二個都不會有人知的。就像小的老家那小山溝溝裏,三年都不見一名衙門的人來過問這檔子事,都按村長給報多少便成。”


    另一旁的小徒弟卻是微微搖了搖頭攔道:“師傅,我看這事咱們還須小心著才好。要是咱們藥鋪突然多了個年紀相仿的女孩子,反倒讓人起疑不是。”


    程大夫連連頷首道:“確實不妥,待我師再想想才好。”轉而問向玥娘道:“還沒問小娘子的姓氏是?”


    玥娘已是脫口而出:“小女姓諸……。”才剛要將葛字出口,突然頓了下來。雖說自己這姓氏不算太過特別,但卻不能因此上給麵前這些好心援手之人帶來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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