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流不息的馬路兩邊,是麵向而行卻最終擦身而過的陌生行人。
丁素素坐在車裏喋喋不休的嘮叨:“阿騅啊,你不能一直撲在工作人,你得看看你身邊的人,你總得替肉肉著想吧?你就當可憐可憐媽,好歹看了這個再說……”
身側的唐騅麵容冷峻扭頭看著窗外一言不發,俊逸的臉上沒有半分表情,緊抿著唇,一如他對外公開照那樣難以接近。
“到了!”他突然出聲,打斷丁素素的嘮叨,他率先下車,然後伸手拉開後麵的車門,“媽,下車……”
他無意中抬頭,卻在見到對麵一個人影後僵住,他盯著那個人影一眨不眨,丁素素回頭看他一眼:“阿騅,怎麽了?咱們不能讓人姑娘久等……阿騅?”
唐騅回過頭,慢慢轉身,諷刺的勾了勾唇角,一如從前的嘲諷自己,一次次做著不切實際的夢:“沒事。我們走。
葉扶桑回來的神不知鬼不覺,就連葉青銅都是在她已經到了桐城以後才知道。
周六的晚上,葉青銅正和安寧婧一起看電視,突然接到了葉扶桑的電話,她在電話裏對他說:”青銅,我到桐城機場了。“
葉青銅拿著電話愣住,半響他突然蹦起來說:”姐,你等著,這麽晚不安全,等著我去接你!千萬等著,我現在就去接你!“
葉扶桑在電話裏應了一聲:”嗯。“
他換衣服換鞋要出門,安寧婧問:”這麽晚你要幹嘛呀?“
葉青銅正穿鞋,”我姐從國外回來了,我去接她。“
葉青銅本人沒有車,他住的又遠,隻能在路上邊走邊攔車,可這種偏遠地方想碰到一輛出租車沒那麽容易,他急的不行,突然想到印千城不是有車?
掏出電話給他打過去:”老大,求助!“
印千城正準備睡下,拿著電話問:”什麽事?“
葉青銅解釋:”我姐突然從國外回來,現在在桐城機場,這麽晚我怕她一個人不安全,我這邊都半小時了都打不到車,老大你幫幫忙,載我過去行不行?欠你一頓飯兩包煙!“
印千城笑:”行。不過從我這出發接你再去機場,得四十分鍾,你姐不得等急了?我幫你跑一趟,直接去機場行了,你就不用回來了。“
葉青銅想想也是:”那我姐……“想想她和印千城是認得的,點點頭:”老大,那我把我姐就拜托你了,你可千萬接到人安全送回去呀。“
印千城答應:”放心,好歹我和你姐也是舊識。“
印千城開車到了機場,他往出站口走,老遠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她披散著一頭快漂亮的卷發,穿著黑色的長裙,外麵套著一件深色的外套,腳上穿著一雙平底的皮鞋,腳邊隻放了一隻箱子,除此之外再無他物。她安靜的站在哪裏,身上透著說不出的疲憊感,也正在打量四周,有男人過去和她搭訕,她跟人說話的時候保持著淡淡的微笑,那人彎腰提她的箱子,她似乎不著急,隻是站在跟人說什麽。
印千城不知道別的女性是不是像她一樣,東西被人強行提起來她都不緊不慢,如果人家直接提著她的箱子跑了,相信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葉扶桑!“他走過去,在沒多遠的地方喊,”青銅讓我來接你。“
他對那搭訕的男人笑笑,從他手裏接過箱子:”謝謝,我來就好。“
那男人看到他以後,訕訕的往後退去,轉身走了。
等那人走了以後,印千城才扭頭看向她,她睜著一雙明亮的眼睛看著他,”謝謝。“
印千城臉上有絲無奈:”人家都拿你東西了,你不知道拒絕嗎?“
她開口:”我拒絕了,但是他一直纏著。“
印千城往她身後看了一眼:”隻有一個人?一煒呢?“
葉扶桑低著頭,含含糊糊的說了句:”就我一個人。“
兩年的光陰,她似乎沒什麽變化,卻又變了,他一眼就能認出她來,依舊很漂亮,很安靜,如果不是那身黑色的衣裳,她看起來依舊是兩年前的模樣。
在車上的時候慢慢的聊天,大多是印千城問她回答:”在國外好嗎?“
葉扶桑對他笑笑:”挺好,謝謝。“
”怎麽就這麽點行李?還要回去?“印千城看了眼後座上的小箱子,後備箱都不用塞。
葉扶桑回答:”其他的,都扔了,反正都是用舊的東西,留著也沒什麽用。“
她總算避重就輕的回答,總算巧妙的錯開她不願意回答的問題,印千城感覺出來了,他對她似乎比對別人更敏感一些,之後印千城問她要去哪,葉扶桑想了想說:”幫我送到我葉青銅原本住的地方。“
印千城把她直接送過去,然後幫她把行李提下來,葉扶桑過來伸手要接,印千城讓了下:”我來,你住六樓,還沒有電梯,我送你上去。別看箱子小,你這樣提著明天胳膊肯定得疼。“
葉扶桑看著他,點點頭:”謝謝你。“
印千城覺得她的話似乎很少,沒有回國的興奮,沒有探親的喜悅,她淡淡的,猶如一潭死水,沒有期待沒有絕望,看人的眼光很淡薄,很冷淡。
兩人走在彎彎曲曲的小區行人道上,他略略落後在她身側,葉扶桑安靜的在前麵走,他突然開口問:”葉扶桑,你是不是過的一點都不好?“
葉扶桑突然站住腳,她回頭看著他問:”我是不是看起來一點都不好?“
印千城沒想到她會這樣說,他點點頭:”不好。“
葉扶桑看著他,突然笑起來,隻是在昏暗路燈的照射下,笑容不燦爛,也不動人,卻帶著濃重的無奈,她點頭承認:”對,我過的一點都不好。“
”為什麽?“印千城問,她如果是和別人在一起,他不敢保證,可她是和邵一煒在一起,他敢拿生命起誓,邵一煒愛她愛的死去活來,他絕對不會讓她難過。
葉扶桑低著頭站在原地,半響她抬腳繼續往前走,嘴裏卻淡淡的說了句:”可能是想家吧。“
印千城跟著她後麵,忍不住說了句:”葉扶桑,你很不適合撒謊。“
沒有等來她的回答,印千城也沒有追問,直到兩人走到樓下,他才再次開口:”還打算回去?“
葉扶桑點點頭:”還是會回去的,我還有東西沒有拿。(.)“
印千城突然覺得他們的對話似乎沒有實質意義,不管他有多想知道她的情況,可她不願意說,他便沒有打聽的理由。
上了樓,葉扶桑掏出一把鑰匙開門,他在後麵看著她的動作,等門開了,他把箱子送到客廳,葉扶桑看著被收拾一新的客廳,”青銅好像經常來收拾。“
印千城笑笑:”嗯,他說要防止你隨時回來,不然你就是典型的有家不能回。“
葉扶桑不由自主的笑了下,”今天晚上謝謝你。“
印千城攤手:”算是為美女服務。“主動走出門:”天不早了,你趕路累,早點休息。我先走了。“
葉扶桑點頭:”謝謝。“
印千城指指門:”門窗關好了。“
葉扶桑再次點頭:”好。“
目送印千城下樓離開,她把門關上鎖好,站在客廳,半天都沒動一下。
半響,她拿出手機發了條短信出去:姐,我安全到達,路上沒有意外。
收件人為候木槿的短信跟著發了過來:好。
半響又一條短信回複:扶桑,請節哀順變。
葉扶桑坐在沙發上,手裏捧著手機,看著那條短信,呼出一口氣,按了返回,去了臥室。
她把被子拿出來,床單被套重新套上,然後去洗澡睡覺。
葉青銅接到印千城的電話,鬆了口氣,又給葉扶桑打電話:”姐!印老大把你安全送到,你現在是不是到家了?“
葉扶桑應了聲:”到了。“
葉青銅聽她聲音很疲憊,直接說了句:”姐,那你先休息,我明天再去找你。“
葉扶桑點頭:”好!“
長途的奔波和疲憊讓她很快進入睡眠,卻是夜裏頻頻夢到那個滿是奶香的小小嬰兒,她在夜裏哭濕了枕巾,從夢中哭醒。葉扶桑伸手拉開床頭燈,臉上全是眼淚,她哭的傷心欲絕,一邊擦眼淚一邊抽噎,然後按著胸口。
再次入睡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她一直到中午十一點鍾才醒,外麵有一股飯香,她以為是別人家的,一直沒動,直到有人敲她臥室的門,”姐!姐!“
葉扶桑從被窩探頭,清了清喉嚨才開口:”青銅?“
葉青銅無語:”不是我還能是誰啊?你覺得還有誰會為你做飯?“
葉扶桑抬起的頭重新躺回枕頭,嘴裏淡淡說了句:”我以為我在做夢……“
葉青銅又敲了兩下門:”趕緊起來吃飯了!“
葉扶桑慢慢的坐起來,愣了一會才起床,她都忘了時間和地點,老不記得自己是在哪裏。
起床走進客廳,除了葉青銅還有一個年輕的女孩,看到她以後很拘謹的打了個招呼:”姐姐好。“
葉扶桑看著那姑娘,有看看葉青銅,葉青銅有點不好意思的介紹:”姐,這是我女朋友,叫安寧婧。小安,這就是我姐,漂亮吧?“
葉扶桑對她笑笑:”你好,“看了眼滿桌的菜:”你做的?“
女孩點點頭:”我和青銅一人做了兩個。他說今天是你回國第一天,一定做點好吃的讓你吃,說是接風宴。“
對於在國外的人,沒出過國的人總會帶著一點敬畏之心,覺得這人比其他人更高級一點,安寧婧也是,再加上葉青銅平時把他姐說的怎麽好怎麽好,這心裏自然感覺也不一樣。
即便現在葉扶桑剛起床不修邊幅也沒收拾過自己,但是看著那臉和身材就知道很出眾,素顏都是這樣的,要是化了妝,那是不是會更漂亮?
