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藍田,藍奕,葒茗三人,正在餐桌上各懷心事的吃著泡麵。[]


    藍奕下來找了一圈,發現冰箱裏什麽都沒有。藍田也正好下來找吃的,他對藍奕說他這陣子比較忙,沒空做點心,將就吃泡麵好了。


    他們的臉在泡麵熱氣騰騰的煙霧顯得有點發紅。


    當然要發紅,因為每個人都不顧熱得燙嘴而將方便麵大口大口地往嘴裏送。特別是葒茗,她現在還沒辦法和他們兄妹倆個同時呆在同一空間裏,而且是近距離的麵對麵。是罪惡感還是什麽?她暫時還沒弄清楚。


    “你肚子餓也不用吃那麽快啊!小心嗆到。”藍奕神經大條地說。


    葒茗本來就緊張,不說不要緊,這一說真的被一口嗆到了。害得她急速地咳嗽起來,小臉被憋得比剛剛更紅了。


    “藍奕!”她緩過來後給了她一個巨大的白眼。


    “嘻嘻,是我錯是我錯……”藍奕一邊輕輕地拍著葒茗的背,一邊觀察藍田的表情。


    藍田依舊不動聲色地吃著他的麵,眼睛裏還是大霧彌漫的樣子。


    藍奕覺得哥哥真是可惡,昨晚的事難道就沒有一點要解釋的意思?於是她憤憤地說:“有些人才不要吃得太快呢,不然被嗆到了不知道去哪裏找人來救呢……”


    誰都聽得出她是在生藍田的氣,不過記憶中她用這種不客氣的口氣跟藍田說話,隻有那一次。


    三年前,當藍奕滿心歡喜地以為葒茗與藍田的愛情堅不可摧的時候,當她懷著他們三個人對未來美好的憧憬與期待的時候,事情向著無法相信無法預料的軌跡滑行開去。(.好看的小說)


    不止是藍奕無法預料,藍田和葒茗也無法預料。


    藍田和葒茗提出了分手。葒茗覺得在上海已經沒有留下去的理由。她媽媽帶著她,離開了上海,回到了她們從小生活的地方。


    那一天下著很大很大的雨。


    整個天地籠罩在一片白茫茫的雨霧中。


    藍奕在火車站死死拽住葒茗的行李箱,完全不顧旁人的目光哭泣著央求她不要走。


    看著藍奕哭泣得像個被媽媽拋棄的小孩一般,葒茗的心像被玻璃碴碾過一樣痛。


    其實藍奕一直是個孤獨的,可憐的孩子。


    自己也一樣,這麽多年她們已經習慣了彼此依靠的日子,就此在彼此的世界裏消失,以後的生活該如何去過?其實最讓她擔心的還是藍奕的病。雖然醫生曾經說過這種病不太有複發的可能,但她還是擔心。


    可是她沒有勇氣再留下來了,最重要的是她媽媽也想回家去了。


    回家,是的。


    這裏從來就不是她的家,雖然這裏會是她一生都無法忘記的地方。她覺得自己已經把青春,愛情,友情,眼淚,歡笑以及傷痛都揮霍在了這裏,像血液一樣滲入了每一寸土地裏。她帶走的隻是一個軀殼,她的靈魂將久久漂浮這座城市上空,或許有一天她可以在很遠的地方把它抓回來,或許,它將終身漂泊。


    藍奕最終還是沒能留住她。


    她永遠記得,那天葒茗走上火車的背影。


    嬌弱的背上負著令人心痛的無奈與悲傷。她轉過頭朝她微微地笑著,苦澀在臉上發酵。嘴巴一張一張的,說著道別的話。


    可是藍奕什麽都聽不見。


    那一刻她的世界裏隻有外麵轟隆隆的雨聲,她覺得自己應該是聾了。


    她覺得她將永遠失去她了。永遠。


    火車轟隆隆地開動,她的臉,她揮動的手,她潔白到刺眼的連衣裙,漸漸在藍奕視線中模糊起來,不知道是不斷湧出來的眼淚造成的,還是腦海裏不願意麵對的意識造成的。她很奇怪自己沒有像個瘋子一樣去追火車,隻是覺得自己的雙腿仿佛被凍僵了一般,又痛又麻,根本挪不動步。


