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年前那場大比中,已有七八成得賜出身的進士們,已然都有了去向,隻等著道上積雪消融後,便要各自上路赴任而去。


    而留在京中為官的諸葛皓,自然比起即將遠赴地方的皇甫靖要早些時日走馬上任。雖說是在戶部不假,倒是不曾想到諸葛皓所任的官職卻是尚算不錯。


    “相公,我哥哥這個判錄司的判錄究竟是何等官職?”將手中之筆擱下,不禁看著紙麵上落下的那判錄二字,玥娘不由搖起頭來。到底自己是對這朝廷中官位知之甚少,單看一個判字,自己唯一能聯想起來的便是前世聊齋誌異裏那有名的陸判,其他卻是一頭霧水。


    皇甫靖微笑著解說起來:“判錄司就是執掌在京為官之人的俸給、文移與堪合,而舅兄這個判錄便是其中的所設最大官職,正七品。”


    點了點,玥娘又不禁追問一句道:“俸給和文移我知道,是指俸祿與文書之事,可這個堪合卻是不曾聽過,究竟是個什麽事項?”


    “這堪合,便是給遠途往各地的官員出具,能往驛站食宿的憑證,以供驗明其身份之用。”聽到此處,玥娘已是明白這堪合一詞之意,倒是有些似前世裏介紹信的用途。


    已是頷首應了一句:“難怪相公你說這官職不錯,到底是那等吃力不討好的苦差事。


    卻不想,沒出幾日諸葛皓已是遣人來報了口信來,邀了他們夫妻倆過府品茶。初時,皇甫靖便覺得有些奇怪,這才上任不久,雖說這差事不重,也不得休閑如此吧!


    到了伯爵府,才剛與好友坐定下來。便聽得諸葛皓已是將戶部此刻的情形,細細與妹婿道來。一番言語之後,皇甫靖已是了然到,為何邀了夫妻倆來府中一敘。


    “當日就盼著舅兄你能往旁的去處,哪裏想到終究還是被譴了去戶部。(.)眼看著年前入冬以來,各地也都普降大雪,這一個年節下來定有不少地界已是災民湧入。隻怕開春之後,各府便要向戶部上書請命賑災了。這可都不是好差事喲!”


    那旁的諸葛皓已頷首連連:“落入你我眼中自然都不是好差事。若是換了旁的貪官汙吏手中,便更是雪上加霜,塗炭一路啊!”


    收住手中的動作,不禁滿懷躊躇朗聲道:“與其眼見那些本就無靠的災民們,無辜成了衙蠹們的盤中餐,倒不如咱們也清正一回。索性接過手來的好。”


    聽著好友口中之意,這旁的皇甫靖不禁拱手讚道:“不愧是世代忠良之後,單是僅憑一腔熱血卻是舉步維艱的。畢竟如今朝廷並無多少府庫可堪一用。隻怕能招撫安置的流民也是有限,更何況舅兄你又不得出京畿之境。哎,又如何能救回十之三四哦!”


    卻見那旁的諸葛皓。雙手一個合十禮,已是微微笑道:“那我也隻得學一回黿露寺的空寂大師,出門化緣便是!”


    “化緣,往何處去求得布施?”


    “我家娘子便是頭一位願意布施一二的,另還有我家胞妹。你媳婦也算上一份,就不知那章程可是已經擬定穩妥了?”


    “啊!敢情請我們夫妻倆過府吃茶是假,原來是借此之際化緣來的!”皇甫靖已是不由搖頭,朗聲笑了起來:“回頭,我得好好給空寂大師論道論道,你這位俗家弟子的功績去。”


    送走了妹婿夫妻倆,諸葛皓便已是著手此項要緊事宜。郡主原還在一旁陪伴與他,不過到底是才生產完不久,沒多大會而功夫已是靠在榻上睡著了。(.)


    “娘子,你看這般改上一改如何?”一句問完,卻不聞身旁之人的應答,不免側目看了一眼,隻見妻子已然睡得香甜。諸葛皓也不忙手中之事,而是起身便輕輕打橫將她抱起,親自送入了內室中安置妻子睡好,又特意吩咐了屋裏的丫鬟們好生伺候著,才轉身重新回到了書房中,接著修改章程。


    “咱們郡主還真是嫁到了好人家。”那旁正忙活完兩位小主子們的兩位嬤嬤,才回到屋內便聽得小丫鬟們說道起方才之事。


    另一位也忙附和著點頭:“可不是,原本咱們家王爺還唯恐和親會怠慢了郡主,這般看來確實不然。莫說咱們這位姑爺是沒得挑,就是親家老太太,還有這家的姑奶奶更叫嬤嬤我是佩服的緊!”


    “可不就是這麽一說。那天在產房裏若不是有這位姑奶奶在,咱們家郡主可是不能這般順當的生產,到底曾學過醫的!”