葉扶桑看著那些菜,讚道:”你們倆還真會做,我去洗洗。“
葉青銅追著問:”姐,有牙刷嗎?“
葉扶桑點頭:”我帶回來了。“
安寧婧小聲說:”你跟你姐感情真好。“
葉青銅給她一個理所當然的表情:”那當然,我親姐,我不對著好,那跟誰好?“
葉扶桑收拾完出來,又進臥室抹護膚品,順便換了套衣服,畢竟有外人在,她之前是不知道,要不然肯定不會那樣就出去。
再出來就跟變了個人似得,她這個年紀的女人,身上總會有種其他幼稚小女生沒有的氣質,而她的氣質更比一般人來的更好。
安寧婧一臉羨慕的看著葉扶桑:”姐,我什麽時候才能像你這樣啊?“
葉扶桑在她對麵坐下來,說:”我這樣沒什麽好的,你現在這樣就挺好,年紀小小的,就當自己就行。“
二十八歲的葉扶桑,還足夠年輕,卻已看淡了周遭繁華。
葉青銅有一肚子話想問葉扶桑,結果看到他姐的表情以後也問不出來了,隻能乖乖的吃飯。
吃完飯葉扶桑沒事就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她眼睛雖然盯著電視,可葉青銅就是覺得實際上她壓根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麽,絕對沒有入她的心。
葉青銅趁安寧婧去洗手間的時候偷偷問了葉扶桑一句:”姐,你還要回去嗎?“
葉扶桑慢慢扭頭看他,點點頭:”嗯,還要回去一趟。“
葉青銅有點不敢確定她這話的意思,回去一趟的意思是回去了還要再回來,還是回去了又像以前那樣?
”青銅,“葉扶桑突然開口問:”桐城東郊是不是有個地方叫虎相鎮的?“
葉青銅抓頭,”聽著怎麽這麽耳熟?“想了想,突然想起來了:”姐,這地方好像是印老大的外公家住的地方。“
”印千城?“葉扶桑問。
葉青銅點頭:”就是昨晚接你的印千城啊。“又好奇的問:”你怎麽問這個地方?有朋友在哪?“
葉扶桑搖搖頭:”不是,那邊有家服裝廠要轉售,我想買下來。“
葉青銅咂舌,他對這個就完全不懂了:”服裝廠?可靠嗎?“
葉扶桑笑笑,”我有時間過去看看,我在國外的時候一個朋友介紹的,我想先考察考察。“
葉青銅直接說:”這多簡單!印老大對那地方肯定知道,我讓他幫你打聽打聽啊。“
葉扶桑歎氣:”這樣一直麻煩人家,是不是不太好?你別老想讓人家幫忙,我們都不知道要怎麽感謝人家。“
葉青銅也不敢說的,嘴裏就哼唧:”有什麽呀,朋友不就是相互幫助的?“又說:”這事你交給我,人情我來還,多大點事啊?“
回頭上班的時候葉青銅就去問印千城:”老大,虎相鎮這地方治安怎麽樣?“他總覺得這些小地方會比較亂。
印千城詫異:”怎麽突然問這個?“
葉青銅就說:”我姐說有朋友給她介紹了這個地方的一家服裝廠,說是經營不善要轉廠,她正四處打聽靠不靠譜呢。我看她八成就是衝著這個回來的……你不是說你外公家就住那鎮上?所以我問問呢。“
印千城笑:”治安倒不是什麽問題,不過那鎮上整體的經濟條件可是不是很好,那邊盤廠能行嗎?“
葉青銅抓頭:”這我哪知道?我姐那人心裏可有主意了,她自己要是覺得行,誰說都不行。我又不懂……“
印千城攤手:”其實我也不懂。“又說:”不過,我可以幫忙提供援助,義務的。“
葉青銅拍他肩膀:”老大,一條煙,一頓大餐,我請定了。“
印千城撥過他的手:”稀罕。“
印千城說話算話,他還真為這事主動給葉扶桑打電話了,葉扶桑接到電話以後很不好意思:”青銅可真是,還真跟你說了?“
”不用跟我客氣,就算不是因為青銅,我也樂意幫美女的忙,“印千城說著玩笑話:”我小時候在虎相鎮住過五六年,我外公在那住了一輩子,還算有點威望,肯定能幫上忙,你要是不嫌棄,隨叫隨到。“
葉扶桑有點不知道說什麽:”真是太麻煩你了,謝謝。“
其實出門辦事有人幫忙真是方便的多,隻是有些關係沒那麽近,就會讓人尷尬,葉扶桑本身就是個謹慎的人,她最怕的就是人情難為,她就更不願意讓葉青銅難做人了,結果人家主動打電話過來要求幫忙,她一時就不知道怎麽說話,除了說謝謝,別的就找不到話說。
印千城陪著她去的虎相鎮,幾乎是包了全程,能照顧到的都照顧了,回來以後葉扶桑特地約了印千城出來,算是感謝他幫忙:”如果不是你幫忙,我現在可能是一摸瞎,就是自己在亂折騰,真是非常感謝。“
印千城笑笑:”別說謝,我們好歹也算是舊識,你說的那麽見外,弄的我都不好意思,老覺得自己是不是多事了。再說我和一煒也是老同學老朋友,哪有不伸手的道理。“
葉扶桑的眼睛看著自己的手,說話的時候臉上的神情懨懨的,剛要開口說話,一個剛會走路的小男孩突然從後麵跑過來,伸手抓住葉扶桑放在桌邊緣的餐布,扯著就往後退,一個年輕的媽媽追過來:”寶貝,別亂碰!“
年輕媽媽對葉扶桑道歉:”對不起,小家夥搗蛋呢。“
”沒事,沒關係。你兒子真可愛!“葉扶桑笑著搖搖頭,目光追隨著那個小小的孩子,看著看著視線卻慢慢模糊起來,她伸手一抹,發現手上都是淚水。
印千城皺了皺眉頭:”怎麽了?“
葉扶桑回過神,對他勉強笑笑:”沒事。“
印千城沒再說話,吃完飯兩人出門,印千城指指前方:”車在那個方向,我們就當飯後消食。“
”當然沒有,“葉扶桑和他並肩朝前走,其實兩人之前並不熟悉,頂多算是以前見過,印千城意外的很願意給她一些幫助,而且不帶任何目的性。
一個人男人對女人有沒有企圖很容易看出來,印千城就是那種單純的他想幫忙,所以才會不遺餘力出力的那種,在葉扶桑看來,可能和葉青銅的關係更大一些。
他們兩個人在道路這邊走的時候,對麵一輛房車的窗戶被人打開,一個胖乎乎肉嘟嘟的小家夥從車窗裏探出腦袋,跟著被人拉進去:”唐肉肉!跟你說過多少次,在車上的時候不能隨便從窗戶裏探頭?“車窗隨即被人關上。
葉扶桑驀地站住,她猛的轉身,看向來來往往的車輛,視線掃過路過的行人,急切的尋找什麽,她回頭走了兩步,不敢走遠,四下打量著周圍,眼淚順著臉頰一滴滴的往下滾,珍珠一樣翻落下來,淚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她在原地打轉,她怕走開就會錯過,”肉肉!肉肉!肉肉!“
印千城趕緊問:”怎麽了?“
葉扶桑伸手抹去眼淚,淚水打濕了臉頰和睫毛,她搖頭,眼淚卻不停的往下落:”沒事……“
