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退堂返回書房後,又與張主簿並兩位師爺說道起,今日正堂上突然而至的繁多訴狀,以及那薊陽知就要借助車馬便道之利,加官進爵之事。聽得那旁才獲悉此事的二人來,也是驚怒不已。


    “本欲強奪我酈縣之利,卻是未果的薊陽知府,倒是頗有眼光。初時想必聽得人來報此事,也隻是想阻擾一番罷了,而後又有李講史的四處演說其中詳細,才開始上了心。估摸著其身邊,也不乏有哪懂行之人提及其中好處,他才加急往京裏呈了上去。”


    聽著張主簿一番細究,那旁的兩人也不禁對望了一眼,齊齊頷首。


    就聽得這旁知縣大人,不緊不慢又補了一句道:“知府大人的確是好謀劃。我雖是新進才入的官場,卻也略有耳聞,近些年間各地官員是缺損的厲害。即便京畿境內也是匱乏的緊。而那位大人隻怕是,早已迫不及待想要跳離此等偏僻所在了!”


    “大人的意思是,既然那位是早有所圖,我們酈縣也惟有就此罷手,避而不提這樁?”


    臉色微微一緊,點了點頭不免苦笑一聲:“想來,此刻再提也已是為時已晚,為此吃罪了上峰更是不值。畢竟我小小七品之職,又是才剛入得官場,哪裏禁得起那位一合之力的!”


    由知縣大人口中所出,其餘幾位也莫不是艱難頷首,心中暗暗唏噓不已。正如大人所言一般,單是那位能盤踞在薊陽州府,前後連了三任便已能窺得一斑。


    這薊陽雖不如南方富庶之境,但想他入得官場不過十餘載,便可知其背後依仗定是不弱。而今又得了聖上欽點,更是不可一世,此刻與他強上。卻是萬萬不能,還是避其鋒芒才是上策。


    送走了幾人後,皇甫靖也不過獨自坐定吃了半盞溫茶,便起身收妥了卷宗才轉回正屋。(.無彈窗廣告)卻見玥娘已是命人做好的點心,沒過半刻時辰便已送了上來。


    “可是心有不甘?”盛好蓮子湯,邊遞與相公邊問道。


    聽玥娘開口問起。皇甫靖不免側目對著她眨了眨眼睛,笑道:“你看我這昔日京城紈絝公子的名頭。可是白來的?”


    嚐了一口清甜適中的湯品,再度開言:“從來也隻有我能占人便宜的,哪有無端吃虧的道理!”


    “是,如今相公你身份更是不同,哪裏能吃得這暗虧。”不免又是被玥娘笑著調侃了一句。


    他倒是恢複往日在京時的紈絝模樣,將手中折扇一收,挑眉瞥了一眼身旁的妻子道:“本公子也就在娘子你手裏吃過一回癟,不過咱們是自家人,哪有這吃虧一說。倒是那個薊陽知府頗為大膽。竟然還想從我手裏討得這大便宜去,卻是打錯了算盤。”


    “相公來時,不是特意沒帶多人馬,就是不想顯露身份。怎麽才吃了點虧,就要自揭了不成?”原就知道他的性子,對待家中親近之人自是不必說,可對外頭哪些不相幹的人等,又哪裏會顧及許多。何況還是他占著全理,更是沒有放過的道理。


    見自家娘子提及,不免也是微微一笑:“正因如此,所以也隻有暫且讓他囂張一時咯!不過卻也說,那位得了好處的,至今都不曾知曉我究竟是出身哪府!”


    聽他這般一提。玥娘也是輕頷螓首。附和道:“相公說得在理,也好在當初出京之時便已想到這層。早做了防範,倒是不怕那人能即刻就查到根源之上。但若是這次調往京裏任職,不免就……。”


    見玥娘臉色微變,皇甫靖卻是擺手道:“應當不能。想他不過做了幾任,一介窮僻之地的知府罷了。雖尚未細查他家中還有其它依傍,卻也不外如是而已。”


    “也是,若真有靠山可傍,又怎會借加他人的功勞博取上峰的賞識。即便他身邊的幕僚力勸,想來那般家世的名門大族子弟,大多對此等不堪之事,也定是不屑一顧的。”連連點頭讚同道。


    又轉身取了剛收到的家信來,與身邊的皇甫靖:“我哥哥信裏也已有隱晦提及,怕是不待年後,這京中必有變故發生。”


    接過信來細細讀了一遍,卻是不解道:“這明麵上看著不過是普通家書罷了,哪裏提及絲毫京中之變?”


    玥娘已是指著信中一處,問道:“相公可是認得這位藥?”見他頷首,便又解釋起來:“這地蠶取其鮮根,再添以等量的半夏,一同搗爛、外敷於傷處,便可治毒蛇咬傷。但咱們一路到此,來往多次書信中哪裏曾提過,這酈縣境內常有毒蛇出沒?”


