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可是知曉薊陽府裏新築的那條便道,卻是通往何處的?”另一旁攤子上正喝豆漿的這位老先生,也是不免好奇,側過身子來,追問一句道。(.無彈窗廣告)


    那貨郎聽有人問,不覺更是得意,忙是點頭將其前日才從旁人口中得來的消息,添油加醋的說道了一遍。原就在集市一頭,鄰近的攤子也是不少,被他們三、五個結成一隊絮絮叨叨,還是不是有人驚呼低歎的,自然是引得更多人圍攏起來。


    不消半日功夫,這才由貨郎轉述之事,便幾乎在整個縣城內傳得沸沸揚揚。縣衙中幾位,雖是早了幾天就已得知此樁,但對於這薊陽府衙的作派,卻是不敢苟同。


    “不但特意遣了人,來咱們酈縣勘探多次;前一段,居然還讓人將李講史尋了去,軟硬兼施生生將那書中所提之事,挪了地界。”那旁的張主簿,滿臉不肖之極的吐露心中所想。


    饒是平日養氣功夫最好的牛縣丞,也不禁搖頭長歎一聲:“這便是以勢壓人,你我又怎敢多言半句。不過頗為奇怪,這便道之事雖說新鮮,卻哪裏值當這般興師動眾!不單讓說書之人改了唱詞,還將那條新道與咱們酈縣這條是如出一轍,全然分辨不出彼此來。”


    “縣裏各山頭的青石,倒是借此賣出了不少。”一旁列坐的牛師爺,不免更是補上一句道。


    一聽自家小兒這句,那旁久病才出的牛縣丞,卻是一時有此愣神。待看左右幾位皆是一臉坦然,才明白過來,敢情自家兒子自打真心做了師爺後,便是每逢涉及錢穀之事,必要提上一二的。


    雖是尚有些不適。不過轉念一思量,卻是暗自頷首了然幾分。自己這個小兒子雖是不擅言辭,確不是那等一心蠻幹的死腦筋,既然能這般用心做事,定是誠心而為。想到此處,不免更是生出幾分欣慰來。


    而那旁的張主簿聽得錢穀師爺。提及那青石一事來,也不由接口直言道:“說道起那青石來。倒是平白叫邵陽縣裏的各個碼頭,俱是好一陣忙碌。早知道,咱們就該等縣裏的便道可通行後,再傳了這消息出去才是道理。”


    “想當初的情形,怕是不夠時日容你我多耽擱數日的。而且這般一來,反倒也多少緩和了那邵陽境內,以河道謀生計之人的日子。想來那後來邵陽縣中,不再謠言四起的緣故之一吧。”這旁皇甫靖話音才落,隻見坐下數人皆是頷首認同。


    原本那邵陽想要獨掌車馬便道一事。借口所用就是,其境內河道之利被便道取而代之,所以才要這酈縣分出這快行通路來,已解他邵陽眾多船工的生計大事。


    然而誰都不曾料想。這事才剛起頭,就被祥雲樓中的一回新書,斷了個幹淨。不過半月時日,風聲便已隨著往來的客商、行人們,傳出了三縣之外,直接落入薊陽府城內。


    當聞知,就是那薊陽的主事之人,堂堂的四品知府大人竟然要學一回,那按圖索驥之法。比照著酈縣的快慢各半的便道樣式,也要在薊陽境內最是往來繁忙的道途上修築一條。


    頓下片刻後。皇甫靖不禁又是笑道:“不過隨著薊陽府內新道開工在即。那邵陽即便再有怨言,也隻有打落牙齒和血吞了。”


    “那也是他們應得的。早知當日就不該以勢要挾,苦苦相逼。若不是當初遣了人來,使出那等卑劣手段,而是與我們商量著辦,哪裏會落得如此地步。”張主簿不免擺手,開解一句。


    隻聽得另一旁的厲師爺不緊不慢,點頭附和一句道:“如今他們也惟有再尋他法,另辟蹊徑咯!”


    聽其脫口提及‘另辟蹊徑’,在座眾人也都是無聲淺笑起來。原本主位上的知縣大人,就是利用了此法,才將那便道之難順利解決的,如今再聞此句,幾位也都不由回憶起當初種種來。


    現下酈縣因此前的劫難一一化解,而旁人眼中最是有利可圖的那條便道,也已是塵埃落定,歸了薊陽府城中根基最是了得的胡姓大族。當日有此決斷,也是基於多方之想,縣衙中的三位大人更是連著兩日,聚首一起才最終商討而得。


    一來是為了能壓製住鄰近兩縣的反撲。畢竟此路一通,對那兩縣有些不利之處,定是避無可避,惟有邀來更為強勢的人家,方可將他們兩方的百般阻擾,抵擋在外。


    其次便是,那胡家在薊陽少說也有四百餘年了,不但是根基穩固,更要緊的是他們家的十頃桑園才是關鍵。提及這家便要從前朝說起,早在千餘年前,這胡家就已是當時赫赫有名的緙絲名家,莫說是達官貴人,就是皇宮大內也是多有收藏。


