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對麵的皇甫靖也已看出他的疑惑,笑著拱手施禮道:“下官適才投得拜貼上,並不曾寫明官職。一來是怕,今日各地來此給大人餞行的官員眾多,府衙之中定是忙碌非常,二來,卻隻因下官實在不勝酒力,還望大人見諒一二。”


    餘下之言,自是不必多說,想來這位也已能聽出自己所謂何意。略略解釋過後,皇甫靖才轉回正題言道:“此番大人得以遷升入路轉運司,實屬難得的好事,下官等也自當前來送行。畢竟往後若是遇上築建道途諸事,還得仰仗大人多多提點才是。”


    而後那兩句才算聽出了點味來,看來這酈縣這位,也不是愚鈍之輩,倒是蠻會賣乖。年前自己曾出手相助,已算是還了他那份謙讓功績之禮,此番卻又來提及往後照應一事,那小算盤倒是精明的很,隻不過卻是過了幾分!


    心中不禁搖頭譏諷,隻是麵上仍保持剛才那般,一臉的從容之色,可眉眼間的一絲不屑,卻早已將其本心出賣了。對於眼光異常敏銳的皇甫靖而言,怎能察覺不到!隻不過,如今自己這裝瘋賣傻的功力更精進了一層,又豈是這般容易看穿的。


    “既然遠道而來,又為何不先來見過本府,再往他處而去?”


    聽得言語中分明帶著一絲不悅之意,皇甫靖倒也不覺過分,畢竟自己是有意為之。隻是其中的緣由,卻是不便提及罷了。不免解釋一句道:“想大人此番調任去,定有不少達官貴人前來餞行,而下官這等官小職微,卻是不好打斷一二的,所以才沒曾敢在初來之時,參見知府大人。還望大人見諒一二才是。”


    被他這一句言道,那位也是不由眉頭一鬆。想不到,還是個挺有眼力勁的知道本官,在朝中也算是頗有人緣的。(.)有此作想後,自然這言語之上,也不似方才那般盛氣淩人。顯然已是緩和了起來。


    隨後的之言,反倒成了那位一人教誨。皇甫靖隻一味的旁聽罷了。不提其它,起頭便是再三叮囑與他,要與鄰近幾縣的同僚和睦。接著又是一此無關緊要的關切之語,不過全然是些場麵上的好聽話而已,實質之用卻是半點全無。


    那位看來也是無趣的很,今日與他一個小小的縣官,能言語這小半刻時辰已是難得的很。說話間隙,更是不忘時不時地抬頭瞥一眼,對麵的專心聆聽的皇甫靖。心中不覺也是滿意的很。到底還是孺子可教的,想來那樁煩心之事,定是不會再有後顧之憂了!


    少時,起身往前麵席間複去。還不忘又叮囑了幾句,才隨著管事出得小花廳。另一旁的小廝,也忙作勢要領著皇甫靖去向另一處席間,卻被他笑著攔道:“不忙,小哥且去前院知會我家長隨一聲,讓他去藥堂抓一副解酒藥來便是。”


    說著更是不禁扶額,一臉的無奈,倒是不忘從袖籠裏摸出半兩碎銀子來,打賞與那小廝。得了客人的好處,這小廝自是樂得多跑上一趟。趕緊應了一聲。轉眼人影已是消失在了月洞門後。


    皇甫靖是早已失了飲宴的興致,此刻一切。不過是為了不留絲毫不妥影響罷了。待那小廝回轉此間,就見這位已是靠坐在長廊之下,以肘支首,半點不見清醒之際。


    嘟囔了一聲:“唉!看在你剛才打賞的那塊銀子的份上,小的我也算是幫忙幫到底,索性送了你出府吧。”


    而那位已是‘人事不省’的醉客,心中已是暗笑點頭,看來自己這醉裝得是恰到好處。被小廝攙扶出前院時,倒是沒把在門外候著的厲師爺嚇一跳,剛才不是還好好的,怎麽這會兒子同那知府大人見了一麵,便醉得如此模樣!


    而另一旁忙是搭手扶過皇甫靖的侍衛長,可是清楚的很。自家這主子打小,可就是沒少偷了老爺子好酒來嚐,哪裏是這般容易醉倒的,定是為了能順利脫身,才裝醉罷了。


    回到了客棧,那先一步去藥堂抓藥的侍衛,倒還真就去借了店家的灶頭熬解酒湯了。隻不過壓根是無人需要,最後還是直接倒入了窗台下的花圃裏,倒是不怕人瞧出分毫來。


    未時不到,卻是迎來了薊陽胡家的管事,特意送了請帖上門。看得出來自從得了,酈縣那條車馬便道的獨家通行之利後,雖說至今尚未開通,可已是得了不少商戶們前來打聽路費了。不但有來往與官道之間的,另又鄰近兩縣的,也占了足有三成的樣子。