”葉扶桑,“印千城沉默了一會,然後說:”你可以把我當著你的朋友,如果我能幫忙,我一定幫忙,否則我沒辦法幫你。“
她敷衍人的時候就是這樣,笑的很假,明明心裏壓著很大的事,卻還要裝著沒事人一樣。
葉扶桑笑的很難看,說:”我好像聽到有人喊肉肉,他是我兒子……“話一出口,她便哭出聲,”他是我兒子……“
葉青銅在最難過的時候跟他抱怨過,他說他姐為了一個男人把她兒子拋棄了,他不能理解,覺得他姐狠心,可他又不知道怎麽辦,唐騅的個性確實有問題,他又不可能逼著他姐為了肉肉非要跟唐騅在一起,但是一想起肉肉哭的撕心裂肺的樣子,他就難受。
印千城知道,那個男人叫邵一煒。
即便他以邵一煒的好友自居,可邵一煒和葉扶桑出國以後,就再也沒有給他打過電話哪怕發一個短信。印千城不是個主動的人,所以他安靜的過自己的日子,即便偶爾想起來的時候也會有淡淡的惆悵。
他曾經最好朋友的女友,是他年少時埋在心底的夢想,一如邵一煒是葉扶桑一直以來的夢想一樣。
他羨慕過,也妒忌過,最終卻送出了他最真心的祝福。
曾經的他,不過是個膽小羞澀瘦弱又自卑的小男生,在王子般是邵一煒身邊,他是最最卑微的存在,努力用成績撐起他的自信和自尊,不讓自己在喜歡的女孩麵前一無是處。
印千城看著她,然後開口:”你這麽想他,這麽愛他,為什麽不去找他?“
葉扶桑哭著說:”我不配……我不配當媽媽……我對不起肉肉……“
”葉扶桑,“印千城說:”這世上沒有人能事事如意,你說你不配當媽媽,可你還是他媽媽。葉扶桑,你這樣痛苦這樣難受,為什麽不親眼去驗證一下,去看一看,看你當初的選擇是否正確,看你的孩子是否幸福?“
頓了頓,印千城笑笑,說:”我想,你的孩子一定不止一次問過身邊的人,為什麽別人有媽媽,他卻沒有,他的媽媽在哪裏?“
葉扶桑伸手捂住臉,”他一定忘了我,一定忘了我……“
兩年的時光,那麽小的孩子,怎麽會記得她呢?
印千城站在她身側,說:”對,肯定忘了。但是他是你生的,這是誰都無法改變的事實。“頓了頓,又說:”當然,如果你隻是在桐城做短暫的停留,那麽你不應該去打擾他平靜的生活。“
葉扶桑呆呆的看著路上的車流,情緒逐漸恢複平靜,她低著頭一言不發,印千城見她依舊不想說,點點頭:”我們回去吧。“
唐家的寶貝疙瘩大肉肉小盆友要上幼兒園了,小家夥撇著小嘴在家委屈了半天,抱著門柱子不撒手,他不想上幼兒園,他要在家裏玩小汽車。
唐騅冷著臉站在門口,父子倆對抗,”唐肉肉,你走不走?“
小小的一團,肉嘟嘟的蹲在地上,乍一看就是個圓圓的肉球,唐肉肉撇著小嘴,委屈的搖頭:”不要去。“
唐騅過去扯他,唐肉肉死死抱著門柱子不撒手,任由唐騅怎麽扯也不撒手,嚎著哇哇大哭:”不要!不要去!奶奶!爺爺!救命!“
好容易把小家夥扯離門柱子,唐肉肉改抱唐騅的腿,熱乎乎肉嘟嘟的一團貼著唐騅的腿,又癢又軟,還不能硬扯,”唐肉肉!“
唐肉肉仰著漂亮的小臉:”不要!“
丁素素衝上來,抬手對著唐騅作勢就要打:”你就非要把他惹哭是不是?“
唐騅咬著牙使勁扯唐肉肉,”撒手!唐肉肉我跟你說,我真要打你了!“
唐肉肉害怕,爸爸真會打他,鬆了手就往丁素素懷裏撲了,”奶奶,肉肉可憐,爸爸打肉肉屁屁!“
丁素素使勁抱著唐肉肉出去:”走,跟奶奶到樓下去,不跟爸爸說話。“
唐騅低頭看了眼滿是鼻涕眼淚的褲子,轉身進屋換衣服。
唐肉肉坐在沙發上玩小汽車,一見爸爸下來他就撅嘴,小家夥胖呼呼的,長著一張漂亮的小臉,那雙漂亮的眼像極了某人,讓丁素素不止一次抱怨:”像誰不好,非要像他媽……“
唐肉肉不願意去幼兒園,賴在地上不走,丁素素還攔著不讓唐騅欺負他,最後唐騅推開丁素素,直接把往茶幾下麵鑽的小肉球給提了起來,夾在胳肢窩出門,唐肉肉踢騰著小胖腿,哇哇大叫:”不要去!不要去!“
被丟到車上,少了爺爺奶奶庇護的唐肉肉立馬就老實了,低著頭,老老實實的被爸爸綁在後排的兒童座椅上,係好安全帶,司機開車,唐騅和唐肉肉坐在後麵,唐肉肉扣著小胖手,唐騅在低頭看粥手裏的一疊資料。
唐肉肉偷偷看一眼爸爸,嘟著小嘴不敢吭聲,小腳一晃一晃的,一會功夫以後就自己給自己找樂子,小腳踢著桌椅,還非要踢出聲音來,唐騅抬頭看了他一眼,唐肉肉沒看到,繼續踢,唐騅終於開口:”什麽習慣?“
唐肉肉小腳不踢了,他非常不喜歡爸爸,因為爸爸老實管東管西的,煩人。
到了幼兒園,唐肉肉開始上演打死不進幼兒園的戲碼,抱著唐騅的腿不撒手,”不要!不要!“
幼兒園的門衛已經連續三天看到這小家夥上演的戲碼了,一個個看的津津有味,還加討論的。
唐騅任由他抱著自己的腿,伸手嫌棄的扯了幾下,把腿上趴著的那團軟肉扯下來,直接走到唐肉肉的教室裏,往小班的班級門口一放,轉身走了。
唐肉肉的小胖腳一著地,人就老實了,站在門口,睜著一雙漂亮的眼睛看著班裏的阿姨,小聲說:”鄭老師好,金阿姨好,夏夏老師好。“
這就是典型的家裏一套外麵一套,知道在幼兒園的時候爺爺奶奶和爸爸都不在,調皮了老師會生氣,可乖了。
老師笑著走過來,牽著他的手把他送到桌子旁邊:”唐肉肉小朋友今天乖不乖啊?“
唐肉肉明顯違背事實的給出答案,奶聲奶氣的說:”肉肉超級乖。“
唐肉肉還不知道大名小名的事,老實喊唐蛟他不知道是叫自己的,堅持自稱肉肉,弄的老師隻能跟著喊肉肉。
唐騅送唐肉肉上學一星期後,開車的司機終於跟他說:”唐總,我老覺得這幾天開車,後麵有車一直跟著。“
唐騅頓時警惕:”什麽車?什麽顏色?“
司機想了想才說:”我看著是出租車。我不確定,不過我確實看到那車跟著我們到了幼兒園門口,但是從來沒看到有人下車接送孩子,我怕有人在踩點……“
這話一說事情的發展方向就會朝著嚴重的地方進行,唐騅想了想,找人調了幾個路段的攝像,查出幾輛車的車牌號,挨個找出來問,幾個出租車司機的描述大同小異。
”是個年輕的女人,長的很漂亮,頭發長長的,紮了個辮子,有這麽高,看著不像是綁架人的樣。就讓我們跟著前麵的車,也不說什麽,看樣子好像很喜歡車裏的小男孩,因為她一看到小男孩就會戴眼鏡。“
”一個很漂亮的女人,皮膚很白,眼睛很好看,不像壞人。不知道是不是前麵車裏小男孩的媽媽,反正一看到那孩子就哭……我問她是她什麽人,她也不回答。“
”是個長頭發的女人,頭發很長,批在後麵,長的很漂亮,上車以後都會戴上眼鏡,跟她說話也不回答,不過看麵相不像壞人呀,那麽漂亮的女人……我估計能是那小男孩的媽媽,前麵那車是房車,估計男方家條件不錯,自己兒子見不到,怕是離婚了……“
