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此處,那李管家已是不自覺的轉頭朝東家的方向望了過來。但換來的,卻是李大貴一臉漠然的側轉著身子,視若無睹。


    東家這是打算置之身外,看來最終還是得由自己一人扛下這罪名的咯!好歹自己也是為東家你做下不少棘手之事,怎麽也得瞧在往日辛苦份上,幫上一把才是。


    “東家,小的,小的隻是…還望東家看在這些小的鞍前馬後……。”還未待那管家求完,就見這胖地主很是不耐的退開兩步,對著堂上的縣太爺一禮。


    急忙撇清關係道:“知縣大老爺,這盜殺耕牛一事可與小人無關,都是這該死的奴才一人所為,小人是一概不知的。”


    ‘果然還是一退二五六,直接將自己這個管家丟棄不顧了,可笑自己還想著東家能拿銀子賠了那丁二家的牛。’死死的盯著一臉冷然的東家,李管家此刻卻不由猶豫起來,自己真要一力承擔,還是索性豁了出去,將事情真相大白於此!


    而此刻跪在堂下之人中,最是困惑的便是失主丁二,從起初自己一直認定的鄰居李茂,到後來偷賣牛角的花子王槐,如今又轉而知道了真凶卻是同村地主家的管家。


    究竟還會有何變化,現在連自己都跟著莫名茫然起來。再看此時同自己一般跪倒在地的凶手管家,卻是一臉隱忍的死盯著他那個地主東家看,難道其中還有隱情不成?


    “一定不是這管家自己所為。他一個地主家的管家就算是沒銀子使,也犯不著盜走村裏農戶家的牛,要竊盜也該是他東家庫房中的物件更值銀子吧?”


    聽著陸師兄所言,玥娘也是附和著連連點頭道:“可不是,而且還趁著夜裏愣是把那頭牛給殺了,就更是奇怪,盜來耕牛不賣錢而是殺之,其中定有另有圖謀。(.無彈窗廣告)”


    “哦,小哥看出什麽來了,可否說來聽聽是有何圖謀?”一旁的和善老伯已是淺笑著搭話道。


    看了看堂內的幾方人,再思量了片刻後,玥娘才將一路來所見到的情形大致關聯起來。低聲分析起來:“首先,這李管家定然不是為銀錢之事盜殺了丁二家的耕牛;其次麽,那丁二兩次上衙門所告之人都是鄰居李茂,便已說明村中除了李茂,還不曾懷疑過旁的人家。由此看來,那丁二過往也未與這管家有過仇怨。”


    “那師弟你的意思是,這管家之所以要盜殺丁二家的牛皆是因李茂而起?”身旁的陸師兄已是忙不迭接上自己的推想道。


    隨即卻又搖了搖頭疑惑一句:“但也不對啊,那地主家的靈芝被盜他們可是要比起丁定耕牛失盜,整整晚了五天。而且,看那地主剛到堂上之時,確實是對被盜一事並不知情的樣子。”


    “所以是兩家定有舊怨。”此時,一直聽著師弟們分析的程師兄直接給出了推斷,頷首接口道。這旁的玥娘正點頭認同,剛要接著說出心中猜度,卻被此刻從堂內突然而至的人聲猛然截斷。


    隻見剛才還低沉著腦袋的被告李茂,如今已是抬手直向胖地主大聲罵道:“你曾我出外不在,使詭計謀奪了我家山林不算,居然還想要趕盡殺絕,不給我們家留半條生路。”


    原本聽得是地主家的李管家盜殺了丁二家的耕牛後,堂外圍觀的人群便不時有人壓低了聲音議論起來。而這會兒卻被李茂大聲揭露出,原來這一切全引那貌似受害者的胖地主為謀取人家的山林,才起得歪心思。


    這下倒是正如堂上老爺所思,最終還真是兩案合一了,居然是為了謀奪他家山林而起的。縣太爺這時也是氣不打一處來,自己剛才還頗為同情這個李大貴,試想誰家被盜采了這等貴重之物能不心疼的。


    現在看來還真是萬幸,還好未曾急於判定罪責,若是那般的話,今天本老爺這臉麵算是沒處擱了。顏麵丟了還是小事,更近一步,要是讓保舉自己好容易才補了這個正職的上峰得知,那後果可是不敢往深裏再細想下來。


    一想到自己仕途之路,有可能會因此案再難有寸進,又怎能讓知縣老爺不憤恨。哪裏還會容他在堂上多言辯解,一抬手反指向李茂言道:“你且將前情說與本官細聽詳實,若是實情,老爺我定當給你做主,還你一個公道。”


