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這是怎麽回事?”躲在月洞門後,剛才偷偷探出半個腦袋的小丫鬟,趕緊縮了回去望向自己身後婆子小聲問道。


    那婆子一把拉過那小丫鬟,壓低了聲音湊近與這邊的三個小丫鬟解釋起來:“你們可曾去過衙門看堂上的官老爺審犯人?”朝那邊努了努嘴接著提示道:“今天咱們府裏的七小姐擺的這陣仗,就與那衙門裏官老爺的架勢挺像。”


    最先起頭的小丫鬟已忙不迭接了一句:“那就是說,前幾日傳出庫房失竊都是真的咯?可是誰那麽大的膽子敢在咱們府裏偷盜財物,居然連後院的七小姐與隔壁府裏的二太太都驚動了!”


    才剛疑惑的搖起頭來,就被身後的批婆子點住了腦袋,恨鐵不成鋼的指出:“你個不成器的,也難怪都進府小三年了還隻能在老太太院裏做個灑掃丫鬟。嘖嘖嘖,怎麽連這點眼力勁都沒有?”


    索性把自己身前的那幾個,時不時伸脖子朝院裏張望的小丫鬟們都往牆角下攏了攏,才接著提醒道:“你們若是不想待過些日子被攆出府去,就都給老婆子我好好聽仔細咯!往後不管是府裏別處的無論哪個媽媽、大丫鬟的讓你們誰幫著辦差,都給我躲得遠遠的,實在不成就按老婆子往日教導的,裝傻總還算拿手吧。”


    聽見婆子這一提,雖然還不明白到底今日這正院中的主子們為何要公然在拿賊,可對自己身後之為家中的長輩之言還是都能牢記在心中的,不由紛紛點頭欣然應下此事。


    要知道,若論起府裏最長久還能安然領月錢的,就屬自家這位婆婆為最咯,雖然一直被留在無人問津的花園裏不得重用,可卻是一帆風順。從未出過紕漏。一家子老少更是都得益與婆婆的時常指點,才能在這伯爵府裏平安至今。


    “咱們府裏那位主子才是真正的掌舵人?”聽得婆婆的第一問,幾人皆是直接齊齊指向老太太那進院子的方向,就又聽得婆婆又接著言道:“如今雖是由二老爺襲了爵,可咱們府裏最能說了算的還是老太太,所以咱們隻需守住自己的本分就好,旁人再怎麽擺架勢也越不過這府裏的老太太去!”


    見小丫鬟們俱是低頭想了片刻後才連連頷首,便又指了指正院的方向低聲道:“咱們且看看情形才好。真要是全然不知裏麵說道此什麽。往後一段日子裏咱們也好知道,都該如何應對才是。”前麵幾個小丫鬟們也都聞聽婆婆教導後,便又重回原來那隱蔽的位子,聚精會神的側耳傾聽起來。


    此刻站在台階下的二門管事媽媽,已笑著朝上麵竹簾旁束手端立著的奶娘梁嬤嬤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才領著一眾膀大腰圓的粗使婆子們也在下方立定聽命。


    看著下麵的袁媽媽與守在侄女身旁的奶娘對眼色。靠東側而穩穩安坐在太師椅上的二太太,也是借著用帕子輕拭嘴角之際,暗瞥了一眼那位管事媽媽。


    還真是好算計。看來也與那旁這位早在暗自有過商議的。先來我們府裏告訴,說是七小姐身邊的奶娘梁嬤嬤家的親戚,占了他家老頭本該接手的掌櫃一職。如今看來裏麵似乎還有旁的什麽,自己都不曾知道的事情發生才對。


    要說那二門上的管事媽媽棄了原來暗中跟隨的主子三長老,怕是不能。可又有何事能叫她與後院的七小姐有共通之事,卻是令這旁側桌上的二太太很是費解。


    悄無聲息使了個眼色給立在自己身後的慧蘭,那丫鬟忙往前半步拿起桌上一柄牡丹團扇。借此給自家主子打扇之際,主仆倆便已暗中對上了幾句要緊的來。


    再看,此時居中而坐的小姐已是側轉頭顱,朝自家奶娘輕輕頷首,便聽得那梁嬤嬤忙上前兩步發話道:“將庫房的人都帶院子裏來,七小姐要當眾問話。”


    沒多時就見方才由袁媽媽領來的婆子們已雙人一對,將管理府中庫房的三位管事媽媽押至進來,在院子正中央齊整的跪作一排,而後都被綁了雙手的丫鬟、婆子們更是哭聲連連。雖在剛才一踏入正院之後,瞥見裏麵這般陣仗都是大吃一驚,哭聲也都收斂了一半餘,不過還是架不住人實在不少,聽著也頗為震動四周眾人的。


    因為今日之事可是非比尋常,哪裏不愛瞧好戲的仆婦,正入剛才領著家中小輩們指點忌諱的那個婆子一般。此刻湊在正院四麵周遭的家仆不可謂不多,怕是也隻有看守大門處那幾個不敢輕易走動的;還有得在爐灶旁看火的丫鬟,實在走不脫身,不得不忍著好奇沒能趕來。