”也沒說別的,就是會掉眼淚,看著也挺可憐的,問什麽都不說,長的那麽漂亮。“
唐騅伸手拿出一張照片:”是她嗎?“
幾個出租車司機看到以後,有三個肯定的點頭:”就是!長的那麽漂亮,又是跟著車去幼兒園的,就是她。“
另外一個不敢確認:”她那天戴了墨鏡,我也不敢認……不過,看著還真有點像。“
唐騅拿著照片,站起來轉身走了出去,”耽誤的路費稍後會有人送上,打擾。“
他走到外麵,低頭看著照片,照片的葉扶桑抱著咧著沒牙小嘴的唐肉肉,母子倆笑的一樣燦爛,讓他痛徹心扉恨入骨髓。
一晃而過的兩年,沒有消弱他的恨意,隻要想起她為了一個男人,狠心的拋棄唐肉肉,他就會恨的咬牙切齒,恨不得親手把她掐死。
”唐總,要上車嗎?“司機跟著身後問。
唐騅站住腳,他平息著心裏的怒火,頭也沒回的擺擺手:”暫時不用,我隨便走走。“
他當初是瘋了,才會為了這樣一個女人自殺,他真是瘋了!她根本就不配,他怎麽就為了這種女人自殺?
司機和兩個保鏢跟著他沒多遠的地方,慢慢的跟著,不敢靠的太近,卻也不敢離的太遠。
不知走了多遠,他漫無目的的走著,最後坐在步行街兩側的一條椅子上發呆,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掏出來一看,是上次的那個相親對象,唐騅看著那個電話,臉上茫然的表情逐漸清晰,恢複他一貫的冷峻線條,擰了擰眉頭,伸手接通,聲音冷漠又梳理:”鍾小姐,你好。“
鍾小姐在電話裏聲音溫柔的開口:”唐先生您好,沒打擾您吧?“
唐騅回答:”還好。“
這回答的讓鍾小姐不知道怎麽接話,什麽叫還好啊,她都厚著臉皮主動給他打電話了,還要怎麽樣啊?”我今天打電話過來,就是想問問,上次見過以後,您對我什麽印象。不好意思我有點直接了,我是個性格直爽的人,有一說一有二說二,說清楚了大家好相處。“
唐騅點頭讚同:”說的對,既然鍾小姐這樣直爽,那我也直說。鍾小姐的胸太大,我兒子已經過了哺乳期,不需要奶牛,所以很抱歉,我對你的印象就是我兒子不缺奶源,再見。“
伸手掛了電話,鍾小姐聽著被掛斷的電話,張著嘴,半天沒說出一句話,半響她”啊“的尖叫一聲,伸手把電話砸到床上:”氣死我了!“
跟著就去找自己媽哭訴,鍾小姐自然不會跟她媽說唐騅嫌棄她胸大,就跟鍾夫人說唐騅侮辱人,鍾夫人一聽也不高興了,自己女兒還是黃花大閨女呢,他們家都沒嫌棄他帶個拖油瓶,他還敢對自己的女兒挑三揀四的?
中間人把話又帶到丁素素耳朵裏,丁素素聽了頓時被氣的不行,這死孩子,他是不是打死氣死她啊?丁素素不知道盯著唐騅相了幾個女人了,結果他回回都把人給得罪了,不管家裏說什麽,他就是那樣,壓根沒把人家姑娘放在眼裏。
丁素素這心肝肺都糾結在一起,她能不知道自己兒子心裏想的是什麽嗎?可那葉扶桑沒有心,就是個白眼狼,說走就走,誰有辦法?
丁素素的電話打到了唐騅的手機上,唐騅剛接電話就挨了一頓罵:”你打算氣死我是不是?你說人家姑娘什麽了?把人家媽給氣成那樣?人家對著我一通埋怨,我這臉往哪擱?鍾小姐哪裏差了?人家國外名校畢業,什麽都會,那是天生的豪門媳婦,你怎麽看不上了?“
唐騅安靜聽他媽嘮叨,一句話沒有,等丁素素那邊消停了才開口:”她跟我說她是個直爽人,有什麽好喜歡直接說清楚,所以我跟她說,我嫌棄她胸大。肉肉不吃奶了,胸大還浪費布料,我養不起。對了,媽你待會問問她是不是隆過,要真那樣,這以後還得打假。“
說完掛了電話,丁素素眨巴了兩下眼睛,聽著被掛斷的電話,張了張嘴,半天才罵一句:”哎喲,這孩子說話怎麽這麽損喲。“
唐騅對每個相過親的女性,都能找出對方身上他不喜歡的地方,比如人家笑起來的樣子,他說人家陰險,一看就是後媽類型,會虐待肉肉,還比如他諷刺人家臉上粉抹的厚,指著人家的杯子好心提醒裏麵的水千萬別喝,因為他剛剛看到她臉上的粉掉進去一塊……
丁素素每回聽到他的理由都很無語,”阿騅,那你告訴媽,你到底想要什麽樣的啊?“
結果唐騅指著唐肉肉說:”找個跟他有母子像,不會虐待他的就行。“
可這樣的人哪裏去找?跟唐肉肉有母子像的,那說起來不就是葉扶桑那樣的?母子倆長的像,都長的漂亮,特別笑起來的樣子,非常像,也非常的燦爛。關鍵是哪裏找啊?
唐騅給了丁素素出了個難題,不知道會覺得唐騅要求比較特別,知道會說他根本沒打算給唐肉肉找個後媽。
可在丁素素眼裏,她是不希望自己兒子年紀輕輕就這樣帶著兒子過了,唐騅隻有二十五歲,這樣年輕,怎麽可能一輩子都獨身?這都兩年了,多大的事忘不了啊?
唐騅的電話似乎沒怎麽消停,剛掛完丁素素的電話,就接到公司的電話,他撐著頭聽對方講完,半響說了句:”那地的手續都齊全了還怕什麽?他們要告,就讓他們去告,老子最恨被人威脅,一塊錢都不加!以後這種電話別打,老子沒那麽多現功夫琢磨這種破事,這點事都搞不定,老子要你幹什麽……“
他無意中抬頭掃了眼對麵,突然看到一個久別的身影從電器城走了出來,她低著頭,正在拆一個盒子,似乎是個新手機,她一臉茫然的擺弄著手機,拿在手裏發呆。
他知道她對這些東西完全不在行,也從來不上心,不管他怎麽教,她都不會,也不願意學,覺得沒用,還會借機對他發脾氣,她把手機拿出來看了看,又重新塞回盒子放到袋子裏,一邊走一邊看著周圍,然後抬腳進了一個玩具城。
他手裏的電話那人還在說話,說了半天這邊沒有半點回應,他試探著喊:”……唐總?唐總?“
唐騅眼睛盯著那個背影,腳步卻也不由自主跟了過去,他先是慢慢的走在,等她進了玩具城的大門,在外麵看不到人影後,他突然急了,”葉扶桑!“
丁素素坐在車裏喋喋不休的嘮叨:“阿騅啊,你不能一直撲在工作人,你得看看你身邊的人,你總得替肉肉著想吧?你就當可憐可憐媽,好歹看了這個再說……”
身側的唐騅麵容冷峻扭頭看著窗外一言不發,俊逸的臉上沒有半分表情,緊抿著唇,一如他對外公開照那樣難以接近。
“到了!”他突然出聲,打斷丁素素的嘮叨,他率先下車,然後伸手拉開後麵的車門,“媽,下車……”
他無意中抬頭,卻在見到對麵一個人影後僵住,他盯著那個人影一眨不眨,丁素素回頭看他一眼:“阿騅,怎麽了?咱們不能讓人姑娘久等……阿騅?”
