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這奶娘家的小姑子林媽媽,就得是常來往與這諸葛府上的,除了每季必定要來給府上的幾位小姐們選送衣料,若是遇上節慶之際更會大張旗鼓的拉上半車貨物直接往庫房裏送。


    諸葛府在內城中本就有那麽小半條街的好鋪麵,而眼下這間由奶娘家小姑子打理的成衣鋪便是其中一家。按說這本就是自家的名下的鋪子,就算都掛在專司管著街市上這些鋪麵的二管事頭上,又哪裏用她一個掌櫃的攔下這等送取之事,大可讓府裏去幾個穩妥的人辦這差事就是了。


    要不是老太太念著當年她們姑嫂倆拚著自身的安危不顧,將家中嫡出的七小姐安然送回府中,又有幾人把她放在眼裏,就更別提還特意選了個市口上乘的鋪子交由她打理著。


    這會兒見她領著兩個婆子送衣料來府,仆役們也隻不過多瞥了兩眼。不禁紛紛搖頭這年頭怎麽連賣布的都趕早市了,隻聽說過賣菜起早趕市集的,哪有送衣料的趕在主人早上飯點的時候便上門的!


    就在正院裏大公子吃了齊草軒大夫的新方子,居然能坐在廊下看書的消息在幾個院子裏傳遍的時候,那打大廚房的偏院經過往後院裏去的成衣鋪一行人,又成了下人們暗中說道起的另一好笑之事。


    此刻正對麵而坐的姑嫂倆卻是各有心思,適才聽了府裏的大丫鬟來報這林五娘就已料到,自家那個大嫂定然又有難以判定的事情,要讓自己趕去幫著掂量一二才好。


    要說這些年來自己在這京城中也算混得不錯,可比起能在伯爵府上伺候小姐的嫂子來還是差了些。雖說與先前在老家時那落魄樣是天差地別,可終究是在皇城裏要說能抬頭仰麵說話的人,又怎麽離得了那‘權勢’二字。(.無彈窗廣告)


    自己再怎麽好也不過是個小小的成衣鋪掌櫃罷了,又哪裏能與伯爵府大房嫡小姐的奶娘並肩的。俗話都說了宰相的門房七品官。何況那還是小姐的奶娘。


    盡管這些年自己可沒少掙銀兩,更是瞞著嫂子偷偷聽命那位,將這府中順出來的物件借著鋪麵的便利,著實估出去許多。每每拿主意的人都是自己,為何還不及她一個半點不出力的奶娘混得出息,如今家裏又落了個商籍,孩子們的前程怕是無望了。


    可她卻早已忘了,要不是全家跟了嫂子往京城來。隻怕當年就活不下去了。公婆留下的草棚子都叫他們夫妻倆押了給人抵債。哪裏還有棲身之所,且本來就是更夫的自家男人又哪裏算得良民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已使如今正是風調雨順的林五娘愈發不可一世起來。慢悠悠的吃了兩口茶後,才抬頭笑道:“現在正院的那位身子骨好轉不是剛好,往後‘咱們七小姐’那更是有個依傍的親哥哥,嫂子也能跟著多多受益。怎麽說都是好事一樁。”


    自打六年前姑嫂倆聯手做下了那件大事後,但凡一遇上這等要緊之事,與自家小姑子商議對奶娘林梁來講已成了慣例。自己一個整日被圈在後院中的婦道人家。到底沒她每日都與外人打交道的鋪子管事來的精明能幹,少見識。處理起這等大事來,還是由他姑姑出麵說道說道。才讓奶娘她更為安心些。


    眼下就連自家這個最是有計謀的小姑子都如此說道,那旁的奶娘自是又展顏了幾分:“我一早得了這消息也是這般想到的,隻是總不及他姑姑你看的遠,才邀了你來商議商議。咱們往後可是莫要再往府外搬動那庫裏的物件了,怎麽說眼下這府裏的狀況都不同了?”


    心中不由‘咯噔’一下。大嫂這話是什麽意思?不讓再往外搬動物件了,怎麽才一有新的依傍出現,就要棄了自己這個舊的不成!按說那年送人進府之時,原本確實衝著府裏老太太給的賞賜,還有往後一家子的生計大事,才動了心思在路上除去了那位‘真小姐’。


    但是,當兩人俱在京城中安頓下來,見識過這府裏的奢華富貴後,眼界那日益高了起來。再加之不久後又出了正院那位身有怪疾之事的提醒,才動了腦筋要尋些金銀給‘假小姐’日後傍身用。


    隻是在自家大嫂不知情下,自己多順手添了些物件搬離出府,數年下來的積累,早已比起對麵這位手中的所有雙倍不止了。而且自那日從後院那位老媽媽的口中,已是得知原來那位大房夫人的陪嫁才更讓人彈眼落睛。


    要不是這間庫房的鑰匙隻有前麵院子的老太太一人持有,自己早就得手了許多也不可知。如今卻是連門都沒摸著,就要讓自己靠邊停下,分明是想過河拆橋,事到如今自己又怎麽會罷手!