    估摸著全府上下就沒餘下幾個不在此處了,隻怕就連隔壁二房那頭的也有不少已尋了借口,過來瞧上一眼也是有的。


    “這就是咱們府裏大小兩個庫房的賬本,還請主子們過目。”那旁領頭的婆子已轉手將厚厚一摞賬本交到管事袁媽媽手中,退過一邊低眉立定。


    今日向那庫房下手,上頭的主子們本也都是心知肚明的很,不過此等走過場之事還是不能省卻的。像模像樣的拿過手裏便連翻帶著指了一番後,便聽得上麵的梁嬤嬤厲聲嗬斥道:“好你個膽大妄為的趙六家的,庫中缺失了如此之多的財物,居然還敢欺瞞主家幾年之久,還不快全部從實招來!”


    那下麵跪著的庫房管事媽媽倒也沒多辯解,直接一五一十的道出了前因後果。原來那庫房的管事媽媽也是一時貪小,收了成衣鋪中掌櫃林媽媽的威逼利誘,將每能收入府中的好料子上都動了手腳,而庫房收貨的這位自然是得了甜頭便一一放行了。


    這般一來,卻是讓府中吃了暗虧,還能在短期內無人知曉,算來便隻是將庫房中的最上等好料子無端被調了包。剛才奶娘梁嬤嬤口中聲稱的短缺一事,就是直指此項。


    聽完了這撲到在地的管事媽媽哭著交待清楚後,也不及旁人開口多問,已聽得那上頭隱身在竹簾之後的七小姐,一把將身後丫鬟手中捧著的賬本推倒在地,起身對一側的二太太施了一禮後,便由另兩個大丫鬟攙扶著,一臉憤憤的往自己所居的後院拂袖而去。


    頓時讓一院子束手而立的仆婦們傻了眼,這……這才審了一個管事媽媽怎麽就把小姐給氣跑了。還未待底下眾人回過味來,另一旁的二太太也已是整了整衣裳,起身被自己的丫鬟、媽媽們跟隨著往垂花門出去了。


    “這是怎麽了?”


    “今日不再往下問話了,那咱們是不是也都各自回各處,要不要散了呀?”


    “我看也是沒戲了,怎麽竟然隻起了頭就草草完事了,我還以為能瞧見,叫直接打板子往衙門……。”


    不肖片刻,下麵已是嘁嘁喳喳有些騷動了起來,一見原本說要辦惡奴偷盜一事,才好容易將府中的七小姐請出主事來的,怎麽還未全審完就沒了下文,站滿了一周遭的丫鬟、婆子們當然俱是不明就裏的疑惑起來。


    倒是還未等奶娘出聲攔阻,就聽得那二門上的管事媽媽,已是接過身旁胖婆子手中的家夥來,猛一用力直接砸向了庭院中央那群還跪倒在地的仆婦們麵前,瞬時剛才的各種響動即可消失殆盡。


    與上麵的奶娘對視了一眼後,便已然提高三分音量,轉身便引領著身後的婆子們直奔府外拿人去了。而那台階上的梁嬤嬤也沒閑著,就此讓人將庫房眾人綁在一旁,獨留下個能寫字的大丫鬟將剛才那庫房管事所交待之事,速速記錄下來。


    “看這陣仗咱們也都撤了吧,本還丟下各自手上的活計側耳傾聽的仆婦們,也開始紛紛搖頭退了回去。此刻正院中除了領命守在院中的丫鬟、婆子們,就再無剛才那般全府上下的仆役們,幾乎能將整個正院給團團圍了起來。


    在場之中,也惟有一直默不作聲的餘媽媽自己在暗中捏了一把冷汗,今日這事是不是鬧實在有些太過了。要知道,老太太歲是臨行前單隻喚了自己進屋中叮囑了一番,就是要在其去往廟裏後,盡最大的力輔助後院的七小姐接手府中的一切事物。


    而還不待老太太一行出府滿半日,就見小姐的奶娘梁嬤嬤前來告知庫房出紕漏一說。聽得本就屬急性子的餘媽媽當即動了怒,就要讓人去全都綁了直接鎖柴房裏,卻生生被那奶娘力勸下來。


    不為別的,隻說是剛好將此事交由後院的七小姐出麵料理這些吃裏爬外的東西最是合宜,一聽梁嬤嬤這般的言語,餘媽媽倒是有些鬆動了下來,轉念一思量此事不正合了老太太臨行前的交待嘛!


    惟有當著全府眾人給七小姐立威,才是最強有力的推波助瀾之舉。於是在老太太院中這位餘媽媽的首肯下,便有了今日正院中先前那場頗為罕見的大陣仗,隻是隨著七小姐、與隔壁的二太太兩位主子前後衝衝起身離去後,才跟著弱下了氣勢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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