    直到整列火車消失在鐵軌的盡頭,藍奕才痛苦地閉上眼睛,整個身子微微蜷縮著蹲在地上,輕輕的抽泣起來。


    她走出火車站的時候,大雨還在無情的潑灑著。她像木偶一樣穿梭在不斷湧向候車廳的人流中,被那些從外麵進來的渾身濕漉漉的人撞得跌跌撞撞,他們的奇怪、抱怨的話語一滴也灌不進藍奕的耳朵裏,她張大雙眼看著他們,隻看到他們的嘴巴一動一動的,就像電影裏麵討厭的慢鏡頭。


    一個熟悉的麵孔撞進了她的視線。他站在雨中,身上是和葒茗一樣顏色的白得耀眼的襯衫,他的眼睛直勾勾地望著藍奕的方向,大雨衝刷著他那張冷峻的臉,把他臉上的悲哀越洗越濃。不知道在雨中站了多久,他的身體有點瑟瑟發抖。


    藍奕的眼睛裏迸出火焰,瘋了一樣朝他衝過去,用力地拉扯著他的手,聲嘶力竭地喊道:“去!你去把她給我追回來!去呀!”


    “小奕……”


    這是葒茗走後他最後一次這樣自己,藍奕深深地記得哥哥那時的聲音,沙啞地如同沙子在玻璃片上摩擦而發出來的。她的心像倒進了一杯檸檬汁,瞬間酸澀地皺在一起。


    藍奕拚命收起心裏柔軟,想到葒茗那嬌弱而沉重的背影,不禁怒火中燒。


    “藍田!你個混蛋!你個懦夫!”


    藍田沉默著。


    藍奕沒有發現他的拳頭緊緊地攥在一起。


    “藍田!我恨你!你不是我哥哥!”藍奕嘶吼出這句話,頭也不回地跑開了。


    隻留下藍田孤獨的身影,站在悲傷的大雨裏,雨水像是滾燙的眼淚,持續不斷地澆在他身上。


    他的頭頂上是無數沉甸甸的灰色雲朵飛快地掠過,狂風像鋒利的裁紙刀一樣,把這些雲絮撕成長條。


    心痛猶如海嘯般的,排山倒海呼嘯而來。


    蒼涼的不可抵擋。


    ……


    藍奕說完這句話後,空氣中一片死寂。


    葒茗有點驚訝地張著嘴看著藍奕,藍田夾麵的手停在了嘴邊。


    不過隻是一瞬間的事,藍田隨即又淡定把麵送到嘴裏。呼呼幾聲,他喝光了碗裏的湯。


    “我上去休息了。”他從椅子上站起來,轉身向樓上走去。


    藍奕對他這種不冷不熱,毫不在乎的態度感到萬分惱火。她知道哥哥就是這種性格,有什麽事情都喜歡憋在心裏,一個人擔著。無論多生氣,他都不願意表現出來。其實她沒有意識到她自己也是這種性格,隻是兩個人對於這種性格的詮釋方法不一樣,以至於別人完全看不出來。


    “藍田!你別太過分!”藍奕咬著嘴唇說。


    藍田若無其事地停下腳步,用背影對著她們拋下淡淡地一句話:“希望你們不要和鬱可過不去。”


    說完,咚咚咚地上了樓。


    她們在聽到樓上“砰”一聲的關門聲後才從剛剛他的話中回過神來。


    藍奕回過頭疑惑地望著葒茗問:“他這是在警告我們嗎?”


    葒茗假裝無所謂聳聳肩:“好像是吧。”


    “藍田!你什麽意思啊?你以為那個女人是綿羊啊?讓我們不要欺負她,你還是管好她,不要讓她出來吃人就好了!”藍奕仰著頭對著樓上哥哥房間的方向大喊。


    其實她和那個鬱可也就見了那麽一麵,除了由於她介在葒茗和藍田之間的那種關係讓她不喜歡外,最重要的是,她總感覺鬱可並沒有看起來的那麽簡單。


    不出所料,藍田那邊根本沒有給她任何回應。


    而她也預料到的一樣,喊完了這句話就屁顛屁顛地跑回去繼續吃麵了。


    她們靜默地吃完麵,靜默地收拾完了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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