唐騅回過頭,慢慢轉身,諷刺的勾了勾唇角,一如從前的嘲諷自己,一次次做著不切實際的夢:“沒事。我們走。
葉扶桑回來的神不知鬼不覺,就連葉青銅都是在她已經到了桐城以後才知道。
周六的晚上,葉青銅正和安寧婧一起看電視,突然接到了葉扶桑的電話,她在電話裏對他說:”青銅,我到桐城機場了。“
葉青銅拿著電話愣住,半響他突然蹦起來說:”姐,你等著,這麽晚不安全,等著我去接你!千萬等著,我現在就去接你!“
葉扶桑在電話裏應了一聲:”嗯。“
他換衣服換鞋要出門,安寧婧問:”這麽晚你要幹嘛呀?“
葉青銅正穿鞋,”我姐從國外回來了,我去接她。“
葉青銅本人沒有車,他住的又遠,隻能在路上邊走邊攔車,可這種偏遠地方想碰到一輛出租車沒那麽容易,他急的不行,突然想到印千城不是有車?
掏出電話給他打過去:”老大,求助!“
印千城正準備睡下,拿著電話問:”什麽事?“
葉青銅解釋:”我姐突然從國外回來,現在在桐城機場,這麽晚我怕她一個人不安全,我這邊都半小時了都打不到車,老大你幫幫忙,載我過去行不行?欠你一頓飯兩包煙!“
印千城笑:”行。不過從我這出發接你再去機場,得四十分鍾,你姐不得等急了?我幫你跑一趟,直接去機場行了,你就不用回來了。“
葉青銅想想也是:”那我姐……“想想她和印千城是認得的,點點頭:”老大,那我把我姐就拜托你了,你可千萬接到人安全送回去呀。“
印千城答應:”放心,好歹我和你姐也是舊識。“
印千城開車到了機場,他往出站口走,老遠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她披散著一頭快漂亮的卷發,穿著黑色的長裙,外麵套著一件深色的外套,腳上穿著一雙平底的皮鞋,腳邊隻放了一隻箱子,除此之外再無他物。她安靜的站在哪裏,身上透著說不出的疲憊感,也正在打量四周,有男人過去和她搭訕,她跟人說話的時候保持著淡淡的微笑,那人彎腰提她的箱子,她似乎不著急,隻是站在跟人說什麽。
印千城不知道別的女性是不是像她一樣,東西被人強行提起來她都不緊不慢,如果人家直接提著她的箱子跑了,相信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葉扶桑!“他走過去,在沒多遠的地方喊,”青銅讓我來接你。“
他對那搭訕的男人笑笑,從他手裏接過箱子:”謝謝,我來就好。“
那男人看到他以後,訕訕的往後退去,轉身走了。
等那人走了以後,印千城才扭頭看向她,她睜著一雙明亮的眼睛看著他,”謝謝。“
印千城臉上有絲無奈:”人家都拿你東西了,你不知道拒絕嗎?“
她開口:”我拒絕了,但是他一直纏著。“
印千城往她身後看了一眼:”隻有一個人?一煒呢?“
葉扶桑低著頭,含含糊糊的說了句:”就我一個人。“
兩年的光陰,她似乎沒什麽變化,卻又變了,他一眼就能認出她來,依舊很漂亮,很安靜,如果不是那身黑色的衣裳,她看起來依舊是兩年前的模樣。
在車上的時候慢慢的聊天,大多是印千城問她回答:”在國外好嗎?“
葉扶桑對他笑笑:”挺好,謝謝。“
”怎麽就這麽點行李?還要回去?“印千城看了眼後座上的小箱子,後備箱都不用塞。
葉扶桑回答:”其他的,都扔了,反正都是用舊的東西,留著也沒什麽用。“
她總算避重就輕的回答,總算巧妙的錯開她不願意回答的問題,印千城感覺出來了,他對她似乎比對別人更敏感一些,之後印千城問她要去哪,葉扶桑想了想說:”幫我送到我葉青銅原本住的地方。“
印千城把她直接送過去,然後幫她把行李提下來,葉扶桑過來伸手要接,印千城讓了下:”我來,你住六樓,還沒有電梯,我送你上去。別看箱子小,你這樣提著明天胳膊肯定得疼。“
葉扶桑看著他,點點頭:”謝謝你。“
印千城覺得她的話似乎很少,沒有回國的興奮,沒有探親的喜悅,她淡淡的,猶如一潭死水,沒有期待沒有絕望,看人的眼光很淡薄,很冷淡。
兩人走在彎彎曲曲的小區行人道上,他略略落後在她身側,葉扶桑安靜的在前麵走,他突然開口問:”葉扶桑,你是不是過的一點都不好?“
葉扶桑突然站住腳,她回頭看著他問:”我是不是看起來一點都不好?“
印千城沒想到她會這樣說,他點點頭:”不好。“
葉扶桑看著他,突然笑起來,隻是在昏暗路燈的照射下,笑容不燦爛,也不動人,卻帶著濃重的無奈,她點頭承認:”對,我過的一點都不好。“
”為什麽?“印千城問,她如果是和別人在一起,他不敢保證,可她是和邵一煒在一起,他敢拿生命起誓,邵一煒愛她愛的死去活來,他絕對不會讓她難過。
葉扶桑低著頭站在原地,半響她抬腳繼續往前走,嘴裏卻淡淡的說了句:”可能是想家吧。“
印千城跟著她後麵,忍不住說了句:”葉扶桑,你很不適合撒謊。“
沒有等來她的回答,印千城也沒有追問,直到兩人走到樓下,他才再次開口:”還打算回去?“
葉扶桑點點頭:”還是會回去的,我還有東西沒有拿。(.)“
印千城突然覺得他們的對話似乎沒有實質意義,不管他有多想知道她的情況,可她不願意說,他便沒有打聽的理由。
上了樓,葉扶桑掏出一把鑰匙開門,他在後麵看著她的動作,等門開了,他把箱子送到客廳,葉扶桑看著被收拾一新的客廳,”青銅好像經常來收拾。“
印千城笑笑:”嗯,他說要防止你隨時回來,不然你就是典型的有家不能回。“
葉扶桑不由自主的笑了下,”今天晚上謝謝你。“
印千城攤手:”算是為美女服務。“主動走出門:”天不早了,你趕路累,早點休息。我先走了。“
葉扶桑點頭:”謝謝。“
印千城指指門:”門窗關好了。“
葉扶桑再次點頭:”好。“
目送印千城下樓離開,她把門關上鎖好,站在客廳,半天都沒動一下。
半響,她拿出手機發了條短信出去:姐,我安全到達,路上沒有意外。
收件人為候木槿的短信跟著發了過來:好。
半響又一條短信回複:扶桑,請節哀順變。
葉扶桑坐在沙發上,手裏捧著手機,看著那條短信,呼出一口氣,按了返回,去了臥室。
她把被子拿出來,床單被套重新套上,然後去洗澡睡覺。
葉青銅接到印千城的電話,鬆了口氣,又給葉扶桑打電話:”姐!印老大把你安全送到,你現在是不是到家了?“
葉扶桑應了聲:”到了。“
葉青銅聽她聲音很疲憊,直接說了句:”姐,那你先休息,我明天再去找你。“
葉扶桑點頭:”好!“
長途的奔波和疲憊讓她很快進入睡眠,卻是夜裏頻頻夢到那個滿是奶香的小小嬰兒,她在夜裏哭濕了枕巾,從夢中哭醒。葉扶桑伸手拉開床頭燈,臉上全是眼淚,她哭的傷心欲絕,一邊擦眼淚一邊抽噎,然後按著胸口。
再次入睡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她一直到中午十一點鍾才醒,外麵有一股飯香,她以為是別人家的,一直沒動,直到有人敲她臥室的門,”姐!姐!“
葉扶桑從被窩探頭,清了清喉嚨才開口:”青銅?“
葉青銅無語:”不是我還能是誰啊?你覺得還有誰會為你做飯?“
葉扶桑抬起的頭重新躺回枕頭,嘴裏淡淡說了句:”我以為我在做夢……“
葉青銅又敲了兩下門:”趕緊起來吃飯了!“
葉扶桑慢慢的坐起來,愣了一會才起床,她都忘了時間和地點,老不記得自己是在哪裏。
起床走進客廳,除了葉青銅還有一個年輕的女孩,看到她以後很拘謹的打了個招呼:”姐姐好。“
葉扶桑看著那姑娘,有看看葉青銅,葉青銅有點不好意思的介紹:”姐,這是我女朋友,叫安寧婧。小安,這就是我姐,漂亮吧?“
葉扶桑對她笑笑:”你好,“看了眼滿桌的菜:”你做的?“
女孩點點頭:”我和青銅一人做了兩個。他說今天是你回國第一天,一定做點好吃的讓你吃,說是接風宴。“
對於在國外的人,沒出過國的人總會帶著一點敬畏之心,覺得這人比其他人更高級一點,安寧婧也是,再加上葉青銅平時把他姐說的怎麽好怎麽好,這心裏自然感覺也不一樣。
即便現在葉扶桑剛起床不修邊幅也沒收拾過自己,但是看著那臉和身材就知道很出眾,素顏都是這樣的,要是化了妝,那是不是會更漂亮?