    縣太爺說給自己做主,是真的?再望了一眼那旁的李大貴此時再不見剛才那副洋洋得意的模樣,反倒是因為堂上老爺的直言,嚇得有些亂了陣腳,臉色瞬間黯然下來。


    要不是為了維護自己地主的顏麵,怕是當即就要跌坐在地了。但這時已讓左右兩個手持佩刀的衙役,架在當間卻是半點不敢胡亂言語,隻能眼睜睜的聽憑李茂將實情當堂抖了出來。


    深吸一口氣,堂下依然端正跪著的李茂開始緩緩道來。原來,這地主是兩年才在他們村中置了宅院,又買了幾個山頭和田地的。但卻一直惦記著與那幾個山頭相連成片的另外數個更大的山頭。


    由於其出的價不低,因而也有兩家便轉手賣出了山頭另尋他地而去,但李茂同另兩家卻是始終不肯就範。直到年前,李家應老母親病重,家中又無有多餘的銀兩抓藥,才不得不與相熟之人借了十餘兩來暫用。


    也不知這地主李大貴使了何等手段,終將那人手中的拮據拿了過去。正月未到便開始借故向李家逼債,李母一氣之下更是病危,李茂實在無法,隻得將家中山林做押,好容易暫緩了半年期限。


    可萬萬不曾想到的是,原本指望著待到今年開春時,與往年一般與鄰居丁二家借耕牛一事,卻突然變卦了。如此一來,想要在秋收後打到足夠的糧食還上銀子定是不能的。


    這可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不過好在李茂倒是還有一手砌磚壘瓦的手藝,原就跟著村裏的老把式們學過一段,雖說建真正的宅子還不成,可幫人搭個豬舍,修個牛羊棚子還是不在話下的。所以便同自家三弟商量著,春耕後就由自己出門跟著老把式們幹上幾月,好歹先將銀子還上,把自家的山頭贖了回來才是。


    聽到此處,堂外的人群中已有婦人開始抹起了眼淚。都是普通的平凡人家,誰家沒有個三災八難的,聽著李茂的講述也是感同身受。就連另一旁的丁二,更是禁不住聯想起自家的痛失耕牛之事來。


    方才落下幾滴眼淚,猛然間忽然記起了什麽來,忙爬起身子抬頭望向對麵的李管家指認道:“我說那,怎麽一個地主家還用出銀來我們家借牛使,原來你們家是一早就指望著李大哥家沒牛犁地,趕不及春耕播種,最後隻得將自家的山頭抵債不成。”


    原本還隻是聽李茂一人講述,突然叫丁二插入這一段來。眾人皆是一滯,但不過瞬間便依然被這一驚人的消息炸開了鍋。


    “真是良心喪盡哦,先是趁人家老母親病重逼債,後又使詭計要斷了人家的生計。”


    “他二舅,你怎麽忘了還有一宗,就是盜殺了丁二家的耕牛,就分明是要陷害他們家的,真是……。”


    眾人聞之也是紛紛頷首認同,此番高高在上的縣太爺可沒有恨恨的重擊驚堂,以震懾眾人保持肅靜。聽著這兩人的講述,不免頗為驚訝的看向這邊已是麵色發青的地主李大貴。


    想你就是個小有資產的地主罷了,居然為圖他人名下山林不惜設下種種圈套。若說他是為了山上的靈芝倒還有些道理,但從他剛到堂那時一臉意外的神色中,縣太爺已斷定其也是事後方知的。


    如今一切真相大白,自然是要責罰分明才好。“來啊,將指使盜殺耕牛的地主李大貴拿下……。”


    直到這時,那李大貴才意識到事跡已敗露無疑,忙求饒道:“大老爺,小的隻是一時順嘴說過一句,哪裏是要這李管家就去盜殺耕牛的,不過小的願意賠牛,還有那李茂家的地契也一並還他就是了。”


    身子雖胖但反應卻是一點不慢,隻見他一個轉身對著那頭的管家喊道:“你還不快給大老爺認罪。”


    一聽東家這話,那李管家也驚醒過來。既然能給丁二家賠了牛錢已算是不錯,而自己盜殺一事卻是人贓俱在,哪裏還能容得推脫。想到此處,也唯有低頭認罪再求得堂上老爺從輕發落了。


    餘下之事,自是一切按部就班,先當堂便命人快馬取了銀兩與地契一一賠還兩家;又將那藥鋪夥計私收的贓物也一並退還給了失主;再來就是按大呈朝的律曆加以判罰。


    首當其衝便是那個盜殺耕牛的李管家,直接數罪並罰,當堂就被施了仗刑後投入大牢。卻也因其一力將所有罪名認下,而讓那詭計多端的胖地主李大貴逃過一劫,隻是將銀子賠了了事。最後藥鋪夥計貪下私收贓物一事,也因事前不明此物來路不正而隻打了十仗以示警告,便讓人領了回去。


    “誰是咱們這縣太老爺是個候補來的,就不明鏡高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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