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聞名而來的客商們,也是絡繹不絕,原因無它,便是聽聞得此兩縣的蠶絲成品,不等兩年間便定能見與胡家鋪內。一時激起千層浪,不但是客商們歡喜不已,就是早得了消息的兩縣衙的官員們,也無不暗自咋舌的!


    原賦稅之中就有栽桑以四年起科一說,然也不知這胡家,究竟是哪來尋來這許多,來年便可采桑喂蠶的苗木。再加之,他家原就專懂侍弄桑林的老把式們,更是得心應手。又逢這一年,雨水充足之利,使得這兩縣內才新栽活的樹種,愈發顯得長勢喜人了。


    看得此刻正立在那旁半山腰上,舉目遠眺的楊知縣很是欣慰非常,不住頷首微笑。時而與一旁的邵主簿感歎上兩句,引得那位也是不時的含笑點頭,滿麵的欣喜更甚。


    “別看昔日我邵楊境內,原就可謂是水澤密布之地,但多為不便加以利用的所在。而今是托了這胡家之福,將這錯亂排布其間,足有七成之數的無用之地,改作了深塘養魚,卻是再合宜不過之事。”


    背負雙手,很是信心滿滿朗聲道來。不免讓一旁相陪左右的邵主簿,忙不迭連聲附和起來:“自從三分合建那碼頭起,邵楊境內也因多方往來不便,陸續將那數條早已棄用的河道,重又整頓一新。”


    轉而指向遠處,感歎道:“倒是將原本在那條河道中,以捕魚為生的漁戶們,不得不遷移別地。哪裏想到,不待數月後這桑基魚塘之事。便已是定下章程。”


    頓首,更是微微躬身正色道:“大人此舉不但是將本縣中那等無用之地,變作眼下人人豔羨,更勝於良田的所在。已是大功一件。因此又得了謀生之道的漁戶們。更是無不對大人的此番大舉行事,而交口稱讚的。”


    原本已是對自己眼前的一片好風光,頗為得意,耳邊又聽得如此奉承更是洋洋得意起來。不免撚須朗聲笑道:“相比那酈縣的荒山改善之舉而言,我邵楊如今的變化。才可稱得是造福百年之大舉。”


    “大人所言在理。”


    “雖說年前也是得了。那酈縣的皇甫知縣善意提示一二,但能如此之快將我邵楊改觀之人,卻也是你我二人勤於政務所獲。”


    “哎,下官豈敢與大人的英明之舉相提並論的。如今邵楊的盛況卻是全都仰賴大人的勤政,方得如此佳績。”撇了一眼,更是笑得眯起了眼的主官,忙又添補了一句道:“下官得輔佐大人左右。已是沾光不少,哪裏敢與大人並肩的。”


    這兩句聽得楊知縣越發覺得通體舒坦,要說其不知是主簿奉承卻是不實,畢竟主輔兩位官員,連上此任已有三任在一處為官了。哪能不明白,剛才這位是有意溜須拍馬幾句。但比起整日的忠言逆耳,誰人又不喜此等好聽之言,對於本就奢望再進一步的楊知縣更是如此。


    滿意今日親眼所見,心中對於當日那胡家的出手相助,也不覺更喜三分。轉念再一想到,這酈縣一方也是早早,便再未曾提過半句有關當初提議之事,更是令他寬心不少。


    但與原薊陽的知府不同,畢竟那位不但是前任知府,如今更是身居北地要職,自然有那等扣下下屬功勞之能。而自己不過與那酈縣主官一般而論,皆是七品之職,卻是不敢妄動半分。但若是我主動將部分利益出讓與他管轄之下的酈縣,又當如何?


    答案自當是不言而喻的,正所謂吃人最軟,拿人手短。反複思量,更是暗下決心,不免喃喃自語起來:“也惟有此法,方能將這等大功績,安然歸於我邵楊知縣名下。”


    心中決斷,也不再猶豫半分。倒是將先前數月間,緊鑼密鼓之勢延續了下來,辦事的效率也是隨之顯著提升。隔天才與邵主簿兩人在內衙書房中,詳談多時。


    次日一早不及辰時,就見邵主簿親自坐上了衙門的車馬,趕往酈縣方向而去。聽聞是那邵楊的主簿到來,這旁三位官員皆是一愣,該不會是他縣的桑田之策有變?