葉扶桑看著那些菜,讚道:”你們倆還真會做,我去洗洗。“
葉青銅追著問:”姐,有牙刷嗎?“
葉扶桑點頭:”我帶回來了。“
安寧婧小聲說:”你跟你姐感情真好。“
葉青銅給她一個理所當然的表情:”那當然,我親姐,我不對著好,那跟誰好?“
葉扶桑收拾完出來,又進臥室抹護膚品,順便換了套衣服,畢竟有外人在,她之前是不知道,要不然肯定不會那樣就出去。
再出來就跟變了個人似得,她這個年紀的女人,身上總會有種其他幼稚小女生沒有的氣質,而她的氣質更比一般人來的更好。
安寧婧一臉羨慕的看著葉扶桑:”姐,我什麽時候才能像你這樣啊?“
葉扶桑在她對麵坐下來,說:”我這樣沒什麽好的,你現在這樣就挺好,年紀小小的,就當自己就行。“
二十八歲的葉扶桑,還足夠年輕,卻已看淡了周遭繁華。
葉青銅有一肚子話想問葉扶桑,結果看到他姐的表情以後也問不出來了,隻能乖乖的吃飯。
吃完飯葉扶桑沒事就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她眼睛雖然盯著電視,可葉青銅就是覺得實際上她壓根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麽,絕對沒有入她的心。
葉青銅趁安寧婧去洗手間的時候偷偷問了葉扶桑一句:”姐,你還要回去嗎?“
葉扶桑慢慢扭頭看他,點點頭:”嗯,還要回去一趟。“
葉青銅有點不敢確定她這話的意思,回去一趟的意思是回去了還要再回來,還是回去了又像以前那樣?
”青銅,“葉扶桑突然開口問:”桐城東郊是不是有個地方叫虎相鎮的?“
葉青銅抓頭,”聽著怎麽這麽耳熟?“想了想,突然想起來了:”姐,這地方好像是印老大的外公家住的地方。“
”印千城?“葉扶桑問。
葉青銅點頭:”就是昨晚接你的印千城啊。“又好奇的問:”你怎麽問這個地方?有朋友在哪?“
葉扶桑搖搖頭:”不是,那邊有家服裝廠要轉售,我想買下來。“
葉青銅咂舌,他對這個就完全不懂了:”服裝廠?可靠嗎?“
葉扶桑笑笑,”我有時間過去看看,我在國外的時候一個朋友介紹的,我想先考察考察。“
葉青銅直接說:”這多簡單!印老大對那地方肯定知道,我讓他幫你打聽打聽啊。“
葉扶桑歎氣:”這樣一直麻煩人家,是不是不太好?你別老想讓人家幫忙,我們都不知道要怎麽感謝人家。“
葉青銅也不敢說的,嘴裏就哼唧:”有什麽呀,朋友不就是相互幫助的?“又說:”這事你交給我,人情我來還,多大點事啊?“
回頭上班的時候葉青銅就去問印千城:”老大,虎相鎮這地方治安怎麽樣?“他總覺得這些小地方會比較亂。
印千城詫異:”怎麽突然問這個?“
葉青銅就說:”我姐說有朋友給她介紹了這個地方的一家服裝廠,說是經營不善要轉廠,她正四處打聽靠不靠譜呢。我看她八成就是衝著這個回來的……你不是說你外公家就住那鎮上?所以我問問呢。“
印千城笑:”治安倒不是什麽問題,不過那鎮上整體的經濟條件可是不是很好,那邊盤廠能行嗎?“
葉青銅抓頭:”這我哪知道?我姐那人心裏可有主意了,她自己要是覺得行,誰說都不行。我又不懂……“
印千城攤手:”其實我也不懂。“又說:”不過,我可以幫忙提供援助,義務的。“
葉青銅拍他肩膀:”老大,一條煙,一頓大餐,我請定了。“
印千城撥過他的手:”稀罕。“
印千城說話算話,他還真為這事主動給葉扶桑打電話了,葉扶桑接到電話以後很不好意思:”青銅可真是,還真跟你說了?“
”不用跟我客氣,就算不是因為青銅,我也樂意幫美女的忙,“印千城說著玩笑話:”我小時候在虎相鎮住過五六年,我外公在那住了一輩子,還算有點威望,肯定能幫上忙,你要是不嫌棄,隨叫隨到。“
葉扶桑有點不知道說什麽:”真是太麻煩你了,謝謝。“
其實出門辦事有人幫忙真是方便的多,隻是有些關係沒那麽近,就會讓人尷尬,葉扶桑本身就是個謹慎的人,她最怕的就是人情難為,她就更不願意讓葉青銅難做人了,結果人家主動打電話過來要求幫忙,她一時就不知道怎麽說話,除了說謝謝,別的就找不到話說。
印千城陪著她去的虎相鎮,幾乎是包了全程,能照顧到的都照顧了,回來以後葉扶桑特地約了印千城出來,算是感謝他幫忙:”如果不是你幫忙,我現在可能是一摸瞎,就是自己在亂折騰,真是非常感謝。“
印千城笑笑:”別說謝,我們好歹也算是舊識,你說的那麽見外,弄的我都不好意思,老覺得自己是不是多事了。再說我和一煒也是老同學老朋友,哪有不伸手的道理。“
葉扶桑的眼睛看著自己的手,說話的時候臉上的神情懨懨的,剛要開口說話,一個剛會走路的小男孩突然從後麵跑過來,伸手抓住葉扶桑放在桌邊緣的餐布,扯著就往後退,一個年輕的媽媽追過來:”寶貝,別亂碰!“
年輕媽媽對葉扶桑道歉:”對不起,小家夥搗蛋呢。“
”沒事,沒關係。你兒子真可愛!“葉扶桑笑著搖搖頭,目光追隨著那個小小的孩子,看著看著視線卻慢慢模糊起來,她伸手一抹,發現手上都是淚水。
印千城皺了皺眉頭:”怎麽了?“
葉扶桑回過神,對他勉強笑笑:”沒事。“
印千城沒再說話,吃完飯兩人出門,印千城指指前方:”車在那個方向,我們就當飯後消食。“
”當然沒有,“葉扶桑和他並肩朝前走,其實兩人之前並不熟悉,頂多算是以前見過,印千城意外的很願意給她一些幫助,而且不帶任何目的性。
一個人男人對女人有沒有企圖很容易看出來,印千城就是那種單純的他想幫忙,所以才會不遺餘力出力的那種,在葉扶桑看來,可能和葉青銅的關係更大一些。
他們兩個人在道路這邊走的時候,對麵一輛房車的窗戶被人打開,一個胖乎乎肉嘟嘟的小家夥從車窗裏探出腦袋,跟著被人拉進去:”唐肉肉!跟你說過多少次,在車上的時候不能隨便從窗戶裏探頭?“車窗隨即被人關上。
葉扶桑驀地站住,她猛的轉身,看向來來往往的車輛,視線掃過路過的行人,急切的尋找什麽,她回頭走了兩步,不敢走遠,四下打量著周圍,眼淚順著臉頰一滴滴的往下滾,珍珠一樣翻落下來,淚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她在原地打轉,她怕走開就會錯過,”肉肉!肉肉!肉肉!“
印千城趕緊問:”怎麽了?“