    而且他們家又在月前,才定下來一座荒山頭來,就更想著與酈縣的這位主事之官親近些,以便往後能多多照拂一二。日前聽得這位要來薊陽赴宴,哪裏還肯輕易罷手,這等著從那府衙歸來,就立馬遣了管事親自來請。


    咋一聽得,這位因不勝酒力,如今正在屋裏歇著,那管事倒也是能拿大主意的。留下請帖,便直言相勸起厲師爺來:“還請師爺同知縣大人美言幾句。勞煩多留一日便好,我們家老爺相請大人,明日中午過府飲宴。”


    見師爺不禁一愣,忙又提了一句道:“即便大人不勝酒力,我家主子也有好茶相待。”親自將那管事送出了院子,才轉身進得屋來,將剛才那管事所言複述了一遍與東翁知曉。


    “想不到,這胡家倒是消息靈通的很,不過有今日之事擋駕,咱們倒是盡管走上一回便好。說來,那車馬便道之事,也虧得有這家撐著,若是不然當初可是不得這般順利哦!”


    就在皇甫靖與師爺商議明日晚間回程之際,那邊府衙的餞行酒宴,也才剛紛紛散去。吃了碗醒酒湯,不及休憩一會兒的知府大人,已是讓人喚了馮師爺前來書房議事。


    一聽老爺有事要議,那位也不免愣神,這節骨眼上還能有何等大事,居然如此著急!忙是淨了麵、換了身幹淨的衣裳,又含了兩口香茗去去酒氣,才跟著領了差事前來喚他的長隨,往書房疾步而去。


    “老爺您是說,今日那酈縣的知縣已然到了府衙,卻是隻字未提自己的官身,而是隨了前來赴宴的那些文士們,坐在一處了?”


    見上座的大人隻是微微頷首,倒是並無不悅之色,那師爺也不由的大著膽子直言道:“想必這位也真是為了大人顏麵一事,才沒前來攪局的。”


    “哦,師爺此話怎講?”本以為自己這個跟隨多年的幕僚,或會多看出點旁的意味來,卻也是如自己一般,並無發現任何異常之處。這位大人心中不免又添幾分得意來,到底是老夫眼光也是日趨獨到了起來。


    那對麵的師爺,今日也是高興的緊,的確這酒水不免也是多進了些,如今再加之東翁一臉的喜色,更是不覺賠笑著又奉承起來:“大人這次原就是明降暗升,何況又是此等旁人無從涉足之境。想來他一個小小的七品之職,又哪敢任意放肆的。”


    “有理。本官即便不是此番調任,也是用不得多時,便要去往這般一處,旁人無法期冀的所在!”這嚴知府自己又何嚐不是席間酒水過頭了。好在是身在自家的書房重地,又是與多年的師爺酒後相談,倒是不會有差池。隻是待到事後,再依稀回想起當日之言來,卻是不免有些莫名後怕的。


    第二日,從管事口中得知了,昨日那酈縣的皇甫靖確實醉得可以,硬是被半扶著出了院門時,這位才算是真正送了口氣。而後又聽得師爺提及,前往客棧打探消息的那人,傳話回來,不但是醉得不省人事,還足足睡了一整個下午,更是安心不少。


    試想如此一個能鬆下心思,前來飲宴酒醉之人,又怎能對他這個即將離任的上峰有所怨言,更別提會將此中關鍵泄露與人知咯!而他卻不知,那束手端坐著一旁的馮師爺,心中更是慶幸不已。好在自己昨日酒後之言,全然不曾出了紕漏,若是不然,又待如何收場哦!


    讓這位知府大人自從徹底,鬆下心思來的皇甫靖,此刻卻正在胡府中做客。麵對著滿桌得珍饈,倒叫他一時之間有些思念起好酒來,奈何這番往薊陽之前,自家娘子提醒再三莫要貪杯誤事後,他也不由謹慎起來。


    想當年在京中之時,後院那幾個不省心的姨娘們,可沒在這上頭使過陰招,好在自己早有防範之心,才能安然無事。此刻回想起來,不覺心中一緊,酒癮也是消散過半了。


    看著這位貴客,拿過酒盅來,不過淺嚐一二。對麵那胡家的主事之人,才算明白為何昨日管事回來,便忙是吩咐了人等,尋些上等的好茶待客,至於之佳釀倒是不曾多提一句。


    待知縣大人略略嚐過兩道菜式後,那胡家老爺胡方玨已是開口坦誠相告道:“不瞞大人,我胡家在這薊陽立足,前後已有數百年之久了,雖沒有這皇商之名,卻好歹也算是此行中的大家。但近些年來,卻已是鮮有出眾的後輩湧現,所以才想著要稍稍轉個旁的營生,才好將盛事順利延續下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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