    “即便是常有,當地醫館之中也必定有蛇藥可售,又怎能勞煩舅兄,千裏迢迢使人來送的道理!”皇甫靖也是重重點頭,附和一句道。


    見他會意,更是指向廚房的方向直言道:“而且,那地蠶還並非今秋才剛采收的時鮮之物,卻已醃製成醬菜足有兩壇。”


    一聽此言,皇甫靖都忍不住搖頭輕笑一聲:“我這舅兄還真是用心良苦。傳個消息,竟然還連帶著送來兩壇醬菜,隻怕就是有心探聽之人,也隻得無功而返了。”


    說著又是一手指著信中那處,轉而又側身指向廚房那方,點了點頭道:“鮮藥變醬菜,倒是有些說道。”


    隻見身邊的玥娘,含笑伸出兩個指頭來:“這其二之變嘛!”


    “哦?竟然還有一變!”


    “其二,就是這地蠶又名寶塔菜,就是得名於它那可入藥的節狀塊莖。而且與那名貴藥材冬蟲夏草有些近似,因而我哥哥才想要借此之物,意指京中怕是不待年後,就會有變。”


    接過玥娘遞來的醫書低頭望去,確實是如此。不免追問一句:“該不是你們兄妹倆,早就定下了暗號,為何我卻毫不知情?”


    卻被玥娘笑著提醒道:“你忘了,臨來時我哥哥曾說要咱們對個書信特有的格式。好歹能有傳遞之便,你卻不以為然,隻說不過一個偏僻小縣而已,哪裏還需擔憂可言。”


    “看來,到底是為夫錯了……。”才剛要接著說道,卻是頓了一頓,訕笑道:“看來,那位薊陽知府還真運氣不差,既然那京中年內有變,恐怕那位定是能去個不錯的所在。”


    “可會留在京中?”聽到此句,玥娘也是一愣,若是留用京中倒是有些麻煩。畢竟這皇甫家四公子的紈絝之名可是不小,無需太過用心打探,便能獲悉。


    看出玥娘眼中的擔憂,皇甫靖也是拉她坐下,輕笑道:“你道是如今這時節想留京任用,也是這般容易的,怕是那位尚且還不能夠。若是京畿之地,或許有幾分可能。”


    京畿?確實不用擔憂,到底地域廣大,並不會就此暴露。想到此點也就略略安下心來。


    其實臨來赴任時,相公曾提出不叫外人知曉自家顯赫身世一事,就連大將軍也是萬分讚同。一來,這官職的確是憑其真才實學赴考得來,並無作偽;二來,則是皇甫靖也想要看看憑借所學,不需借助家中權勢,可能為官一方。


    若不是出了午後之事,倒也算是安安穩穩半年整,可如今看來這有無依傍,到底還是有些不同的。


    “原來,常聽得張主簿掛在嘴上的那句‘朝中有人好做官’,還真是有些道理。若是一早亮出身份,莫說是那薊陽知府不敢來犯,怕是外放官員中就連多言一句的都沒有。”


    “定是這般。不過初始一到酈縣,知縣大人您就說明身份與這縣衙眾人,隻怕這縣丞、主簿也不都敢直言半句咯!”


    “倒也是。”說著更是朗聲笑了起來,這般同玥娘說道一番,頓覺心頭鬱結也已消去過半。此刻再抬眼來望,瞬時明白了過來,原來娘子這是要借此書信之事,一解自己心頭之困。


    想到此處,伸手環住玥娘來,低聲耳語道:“想來我這等‘無權無勢’之人,想要加官進爵,怕是不易。還需委屈娘子幾年,待為夫名正言順,憑借功績為你掙個誥命之名來。”


    卻見自己懷內之人,笑著點頭道:“好,想我家相公足智多謀,又能為民請命,無論在何處為官都是百姓之福。隻需假以時日定能如願以償,為妻也能跟著分光無限。”


    相通了其中關鍵,轉過天來已是再度喚了幾位往書房議事,一改昨日神情,又開始忙碌起來。幾位雖說不明就裏,但見大人麵色輕鬆,也知定是已然釋懷了,不免半是欣慰,半是暗暗搖頭,為其唏噓。


    “唉!到底是勢不如人,想咱們這位新知縣無論是為人處事,還是公務之能,都遠不是這薊陽州內旁的七品官員堪比肩的。卻是苦於朝中無人,不得不任人所欺,也隻得飲恨暗歎身世不顯了。”


    “父親您此話之意,怕是這事再無轉機了?”一旁的牛師爺,不免又是追問道:“我等可都是親眼見證當日的情景,而且那祥雲樓內更是來人不少,那薊陽知府這般蠻橫,難道就不怕有人將此處實情傳入京中,聖上麵前?”(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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