    拉過身旁的另一位來,低聲告訴起來:“我前幾日,可是聽得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鬟提及,說是這位姑奶奶家的相公便是個立誓不納妾的哪!又與咱們姑爺本就不但是郎舅,而且還是誌趣相投的好友。你說會不會,咱們家姑爺也是個不愛納小的?”


    “這到是大好的消息,若真是這般咱們郡主便是再無可擔憂的咯!親家老太太本就是個好相與的順和性子,姑奶奶更不用提。如今隻盼著城西的大宅院早日完工,咱們便離了隔壁那一家子忘恩負義遠遠的,過安穩的好日子去。


    諸葛大房一家,皆因新宅院就要修繕一新而歡欣鼓舞之時,皇甫大將軍府內也同樣有那暗自偷笑的。若是論起大將軍府上的幾位公子爺來,眼下也惟有嫡出的老四才剛出仕,旁的幾位庶子早已在疆場上建功立業,有了一番作為。


    而且這位四公子原就是京城中,出了名的紈絝子弟,更是沒有幾人真正看好他能勝任一方父母官的。因此上,對於這位的出仕都隻為瞧熱鬧的,可是大有人在。


    其中,最是篤信此事的,自然是大將軍府後院中那幾個姨娘們了。


    “這紈絝做知縣還真是前所未聞,到時候能不能任滿都尚不曉得。難怪老爺是連著兩日都忙著往幾位文官家一一拜訪,原來是擔心自家兒子的官帽子,是戴不長久罷了!”


    經大姨娘這麽先一提及,那旁的四姨娘已是滿麵堆笑地附和了起來:“可不就是如此。要是平日裏無所事事的紈絝公子,也是能做得知縣?我看莫說是光耀門楣了,就怕到時候不給咱們大將軍府丟臉已算得是不錯咯!”


    見大姨娘臉上的笑意更甚,便不由再接了一句來:“要說起來,咱們府裏那位四少奶奶也好歹是伯爵府出身,可歎這般弱不經風的嬌小姐,也得跟著這位公子爺同去那等偏僻的小地方受罪,可怎麽是好喲!隻怕定是叫苦連天,指不定還得鬧騰起來的。”


    今日,倒是平時總也會附和兩句的三姨娘,居然也學起了二姨娘往日裏的作派來,一直隻顧吃茶品點心,壓根沒有搭話的意思,卻是頗讓四姨娘有些驚疑起來。


    難不成這位今日身子不爽利,所以才懶言少語;亦或許是不敢多言嫡子的壞話;又或者……心中已是千回百轉,引出不下五、六條不同的理由來。


    正在此時,卻聽那旁的大姨娘好似察覺出她異樣來,已是開口提醒一句道:“怎麽才說兩句話,你就心不在焉,莫不是才開春你就犯春困了吧。要不讓人那我屋裏,可作提神茶的薄荷來,與你些也好解了這一身的困倦,咱們才好說話!”


    隻這後半句入耳,震得那旁的三姨娘是一個哆嗦,險些摔了手中的茶碗。忙是一個起身退開兩步,已是賠不是道:“都是妹妹愚笨,一個不留神手下沒拿穩,才壞了姐姐的雅興,下次定是不敢的。”


    “今天你們這都是怎麽了,一個二個的都犯春困,還是不耐聽我說道。罷了,都回吧。”朝對麵幾人沒好氣的擺了擺手,又冷冷瞥了一眼。哪裏還有半點興致,索性便散了此席,各自回轉而去了。


    四姨娘此刻也不由暗中吃了一驚,剛才那幕自己本就多留了三分心來,前後一切可是瞧得分明。那三姨娘就聽得大姨娘口出提神茶時,才失手打翻了茶碗的,不用多問也必定有其緣故在。


    眼下雖是不得而知,但隻要自己多留心細查,定能水落石出。而後院今日這一出不歡而散,卻並未引得多少關注,因為此刻大將軍府中。另有一樁大事才是重中之重,那便是嫡出的四公子就要預備,出京赴任而去了。


    半月後,皇甫靖一行便已是整頓停當,將田莊一並托付給了大將軍照應一二,便要啟程上路了。此行方向倒是能順便途經燁州的莊子上,不過夫妻倆也沒敢多耽誤兩日,稍稍巡視了一番,第三日一早就備妥了車馬,再度出發了。


    原本這大道上才剛好走些,再加之又是往北而行,為了走得安穩也隻得多耽誤些許時日用以趕路。越是往北,路上的行人也就越發的少了起來,好在皇甫靖此次被派往之地並非極北所在,而是自燁州向北二千多裏外一個地處偏僻的小縣衙。


    若是天氣晴朗,冷暖適宜的日子隻需十來天的路程,一行車馬整整行了半月餘,才遠遠瞧見城鎮外殘破不堪,早已坍塌過半的舊城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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