    自古就有‘一寸緙絲一寸金’之說,而曆經上千年的胡氏家族而言,更是非同一般。胡家的本緙絲便是當時一絕,且有鑒於本緙絲的特性,較為適宜的就是臨摹大家書畫之作。然而其間最是出色的便是袈裟,由於需多片緙絲相拚接而成,也就更容不得絲毫偏差,因而最能見真功夫。


    那日聽人來細說起胡家的過往,旁人尚是雲裏霧裏,可皇甫靖卻是哪能不知。自家本就有一幅這胡家所出不假,但更令他印象頗深的,還是身為皇親國戚的姑丈家中所藏。大到屏風,小至服帶,皆是不缺,更別提那臨摹的畫作了。


    轉至今朝,他們胡家也因戰事之變,接連又是遷都緣故,索性也隨之舉家搬移來到了薊陽境內。明麵上雖不具皇商之名,卻握有皇商之實,每年進貢往京中的物件,已達家中所產精品的八、九成之多。即便是未入大內的,也全被達官貴族們一搶而空。


    由此可知,他家在皇城帝都中的名聲幾何!也是有基於此,皇甫靖是力推舉這家得了那車馬便道,才是上上之選。縱然是哪日自己任期一滿,離了此地,有那胡家接手的車馬便道才能更為穩妥。


    自從薊陽州府裏始建車馬便道之後,這酈縣中各種不利縣衙之言,也就隨之煙消雲散了。然而未有變化的,莫過於已沉寂多年的祥雲樓,卻因此名噪一時。如今往來於薊陽這三縣間的客商、路人們,無不知曉他家的,連帶著僅有一街之隔的獨家客棧,也是受益匪淺。


    以至於,如今索性將隔壁那戶的屋舍賣了下來。準備趁著秋收之前,將兩院打通,再另辟二座獨立的小院,以供過往的貴客入住。


    這日剛才領著工匠頭四處勘察,隻待核對好所需材料後,就要破土動工。前腳才與工頭說話,就聽得前院的小夥計來報:“東家,大事,大事啊!”


    一見直喘粗氣的小夥計,舉起水瓢,仰頭便灌了過半後,才緩過氣來:“東家,小六哥可是特意讓小的來告訴一聲,那祥雲樓的顧掌櫃的可是又要出大名了。”


    “出大名,怎麽說?”


    “咱們縣城西南角上的破城牆,可是倒了有年頭了吧。就算是前次知縣老爺也不過,讓老工匠們稍作修補了一回,但此次聽說那祥雲樓的顧掌櫃,想要出銀子認修一段哪!這事還沒傳開,不過聽小六哥的意思,隻怕過不了今晚便就……。”


    才剛說到此處,已被臉色有變的東家打斷:“你且往衙門一趟,尋了小六來店中,就說掌櫃的請他吃酒便是。”


    “唉。”了一聲,那夥計已是小跑著出了院門。


    沒多時,原本在客棧裏充作小夥計月餘的小六子,已是應邀前來,一進屋,也不多言其它,便一五一十的將所知事情的始末細細道來。


    原來正是因為得了縣衙的關照起,這祥雲酒樓才有了起色,而這三月餘下來,到底叫他家入賬頗豐。同娘子一合計,便已轉了先前擴建酒樓的念頭,反倒特請了衙門的錢穀師爺來問認捐一事。


    “我說哪,這顧老摳怎麽才幾日不見,就轉性了,原來還是為得便道即將開通一事。”


    那旁正撚了顆花生,丟入嘴裏的小六也是一臉笑意:“掌櫃的你不用急,這好事原就不是他家獨享的。按理說這修補城牆之事,也是我們知縣大人苦思冥想多日的,絕對容不得半點不妥。要不是這沈大地主提出,我們縣太爺還不定得多合計上兩日。”


    “哦,沈家提出的,可是他們家也要出上一份銀子?”


    忙點頭,放下手中的酒盅正色道:“掌櫃的,往來咱們縣城最先瞧見的可就是那頭破敗得不成樣子的西南角。無論是與知縣大人,還是咱們酈縣百姓的顏麵,都是不堪的很。而且眼看著便道就要開通在即了,你說大人們能不著急嗎?”


    僅此一言,已是叫這客棧的掌櫃撫掌,讚同連連。


    這話不過悄悄傳出三日,已是前後來了五、六家往衙門來,說是有意認捐一處,雖說不及全部,好歹也是略盡綿薄之力。倒是誰也不曾料到,最後出手相助縣衙過半之數的,卻是那家才認下車馬便道的薊陽州府的胡家。(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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