葉扶桑伸手抹去眼淚,淚水打濕了臉頰和睫毛,她搖頭,眼淚卻不停的往下落:”沒事……“
”葉扶桑,“印千城沉默了一會,然後說:”你可以把我當著你的朋友,如果我能幫忙,我一定幫忙,否則我沒辦法幫你。“
她敷衍人的時候就是這樣,笑的很假,明明心裏壓著很大的事,卻還要裝著沒事人一樣。
葉扶桑笑的很難看,說:”我好像聽到有人喊肉肉,他是我兒子……“話一出口,她便哭出聲,”他是我兒子……“
葉青銅在最難過的時候跟他抱怨過,他說他姐為了一個男人把她兒子拋棄了,他不能理解,覺得他姐狠心,可他又不知道怎麽辦,唐騅的個性確實有問題,他又不可能逼著他姐為了肉肉非要跟唐騅在一起,但是一想起肉肉哭的撕心裂肺的樣子,他就難受。
印千城知道,那個男人叫邵一煒。
即便他以邵一煒的好友自居,可邵一煒和葉扶桑出國以後,就再也沒有給他打過電話哪怕發一個短信。印千城不是個主動的人,所以他安靜的過自己的日子,即便偶爾想起來的時候也會有淡淡的惆悵。
他曾經最好朋友的女友,是他年少時埋在心底的夢想,一如邵一煒是葉扶桑一直以來的夢想一樣。
他羨慕過,也妒忌過,最終卻送出了他最真心的祝福。
曾經的他,不過是個膽小羞澀瘦弱又自卑的小男生,在王子般是邵一煒身邊,他是最最卑微的存在,努力用成績撐起他的自信和自尊,不讓自己在喜歡的女孩麵前一無是處。
印千城看著她,然後開口:”你這麽想他,這麽愛他,為什麽不去找他?“
葉扶桑哭著說:”我不配……我不配當媽媽……我對不起肉肉……“
”葉扶桑,“印千城說:”這世上沒有人能事事如意,你說你不配當媽媽,可你還是他媽媽。葉扶桑,你這樣痛苦這樣難受,為什麽不親眼去驗證一下,去看一看,看你當初的選擇是否正確,看你的孩子是否幸福?“
頓了頓,印千城笑笑,說:”我想,你的孩子一定不止一次問過身邊的人,為什麽別人有媽媽,他卻沒有,他的媽媽在哪裏?“
葉扶桑伸手捂住臉,”他一定忘了我,一定忘了我……“
兩年的時光,那麽小的孩子,怎麽會記得她呢?
印千城站在她身側,說:”對,肯定忘了。但是他是你生的,這是誰都無法改變的事實。“頓了頓,又說:”當然,如果你隻是在桐城做短暫的停留,那麽你不應該去打擾他平靜的生活。“
葉扶桑呆呆的看著路上的車流,情緒逐漸恢複平靜,她低著頭一言不發,印千城見她依舊不想說,點點頭:”我們回去吧。“
唐家的寶貝疙瘩大肉肉小盆友要上幼兒園了,小家夥撇著小嘴在家委屈了半天,抱著門柱子不撒手,他不想上幼兒園,他要在家裏玩小汽車。
唐騅冷著臉站在門口,父子倆對抗,”唐肉肉,你走不走?“
小小的一團,肉嘟嘟的蹲在地上,乍一看就是個圓圓的肉球,唐肉肉撇著小嘴,委屈的搖頭:”不要去。“
唐騅過去扯他,唐肉肉死死抱著門柱子不撒手,任由唐騅怎麽扯也不撒手,嚎著哇哇大哭:”不要!不要去!奶奶!爺爺!救命!“
好容易把小家夥扯離門柱子,唐肉肉改抱唐騅的腿,熱乎乎肉嘟嘟的一團貼著唐騅的腿,又癢又軟,還不能硬扯,”唐肉肉!“
唐肉肉仰著漂亮的小臉:”不要!“
丁素素衝上來,抬手對著唐騅作勢就要打:”你就非要把他惹哭是不是?“
唐騅咬著牙使勁扯唐肉肉,”撒手!唐肉肉我跟你說,我真要打你了!“
唐肉肉害怕,爸爸真會打他,鬆了手就往丁素素懷裏撲了,”奶奶,肉肉可憐,爸爸打肉肉屁屁!“
丁素素使勁抱著唐肉肉出去:”走,跟奶奶到樓下去,不跟爸爸說話。“
唐騅低頭看了眼滿是鼻涕眼淚的褲子,轉身進屋換衣服。
唐肉肉坐在沙發上玩小汽車,一見爸爸下來他就撅嘴,小家夥胖呼呼的,長著一張漂亮的小臉,那雙漂亮的眼像極了某人,讓丁素素不止一次抱怨:”像誰不好,非要像他媽……“
唐肉肉不願意去幼兒園,賴在地上不走,丁素素還攔著不讓唐騅欺負他,最後唐騅推開丁素素,直接把往茶幾下麵鑽的小肉球給提了起來,夾在胳肢窩出門,唐肉肉踢騰著小胖腿,哇哇大叫:”不要去!不要去!“
被丟到車上,少了爺爺奶奶庇護的唐肉肉立馬就老實了,低著頭,老老實實的被爸爸綁在後排的兒童座椅上,係好安全帶,司機開車,唐騅和唐肉肉坐在後麵,唐肉肉扣著小胖手,唐騅在低頭看粥手裏的一疊資料。
唐肉肉偷偷看一眼爸爸,嘟著小嘴不敢吭聲,小腳一晃一晃的,一會功夫以後就自己給自己找樂子,小腳踢著桌椅,還非要踢出聲音來,唐騅抬頭看了他一眼,唐肉肉沒看到,繼續踢,唐騅終於開口:”什麽習慣?“
唐肉肉小腳不踢了,他非常不喜歡爸爸,因為爸爸老實管東管西的,煩人。
到了幼兒園,唐肉肉開始上演打死不進幼兒園的戲碼,抱著唐騅的腿不撒手,”不要!不要!“
幼兒園的門衛已經連續三天看到這小家夥上演的戲碼了,一個個看的津津有味,還加討論的。
唐騅任由他抱著自己的腿,伸手嫌棄的扯了幾下,把腿上趴著的那團軟肉扯下來,直接走到唐肉肉的教室裏,往小班的班級門口一放,轉身走了。
唐肉肉的小胖腳一著地,人就老實了,站在門口,睜著一雙漂亮的眼睛看著班裏的阿姨,小聲說:”鄭老師好,金阿姨好,夏夏老師好。“
這就是典型的家裏一套外麵一套,知道在幼兒園的時候爺爺奶奶和爸爸都不在,調皮了老師會生氣,可乖了。
老師笑著走過來,牽著他的手把他送到桌子旁邊:”唐肉肉小朋友今天乖不乖啊?“
唐肉肉明顯違背事實的給出答案,奶聲奶氣的說:”肉肉超級乖。“
唐肉肉還不知道大名小名的事,老實喊唐蛟他不知道是叫自己的,堅持自稱肉肉,弄的老師隻能跟著喊肉肉。
唐騅送唐肉肉上學一星期後,開車的司機終於跟他說:”唐總,我老覺得這幾天開車,後麵有車一直跟著。“
唐騅頓時警惕:”什麽車?什麽顏色?“
司機想了想才說:”我看著是出租車。我不確定,不過我確實看到那車跟著我們到了幼兒園門口,但是從來沒看到有人下車接送孩子,我怕有人在踩點……“
這話一說事情的發展方向就會朝著嚴重的地方進行,唐騅想了想,找人調了幾個路段的攝像,查出幾輛車的車牌號,挨個找出來問,幾個出租車司機的描述大同小異。
”是個年輕的女人,長的很漂亮,頭發長長的,紮了個辮子,有這麽高,看著不像是綁架人的樣。就讓我們跟著前麵的車,也不說什麽,看樣子好像很喜歡車裏的小男孩,因為她一看到小男孩就會戴眼鏡。“
