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還有老嬸子們不曉得的大事勒!”聽得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就已是議論了起來。街尾那扇半開的院門裏,不由也步出個年輕婦人忙不迭念叨一聲後,才又接著告訴起來:“聽我家姑奶奶說,咱們縣裏近來,便要將那緊挨著忘憂的幾座山頭都租借與人哪!”


    “租借……。”這兩字才剛出口,這老婦人卻是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德平家的還真會說笑,那荒山頭上就是燒炭匠都不願意伐薪去,哪能有人要租來用哦?”


    “嬸子你們可別不信,這事可是真真的,隻怕也就明後日便能在衙門口瞧見告示了。”一指縣衙的方向,又加重幾分語氣道:“我們當家的,昨兒夜裏同趙班頭吃酒是聽真切著呢,絕錯不了!”


    “啊!真要出借與人,可誰願意租個破山頭?難不成還學忘憂山上的林戶們,種上一山的木頭換銀子……?”


    這老婦人還未說完,卻被身旁那個攔下:“聽德平家的說得是頭頭是道,莫不是真還有人要租上一個去用?”


    “誰家要租倒是還沒個準信,不過我們當家的悄悄問了趙班頭一句。你們猜怎麽著,還真有人上趕著往縣衙裏,打聽這事哪!”


    然而她們口中上趕著打聽租山那樁的,便是接手車馬便道之事的薊陽胡家。自那天於留守在酈縣的二管事出,獲悉了縣衙要將十餘個小山頭出借與人,那胡家便已是動了心思。


    畢竟這車馬便道一事,尚未及完工通行,還需留下不少人手看顧一二。想到往後還得有自家人駐守此地,比起在縣城中置辦一處所在來,這等能獨自為政的山頭一座。卻是再合宜不過的。


    於是,連夜便遣了家中堪主事之人,帶足了銀兩尋上門來。[]先與衙門中相熟的張主簿說定了大概,就直接讓縣衙中人領著去那一片,探查了起來。


    他們倒是不太在意山頭的荒蕪狀況,隻要大小合適。所處之地遠近恰當,才是其定奪取舍之準。最終選定的卻是與今年才開辟的荒山。僅一山相隔的那座。


    “沒曾料想到,這榜文尚未貼出,就已是租借出了兩座。”皇甫靖將手中的憑證閱了一遍後,不由也是輕笑道。


    另一旁的張主簿,更是朗聲附和道:“若是再算上沈孝廉家今日正去選定的那座,立馬便又得再添一座咯!”


    隨即拿過桌上的圖冊,又是欣然笑道:“有了這些山頭的租借的銀兩,少則也能將餘下各處零星破損的城牆修補一二。隻不知那沈家可會象胡家一般,直接簽訂下三十年租借之期的?”


    “隻怕有增無減才對。畢竟胡家多半也是為了能好生看顧車馬便道之事,而這沈家原就是本地望族。無論從何而言,比起那胡家來更願意出錢置辦田產、土地。”擺手已是接了一句後,知縣大人更是笑著提醒道:“若是等車馬便道開通後。到那時這數個小山頭的地契價值,方能逐一體現才是。”


    “難怪大人當日提出此項時,隻說是出借而不願直接賣與旁人。想來就是那西南角邊,都已是破敗不堪的舊舍雜院如今都是身家不菲,何況是整個山頭一說。”那旁的牛縣丞也不免補了一句來。


    知縣大人卻忙是搖頭,苦笑兩聲:“其實當日提及是不賣隻借之說,也是頗為無奈。畢竟尚不得而知,整個縣內有哪戶願意出得這許多銀兩來,置辦一處少說也得離著縣城外足有六、七裏地,又是荒蕪人煙的所在。”


    輕啜了口茶水後。才轉而言道:“如今算來本縣來此已有一年時日了。即便能再連一任也不過再餘五載光景。想要保得酈縣從此脫困諸事,還得將境內本就繁雜淩亂的荒蕪所在。多多加以合理利用才是正道,若非長久之計是決計不可取的。”


    “大人所言甚是,下官們盡當銘記在心。”對麵所座二位,皆是不約而同齊聲應和道。


    皇甫靖微微點頭,正色道:“現下這薊陽知府大人已可算得名聲在外,眼看著便要離任而去,也虧得如此才使得我酈縣尚遊離與不知情者的視線之外。”


    頓下半刻,開口接而言道:“但基於前次被諸方威脅一事,卻也使得本縣頗為憂心。這位大人雖是即將調任,可後來接任那位又是如何秉性,你我俱是一無所知,然而鄰近兩縣中更是不乏虎視眈眈之輩,咱們幾人也需得多加留意一二。”