    待等四人坐定下來,再瞧那來人的麵色,異常的平靜之中,隱隱還能尋到一絲若有似無的喜氣,卻是更為不解起來。見為首的知縣大人客套幾句,那旁的牛、張兩位,也隻得四目悄悄對視兩眼,便作聆聽之狀,並無接口多言半句。


    再見那急匆匆趕來的邵主簿,反倒不存旁日裏的說話繞彎的架勢,很是直截了當的闡明來意。一番簡短異常,直奔主題而來的言語很是異乎尋常。


    不外乎兩層意思,一則是,想用邵楊多出的桑葉,換取魚貨的減半征稅進酈縣之法;二則是,既然這酈縣已有新修集市一座,那邵楊便不會再另一同樣的所在,擺明凡貨賣一項上,更是以酈縣為先。


    然而隱約中,卻已是透露了一項最為要緊之事。那便是酈縣從此後,便與年前所提議桑基魚塘之法,就成了邵楊知縣最先所提,用以改善民生之法,而並非聽旁人提點而得之物。


    等送走了那位在酈縣主官口中,得了肯定的應答,才滿是欣然而歸的邵主簿後,那旁兩位不免納悶起來。“大人為何,要將此等大好的考績拱手與人?”


    被對麵的最是老於世故的牛縣丞一句追問,這旁的知縣大人卻是不惱,反而微微一笑道:“自打三年前,我酈縣以荒山改林地後,已被許多地界視之為洪水猛獸。若如今又是一個提議,便轉眼更是將那昔日惱於水澤密布,而無法廣積存糧的邵楊一舉改觀,又當如何?”


    “這……!”聽得大人此言一出,莫說是為之一震的牛縣丞,就是另一旁的張主簿也已是不覺,後背有些發涼!


    “沒錯,想來這幾年間,咱們酈縣確實可謂的風頭正勁。若是再不出個可以取而代之的縣城,隻怕離禍端再起也已是不遠咯!”不自覺已是聯想起,那十數年前的往事來。


    牛縣丞也已放下心中執念,頻頻頷首應道:“卻是下官太過著相,還自不知!唉!”


    卻被這旁的皇甫靖,輕笑著攔道:“若不是本縣一心求快,隻怕也不能叫旁人瞧紅了眼。要說究竟是哪個有過,追根溯源到底還是本縣之過。”


    見那旁兩位忙不迭就要出口相勸,不免又是笑著擺了擺手,接著直言道:“這也是本縣初次為官,才不免有些急功近利了,但如此一來反倒將酈縣帶入了是非之境,實在不妥。”


    轉而又笑指著,剛才那位離去的方向:“如今與酈縣百姓而言,反倒是好事一樁。咱們往後是既有了蠶絲生意可在集市買賣,無疑有利於縣衙的商稅一項。又得那等新鮮桑葉之便,這尤甚與別處貨賣而來,想必即便是咱們城中的普通之家,那能因此得些許進項貼補家計,已是注定之事了。”


    “哦,大人此話的意思莫不是,也叫城中的百姓們,也跟著興起養蠶一事?”那旁兩位更是不免雙雙一征,有些轉不彎來。


    這等農桑之事,難不成還有城中的百姓們,願意嚐試一二的?想如今這縣城之中,不說多了,也至少有超過三成的人家,都是有自家鋪麵,用以貨賣各色物件而設。即便是租了鋪麵與商戶的人家,也大多在郊外有些田產的,哪裏還會有許多人家,想要以此幫補家用的?


    疑惑管疑惑,可知縣大人之令還是在隔天一早,就被眷寫整齊後在每每張榜之處貼了出來。如今這酈縣張榜之時,便有人先朗聲誦讀一遍,再逐一解釋與鄉鄰們聽明白之舉,已變得司空見慣之事。


    此刻聽得這等新鮮的消息後,已有街坊四處奔走相告,更是讓城中的百姓們來了興趣。


    “啊!這縣衙的告示上真是這般說道的?”本還坐在屋裏織布的老婦人,聽了鄰家媳婦的話,好容易才回過神來。這是縣太爺給咱們普通人家,指了條生錢的明路喲,那蠶絲可是好東西,關鍵是養好了之後,便能賣得上價錢。


    不免轉念又多問了一句道:“年初是同那邵楊縣一起栽桑養蠶,不是就曾聽說那緙絲胡家,會將這兩縣的蠶絲都收了去。那又怎麽會這個時節,邵楊還願意拿多餘的桑葉與咱們縣中的百姓哦?”


    得此一問,鄰家的媳婦已是忙學著,剛才聽衙門差役的解釋,說與這老婦人道:“這也是那胡家當初估算不足。原想著邵楊境內不過就半數的地界能用來栽桑養蠶,卻哪裏曉得最後卻硬生生多出了三成的樣子。這一下子,多出的桑葉叫他們邵楊反倒不好辦了,與其擺在樹上爛掉,不如便宜些與咱們酈縣養蠶用,還能多少換回些碎銀去。”


    “哦,原來還有這一說的,看來咱們也算是沾了他們地多的光了不是。待明年那時咱們也能跟上這一茬,就是給自家每人都添上一件絲綢的小衣穿,也是好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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