”一個很漂亮的女人,皮膚很白,眼睛很好看,不像壞人。不知道是不是前麵車裏小男孩的媽媽,反正一看到那孩子就哭……我問她是她什麽人,她也不回答。“
”是個長頭發的女人,頭發很長,批在後麵,長的很漂亮,上車以後都會戴上眼鏡,跟她說話也不回答,不過看麵相不像壞人呀,那麽漂亮的女人……我估計能是那小男孩的媽媽,前麵那車是房車,估計男方家條件不錯,自己兒子見不到,怕是離婚了……“
”也沒說別的,就是會掉眼淚,看著也挺可憐的,問什麽都不說,長的那麽漂亮。“
唐騅伸手拿出一張照片:”是她嗎?“
幾個出租車司機看到以後,有三個肯定的點頭:”就是!長的那麽漂亮,又是跟著車去幼兒園的,就是她。“
另外一個不敢確認:”她那天戴了墨鏡,我也不敢認……不過,看著還真有點像。“
唐騅拿著照片,站起來轉身走了出去,”耽誤的路費稍後會有人送上,打擾。“
他走到外麵,低頭看著照片,照片的葉扶桑抱著咧著沒牙小嘴的唐肉肉,母子倆笑的一樣燦爛,讓他痛徹心扉恨入骨髓。
一晃而過的兩年,沒有消弱他的恨意,隻要想起她為了一個男人,狠心的拋棄唐肉肉,他就會恨的咬牙切齒,恨不得親手把她掐死。
”唐總,要上車嗎?“司機跟著身後問。
唐騅站住腳,他平息著心裏的怒火,頭也沒回的擺擺手:”暫時不用,我隨便走走。“
他當初是瘋了,才會為了這樣一個女人自殺,他真是瘋了!她根本就不配,他怎麽就為了這種女人自殺?
司機和兩個保鏢跟著他沒多遠的地方,慢慢的跟著,不敢靠的太近,卻也不敢離的太遠。
不知走了多遠,他漫無目的的走著,最後坐在步行街兩側的一條椅子上發呆,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掏出來一看,是上次的那個相親對象,唐騅看著那個電話,臉上茫然的表情逐漸清晰,恢複他一貫的冷峻線條,擰了擰眉頭,伸手接通,聲音冷漠又梳理:”鍾小姐,你好。“
鍾小姐在電話裏聲音溫柔的開口:”唐先生您好,沒打擾您吧?“
唐騅回答:”還好。“
這回答的讓鍾小姐不知道怎麽接話,什麽叫還好啊,她都厚著臉皮主動給他打電話了,還要怎麽樣啊?”我今天打電話過來,就是想問問,上次見過以後,您對我什麽印象。不好意思我有點直接了,我是個性格直爽的人,有一說一有二說二,說清楚了大家好相處。“
唐騅點頭讚同:”說的對,既然鍾小姐這樣直爽,那我也直說。鍾小姐的胸太大,我兒子已經過了哺乳期,不需要奶牛,所以很抱歉,我對你的印象就是我兒子不缺奶源,再見。“
伸手掛了電話,鍾小姐聽著被掛斷的電話,張著嘴,半天沒說出一句話,半響她”啊“的尖叫一聲,伸手把電話砸到床上:”氣死我了!“
跟著就去找自己媽哭訴,鍾小姐自然不會跟她媽說唐騅嫌棄她胸大,就跟鍾夫人說唐騅侮辱人,鍾夫人一聽也不高興了,自己女兒還是黃花大閨女呢,他們家都沒嫌棄他帶個拖油瓶,他還敢對自己的女兒挑三揀四的?
中間人把話又帶到丁素素耳朵裏,丁素素聽了頓時被氣的不行,這死孩子,他是不是打死氣死她啊?丁素素不知道盯著唐騅相了幾個女人了,結果他回回都把人給得罪了,不管家裏說什麽,他就是那樣,壓根沒把人家姑娘放在眼裏。
丁素素這心肝肺都糾結在一起,她能不知道自己兒子心裏想的是什麽嗎?可那葉扶桑沒有心,就是個白眼狼,說走就走,誰有辦法?
丁素素的電話打到了唐騅的手機上,唐騅剛接電話就挨了一頓罵:”你打算氣死我是不是?你說人家姑娘什麽了?把人家媽給氣成那樣?人家對著我一通埋怨,我這臉往哪擱?鍾小姐哪裏差了?人家國外名校畢業,什麽都會,那是天生的豪門媳婦,你怎麽看不上了?“
唐騅安靜聽他媽嘮叨,一句話沒有,等丁素素那邊消停了才開口:”她跟我說她是個直爽人,有什麽好喜歡直接說清楚,所以我跟她說,我嫌棄她胸大。肉肉不吃奶了,胸大還浪費布料,我養不起。對了,媽你待會問問她是不是隆過,要真那樣,這以後還得打假。“
說完掛了電話,丁素素眨巴了兩下眼睛,聽著被掛斷的電話,張了張嘴,半天才罵一句:”哎喲,這孩子說話怎麽這麽損喲。“
唐騅對每個相過親的女性,都能找出對方身上他不喜歡的地方,比如人家笑起來的樣子,他說人家陰險,一看就是後媽類型,會虐待肉肉,還比如他諷刺人家臉上粉抹的厚,指著人家的杯子好心提醒裏麵的水千萬別喝,因為他剛剛看到她臉上的粉掉進去一塊……
丁素素每回聽到他的理由都很無語,”阿騅,那你告訴媽,你到底想要什麽樣的啊?“
結果唐騅指著唐肉肉說:”找個跟他有母子像,不會虐待他的就行。“
可這樣的人哪裏去找?跟唐肉肉有母子像的,那說起來不就是葉扶桑那樣的?母子倆長的像,都長的漂亮,特別笑起來的樣子,非常像,也非常的燦爛。關鍵是哪裏找啊?
唐騅給了丁素素出了個難題,不知道會覺得唐騅要求比較特別,知道會說他根本沒打算給唐肉肉找個後媽。
可在丁素素眼裏,她是不希望自己兒子年紀輕輕就這樣帶著兒子過了,唐騅隻有二十五歲,這樣年輕,怎麽可能一輩子都獨身?這都兩年了,多大的事忘不了啊?
唐騅的電話似乎沒怎麽消停,剛掛完丁素素的電話,就接到公司的電話,他撐著頭聽對方講完,半響說了句:”那地的手續都齊全了還怕什麽?他們要告,就讓他們去告,老子最恨被人威脅,一塊錢都不加!以後這種電話別打,老子沒那麽多現功夫琢磨這種破事,這點事都搞不定,老子要你幹什麽……“
他無意中抬頭掃了眼對麵,突然看到一個久別的身影從電器城走了出來,她低著頭,正在拆一個盒子,似乎是個新手機,她一臉茫然的擺弄著手機,拿在手裏發呆。
他知道她對這些東西完全不在行,也從來不上心,不管他怎麽教,她都不會,也不願意學,覺得沒用,還會借機對他發脾氣,她把手機拿出來看了看,又重新塞回盒子放到袋子裏,一邊走一邊看著周圍,然後抬腳進了一個玩具城。
他手裏的電話那人還在說話,說了半天這邊沒有半點回應,他試探著喊:”……唐總?唐總?“
唐騅眼睛盯著那個背影,腳步卻也不由自主跟了過去,他先是慢慢的走在,等她進了玩具城的大門,在外麵看不到人影後,他突然急了,”葉扶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