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說是牛師爺聽了後,訕笑著直搖頭,前幾回他可是沒少隨了知府大人一同赴宴。(.好看的小說)即便是書架另一側,並肩而坐的兩個書吏亦是,同樣無奈之色。


    自打這位新任知府才一到任,滿府衙的書吏們就成了最為忙碌的一眾。不過好在此番倒是沒白忙活,就單看每日裏一人另給補五十文錢,便已是叫全體書吏無比歡喜的。


    若真能忙夠足月,那可就是整整一兩半紋銀,原本此刻也已是近十月中旬,這額外添上的一筆進項倒是意外之喜。別看在這京畿地界的衙門裏辦差,遠比別處強上三分。


    但他們這些平日裏,成天關在府衙中整理抄寫公文的書吏、書辦們,若是沒有稍帶了孝敬,求上門來說情、請托的,可就是整個衙門裏最清苦的一群人。


    如今能正兒八經,多掙一份辛苦外快回家,又有哪個不樂意。而更要緊的是,這可是明麵上的幹淨銀子,不用提心吊膽,深恐往後東窗事發,再受牽連吃掛落!


    這邊兩個年輕書吏,自是一臉的欣慰目送這位新任知府大人,出得書房而去,便重又定下心來,翻閱記錄舊案中的要點。而另一邊踱著方步,往外麵正廳的皇甫靖,卻是暗自好笑。想來,到底已有那耐不住性子,安心坐等下去的,上門探口風來了!


    待主客先後落座,那旁為首這位不過開口寒暄了幾句。卻是頓下片刻,忙又轉了話題,開門見山直言問向。上首的知府大人道:“想我們這良州西北那片地界,不過才三個小莊子,人口尚不足千餘。卻是整整站了三十九頃,其中還不包沿西向的那幾座……。”


    才聽有人開言。上首的皇甫靖已是打量起這人來了。瞧著身量倒是個膀大腰圓的,卻意外配上了一臉的文人氣質,格外的突出於在座眾人。不免引得人不由多看兩眼。


    見知府大人探究的眼光,亦是多停留片刻,下首的汪通判已是婉轉笑道:“知府大人上任不久,卻是不知這位梁員外家中,也可算得上是我良州府城的百富之首!”


    提醒一句後,再看知府大人微微頷首,心中也是一定。才又接著言道:“梁員外雖是十餘年前。才舉家遷移來我良州,卻已先後為府城內外捐修了不少道路、石橋。說來位於那西北麵的大良山一帶,早已乏人問津,倒是這位梁員外是一家獨攬了下來。前後又建了兩個莊子,直接將整個山穀圈了起來。就成了咱們良州最大的養馬場!”


    養馬場?這倒是新鮮,皇甫靖本就是出身將門,對於兵器、戰馬自是再熟悉不過的。聽聞這梁姓鄉紳,卻是一家獨攬整個山穀開辟馬場,不免也來了興趣。


    今日這一番應對,本就在府衙兩位大人口中得了消息,那幾位鄉紳也是由此早作了準備,卻是順利請到了知府大人酒樓飲宴。席間便已有那按耐不住的,更是再度提及了此行的目的。


    初到任時。就曾聽得劉同知略露過兩句,有關西北那一片地,近幾年來的情形。再加之,這兩日細翻過舊案後,也在心中有了腹案。雖是地廣人稀,產出也是略低於尋常之數。但也並非是那劉同知口中所言的那般不堪。


    “而且區區三十幾頃,也犯得著他們那些個鄉紳,齊齊來府衙請托的,竟然還把通判大人給請出了馬?”晚間待皇甫靖回府時,玥娘親自端了碗醒酒湯,喂了他兩口。


    大丫鬟才一退了出去,就見皇甫靖已是自己坐了起來,接過手去一口飲盡。


    “你沒醉啊?”玥娘又仔細打量了相公一眼,卻是目光清澈,哪裏還有半點剛才那醉意朦朧的樣子。[]


    輕笑著點了點頭應道:“若再不勝酒力,哪能回轉府中哦!”說著卻是迷了迷眼,冷笑一聲:“連娘子也瞧出古怪來了,為夫又豈能半點不察,這其中的蹊蹺之處!”


    “為首那個鄉紳僅憑一家之力,便能吞下整個山穀辟作馬場。而且還是這良州境內最大的一處,便已是何等的大手筆,哪裏會為了這區區三十幾頃中等田產,如此興師動眾?”


    聽到此處,玥娘更是肯定道:“隻怕是看上了,那片地界之中旁的物件才是真,但為何刻意掩飾,卻是叫人好生疑惑!”


    隻見靠在床頭的皇甫靖,也是一臉認同的微微頷首:“應該所圖非小才是!若單是請托了通判來說辭,倒是不難。但是能一氣集結了那一眾,十數位本地有些頭麵的鄉紳同來,卻是可見一斑!”