    “末官、下官省得!”兩人又是慎重應下此樁。餘下主輔三人,又將數日後的春耕之事,逐一商議了起來。由去年起開辟了忘憂山以來,連同今年又著實去了百多戶人家,這酈縣的農耕可用之地,已是有了顯著的改善。


    此番又將兩山之間,那十餘座小山包一並租借而出,少說又可將各家的佃戶分流去不少。更不用提‘大糧倉’那頭,早已解決了諸多本地農戶們的土地吃緊一事。


    眼下就待春耕伊始,忙碌一畢。再接著由工匠們,將這縣衙旁的兩處破漏的舊宅院修繕完工,等牛、張兩家搬遷入住後,年內的要緊之事也算是去了小半。


    就在縣衙內三位大人今日商議之際,另一頭由趙明領著地主沈富才主仆幾個,直往那忘憂方向而去。要說這沈家是為選定個山頭,也學著新山村裏植樹、種藥卻是不假。但更多的緣由還有因為,看出知縣大人似乎極其看重此樁,才又聽了自家大管事的勸說,下定心思也要出手相助一二。


    本就是沒打算真能掙上多少銀兩,隻求能勉強養活個五、六家老佃戶便成。哪裏想到一路上,聽得那忘憂山上的村長細細講述後,已不覺對自己此番之舉,愈發的肯定起來。


    “哦,你們年前的各項進項,不但足以過上了小豐之年,還大人早先賒給的糧米,還上了三成多?”


    這一臉訝然的沈富才,原本曾也聽得底下人說起過,這忘憂山上之事。不過對於此等荒涼之地,也能謀得生計一事不置可否。而如今聽聞到的情形,卻與自己心中所想是大相徑庭,倒是大大地將其震撼了一回。


    看著麵前瞪大了雙眼,一臉難以置信的沈地主,老村長也沒再多言,而是直接又領著幾位,轉道上了自家所在忘憂山。待到瞧過了半山腰上幾家普通林戶的屋舍、畜圈後,愣是把隨行而來的沈家大管事給鎮在當場。


    要知道,原先雖是他提議東家,定是要趕在榜文貼出之前,設法將那數座小山頭租下其一來。不過眼下之景,也是叫他久久不敢相信,自己今日所見。


    原以為一年經營下來,能得滿山的樹木已是不易。卻哪裏料到不單是樹木長勢異常的繁茂;就連山林間隙處套種的藥材亦是如此,眼看著等到收獲時節,又能給予這山上的村民們添上一筆進項;再加另劃分出來專司散養雞隻的林地裏,歡蹦亂跳的大小雞苗,更是把主仆二人看得暗喜。


    “這哪裏是為了與知縣大人修好,才要置辦如此一座山頭的,分明就是真能掙上銀兩的好去處嗎!”等坐上自家的車馬後,沈富才不覺已是訕笑著念叨起來。


    而一旁的管事也不由連聲附和道:“此事都怪小人失察了,若是早知這山頭之上如今是那般情形,說什麽也不敢拿討好知縣大人那一樁,勸說東家您的。”滿麵的慚愧之色更甚。


    倒是這旁的沈富才,頗不在意的打斷道:“莫說是大管事你了,若不是今日我親自上得那忘憂一探究竟,聽聞描述後隻怕全當是旁人說笑罷了。”


    順勢抬手在矮幾上劃過一圈,訕笑道:“即便此刻,讓那現下名氣更顯的李講史,坐台上詳盡說與人聽。大半也會被看作,隻是伶人口中的故事而已,定是不敢信以為真的!”


    果然有了此番親曆,不等明日再赴縣衙,當日回轉縣城後,這沈家便已一氣訂下了兩座上山頭,還是足足為期五十年的租約。反倒讓衙門中的幾位,小小吃了一驚。


    就是皇甫靖回到內衙同妻子說起此樁來,還是不由感歎一句:“看來這沈家的確是本地首富,當日尋上門來要修便道之時,不過是小試牛刀罷了。而今瞧準了機會,又怎會舍得罷手一旁。”


    “昨兒聽得信,相公不是還隻道這沈舉人是為了討好於你,才勉為其難,無奈做個順手人情的?”接過夫君交給的外裳,一旁衣架掛妥,才又重新落座笑著應道。


    皇甫靖卻是不惱,反而朗聲笑道:“觀他早間來說道之時,便知是本就有意與縣衙修好。這隨後又為何直接訂下兩處,就等明日喚了那老村長來一問便知。”


    丟了塊點心入口,似乎又想起什麽來,忙轉而問道:“娘子若是明日得空,咱們也早日選定一處才好。莫要等旁人齊齊來求,咱們自家的草藥園反倒沒了著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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