    不動聲色的挑了一塊點心拿到嘴邊,卻又重新放了下來笑著應了一句道:“嫂子你想得穩妥,我又怎麽會不明白,不過事情總也有意外不是。”


    指了指內室的方向,又歎了一口氣:“眼看著七小姐還有兩年就要及笄了,大公子雖說是有些好轉,可誰又保得住……。”一見大嫂的臉色瞬時一僵,便知自己這話對方確實聽入耳了,立馬打住話頭,轉而忙幹咳了兩聲,賠笑道:“那久病被好大夫治愈的人也不是沒有,嫂子你就是為了七小姐也要寬心些才是。”


    端起茶盅再偷眼瞥了對麵一下,麵色越加沉重了幾分。原本因一早的大消息心情奇好的奶娘,叫自家小姑子這般一言語,頓時又沒了主張。“這可如何是好?”已不及多想,直接將自己心中擔憂之事脫口而出。


    “還能怎麽辦,當然是先看看狀況再好想對策咯。”又朝那旁的內室努了努嘴:“而且,七小姐又是父母雙親都已不在了,即便是老太太總瞧在嫡親孫女的份上多憐愛些,可她老人家……。”又是才說了半句就戛然而止,留個對麵的大嫂一個顯而易見的眼神後,便起身告辭往回了。


    下得樓來一路被那方才的大丫鬟引領著出了花園,轉身對那丫鬟笑了笑,還不忘偷偷塞了塊早已摸在掌中的銀棵子給她,才招呼上跟來的兩個婆子往府外去。


    而另一邊樓上仍呆坐著的奶娘是整整過了好半響後,才陰著臉緩過勁來。小姑子怎麽盡說些喪氣話,可轉念細一琢磨此事也不是全無可能,要說醫術高超的大夫診治好了久病之人確實曾有過的,但萬一不是這般……。


    對了,剛才小姑子她是怎麽說道的‘也不是沒有’,這下麵半句聽著就應該接上但是又如何如何才對,沒錯就應當這樣的。還有最後那一句停在了‘老人家’上,更是提醒我老太太終究是有春秋的人了,要想指望她給七小姐守著那份財物,恐怕……!


    想到這裏,那奶娘再也不能定下心來了,他家小姑子前後數句忽明忽暗的話,哪裏是她寬心,分明是在給她添堵才對。隻是眼下她是關心則亂,壓根就沒能靜下心來好好思量一番,又怎麽會聽出其中小姑子真正的用心來。


    此事又能與裏麵女兒商量,早就想好這等惡毒之事絕對不叫自家心頭肉沾染上分毫的。因而上,現在內室中的七小姐也隻曉得自己是個冒名頂替的罷了,至於其它是一概不知。大概也早已忘了當年那個與自己一般大的小東家了,本來也是由儉入奢易,何況還是個不滿七歲的小女孩就更是如此了。


    這奶娘是好不容易將自己的閨女改名換姓,終於變成了這諸葛家嫡出小姐的身份,又怎麽能讓這即將轉好的情形再出紕漏。剛才又得了自家小姑子的提示,便更是對此上心的很,忙將屋裏的四個大丫鬟都聚集起來,吩咐了眼下最是緊要的事宜。


    就在這後院樓上丫鬟們各自忙活之際,方才那為一路緊盯著林五娘往府中回來的管事袁媽媽也沒閑著,此刻正讓在花園夾道裏守著的小丫鬟回稟剛才的所見所聞。


    “哦,是你親眼瞧見的?”停下了手中動作,眼中卻是不由一亮,看來她們家姑嫂倆的關係,也並非那般真好的插不進外人去。抬手示意那小丫鬟退出去後,這袁媽媽更是樂得就差沒笑出聲來了。


    想當年也不是有突然間多出了這個小姐奶娘家的親戚來,當家的早就拿下了那間成衣鋪掌櫃的差事,那自己當然也就不必事事都看那個瘦老頭的臉色行事了。誰知千算萬算都沒料到怎麽就多了這麽一個攪局的,眼下看來便是奪回那鋪子的好機會。


    打定了主意更沒耽誤時辰,立馬就派人分作兩路忙著打探了起來。本還平靜異常的諸葛府裏,卻已在眾人不知情的狀況下隱隱有了異動之象,隻是與其中人口而已太過微小了,一時間倒也沒露出絲毫不同尋常來。


    今日這事確實令人頗為震驚,就連一直除了日常問安外,就不怎麽過府來的二房老爺都給驚動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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