    “既然本就是緊挨著,那梁員外家的馬場所在,想必應當是他家主導才對。但若說是為了擴充馬場用地,卻是實難令人信服。已經占了整片山穀,哪裏還有這不足之說,想必定是另有緣故。”


    “娘子所言甚是。”他這一句剛才說完,那邊玥娘已是起身,從書案上尋出今日才翻看過的良州全境圖來,鋪展開來與皇甫靖一起尋找出那一片地界來。


    “這裏應該就是那些鄉紳所指之處。”


    “看著也不過是因為有條分支河道流經一旁。咦,若是能貫通那上麵的支流,倒是可以直接進入大運河!”邊說著,已是以手為筆,直接順著河流走向,給身邊的夫君指明出來。


    定睛看了一眼,卻是如此。這旁的皇甫靖也是沉吟片刻,低聲應了一句道:“隻是為了能直通大運河,卻是疏通支流三裏有餘,似乎有些不合情理?”


    “若是為了及時運出時鮮蔬果之類,倒是能省卻不少時日,但也確如相公所言那般,如此大費周折,有些得不償失!要說是為了多一條水道通路,倒是還能勉強說的過去。隻是那為首梁家最大的產業想必,也就是那個占了一整個山穀的馬場了,卻為何偏瞧上了這麽一條還需費不少銀子,方能啟用的河道,確實叫人不解的很。”


    帶到第二日無間時分,皇甫靖再轉回內衙中用膳之際,便笑著告訴玥娘道:“看來昨晚,咱們隻猜中了一半,卻是不曾料到他們竟然是想要效仿,在酈縣車馬便道旁的那片新建集市。”


    用過午膳後,兩人並肩立在書案前,又翻出昨晚那張圖卷來。玥娘已是搖頭問道:“早先幾日翻閱舊案之時,妾身就曾留意過這良州境內,卻是除了府城之內,東西南北幾個縣城中皆有大小集市,不下二十餘個。又在此處多設上一個,倒也無妨,隻是這般一來,兩州的府衙卻是不好管理。”


    聽提及兩州府衙,皇甫靖先是一愣,而後也看出了其中的不妥之處來。原本所經之地的那條分支河流,確實在良州境內,但所要借道而行的那段支流,卻是足有三分之一,明顯是在鄰州管轄之內。


    看明了其中要害,不免也是一頓:“難怪是前任尚在時,不曾批複下來。此刻見我初剛上任不曉其中關鍵,想要借此蒙混過關,卻是打錯了算盤!”


    坐下吃了一口茶,更是搖頭道:“這兩州交界之處最是麻煩,雖不過是借道而行,對其並無絲毫損害,卻難免在事後被人詬病。但若是為了這區區小事,還要書信商議委實不妥。”


    這旁也是才緩緩坐下的玥娘,不由眼前一亮道:“想來昨日前來說辭的通判大人,也是毫不知情才對,若非如此這位且能不明這其中要害之處?又或者是那些鄉紳,是絲毫未曾有過如此打算;還是他們自有解決之道,也是未嚐可知?”


    側目看向妻子一眼,又是細細思量片刻後,皇甫靖也不免微微點頭喃喃道:“若是開通支流,便能直入大運河,這般一來無論比還是南下,皆是暢通無比。而那梁家本就是依仗著,多年朝廷蓄養戰馬方得了如今這份產業,確實情有可原。至於其餘人家何以如此熱衷,反倒不必太過追究,想必多半是為了附和那梁姓人家罷了。”


    玥娘已是點頭應道:“能搭上這麽一家,專為軍中供戰馬的,單是上下兩頭的所需,便是何其龐大的一筆生意。想必是個生意人,定是不會將其推在門外的,更何況近些年間南北戰事是時有發生。”


    “而且聽得鄉紳間的傳言,好似那梁家許諾願意,城郊豐沃之地以一抵二之比,待置下那片後,便從其餘之人手中換了出去。”


    頓了一頓,卻是想到了另一樁來:“據傳,他梁家不但要換下所有地界,還欲出資修築期間所有街麵。但凡入市建造商鋪之人,隻需出資自家屋舍便好。”


    聽聞此言後,也是輕笑搖頭道:“這家倒真是有錢的很,不但想做那方的大地主,還願意出銀築路、開通河道,以供旁人出入便利,卻是叫人不免咋舌!”


    自己才剛說此句來,玥娘不禁一愣,卻是凝神片刻後,才又開口提醒一句道:“相公怕是咱們都想得太過簡單了!其中還有……。”


    正剛要往下繼續,卻聽得門外稟道:“回老爺、夫人,府外有京中趕來的送信之人,此刻正外等候。小的與他拿信,那人卻說必定要親手交送給老爺過目的,所以……。”


    “領他偏廳歇息,老爺我隨後便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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