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高度,我同時在說一個讓我自己越來越寒冷的話題。


    大哥伸手攔住了我,拍了拍顯洛的腦袋才說:“我們都需要朋友,這與是否是人類無關。”


    怎麽連大哥也這樣說?我的不滿頓時上升到一個連自己都沒有意象得到的程度,胸口被憋得難受極了。


    “我們不需要朋友!”我再一次大聲地重複道,似乎誰的聲音響,真理便站在誰的一邊。


    大哥和小家夥顯然被我高八度的聲音給嚇了一跳,在他們的印象中我從來沒有發過這麽大的火。


    “你不需要朋友,因為你跟我們不是同一類的生命。也隻有人類才會說這種不自量力而大言不慚的話。”


    一句從半空中傳來的簡單的話,卻如一顆灼熱地劃過微白彈痕的子彈,清脆而恐怖地擊中了我心髒某處沒有來得及防備的地方。


    “老頭子。”大哥和小家夥同時抬頭。


    一襲白衣長衫在冷風中颯颯舞動,修長的身體僅靠一隻赤足便穩穩站立在冰涼的鐵欄杆之上,滿天飛舞如夢如幻的長發纏動人心靈最搔癢的部分,讓所有看見他的生物瞬間陷入恍惚和癡傻的深淵。


    這個妖孽死老頭!


    “不要急著反駁我的話,因為你知道我隻不過說的是實情。”輕輕一飄,美人如降人間,舉手投足,萬般光華。媚眼一瞥我欲張嘴的憤怒表情。他繼續說道:“你一直在逃避,我們就讓你你逃避,但是你總是在不經意間一再流露你那身為人類的缺陷。”


    “喜怒哀樂愛憎欲,你哪一種感情也不少,不知道你還要自欺欺人到什麽時候呢?”老頭子居高臨下看著坐在地上的我,“還是說,你準備每一次輪回都重複這種欺騙,直到這種欺騙變成你的一張皮貼在身上,再也扒不下來了呢?”


    我相信此刻我的臉色一定白如紙,更赤如虹。這死老頭子從來沒有正形過,被他批判讓我格外感到憤怒!


    但是,顯然他不準備給我機會,繼續搶白道:“什麽是妖怪?那是人類送給我們的名稱,因為我們太過忠於自己,忠於自己的感覺。想愛便愛,想恨便恨。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無關其他。因為我們這種太過忠實的表現內心的方法,在人類的眼中看起來是如此恣意妄為、大逆不道,所以披著偽善畫皮的人類才叫我們是妖是怪。”


    “難道我不忠於自己嗎?”我反抗道。


    老頭子微微一笑,刹那傾城,玉指芊芊一戳我胸口。“你外表敢愛敢恨。其實內心卻什麽都沒有。這裏,你拒絕所有人的進入。這樣的你和那些人類又有什麽區別呢?”


    “我沒有拒絕任何人!”我怒目道,“隻不過……”


    “隻不過?我們妖怪不需要借口這種東西。”


    我張了張嘴,卻發現沒有話可以頂回去。


    “其實,這並不能全怪小妹。”大哥站起來立在我身後,雙手搭在我的肩上,“她是特殊的,她閉上眼的時候看見的隻有我們。睜開眼看見的依舊隻有我們,其他的不會在她的頭腦裏不會有任何留存。”


    是的,我的腦子裏有一塊橡皮擦,當我每一次醒來的那一天,會把所有的東西都抹殺,快樂的,悲傷的,難過的,一切都不存在。我隻能記得我是一家四口中的一員,還有我的名字叫胡海笙。


    “你還真是寵她。”老頭子翻了翻妖媚的大眼。


    大哥輕輕一笑,“她是我的家人,不寵她?怎麽行!”


    我覺得眼角有些什麽東西,感覺很不好受。


    “別哭,哭了這一世就白活了!”老頭子第一個發現我眼角的亮點,“想這麽快就再來一次?”


    小家夥連忙把我的頭往後仰,“大姐別哭,忍回去,快點忍回去!”


    我被小家夥從後麵抱著頭,仰麵能看見這個城市被汙染的大氣,遮蓋了原本漂亮的夜空。


    我不能哭,一定不能哭。


    如果讓這顆淚留下來,下一秒我就會再次如死去一般的沉睡,也許這一切又會在記憶中消失。(.)


    對別人來說,忍眼淚也許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但對我卻是站在生死的邊緣。


    “你幹嘛惹她?講這麽感性的話,讓我都想哭了。”耳邊傳來老頭子責怪大哥的聲音,好脾氣的大哥一句話也沒有,想必又是默默承受了這種無理指責吧。說起來,這個頭還是這個死老頭子挑起的!


    “好了嗎,好了嗎?”耳邊小家夥糯糯的、著急的聲音傳來,我的臉頰上能感覺到小家夥噴出的熱氣,惹得我癢癢的。


    我一反手抱住小家夥粉紅的小臉蛋,柔軟的、帶著體溫的觸感,讓我漸漸安下心來。


    小家夥以為我還在忍淚,極為乖巧地用小小的身體死命地支撐著我的重量,唯恐我一個人承受不來。


    一樣的體溫、一樣的氣息,可是為什麽我不能是他們?


    我不明白,我不是一直生活在他們身邊?和他們一起吃飯,一起打鬧,一起看過千年黃河改道,一起看過綠洲變荒漠。


    可是,為什麽我和他們不一樣?


    我是一個人類嗎?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因為我一直唯恐這個念頭讓我在這個家裏變得格格不入。雖然我知道其實大家都知道,但我就是這樣執拗而掩耳盜鈴,我從心底不願承認我是一個人類。


    因為我們是一樣的,所以,我們才是一家人。


    因為我們是一樣的,所以,千萬年的歲月相伴才有意義。


    因為我們是一樣的。所以,我才能對人類發出嘲諷的微笑。


    ……


    淚水消失了,小家夥溫暖的小手爬過我的臉龐,然後一個很響很香的吻落在了我的眼角。


    “好了,好了,這樣就封印住了。”小家夥開心地笑道。


    我也笑了。這個是我欺騙小家夥親我的小把戲,多少年來他就是這樣在我身邊,最黏我的小家夥。


    “兩隻小東西玩得還真是不亦樂乎。”隱約中老頭子略帶嘲味的話語傳了過來。


    “其實你是嫉妒他們倆個感情要比對你的好吧。”難得大哥也有反擊的時候。


    “切,誰要這樣親來親去,雞皮疙瘩落滿地。”


    “那個……”大哥猶豫地說道。“難道你沒被人親過嗎?”


    這句話一落地,老頭子化身為小家夥被踩尾巴後的恐怖表情,“嗷”地一聲撲將過來,頓時把大哥掀翻在地,隻差恨不得一腳踩在大哥的嘴上。


    我和小家夥傻愣愣地看著眼前突發情況,賣糕的,這麽些年來沒見過老頭子這麽生猛的動作。


    老頭子看見我們倆個的表情。頓時冷汗出來了,他猛地低頭對著被踩在腳下的大哥說了幾句什麽,大哥竟然一點也不惱怒,隻是淡淡地笑著,然後點了點頭。


    八卦因子的心剛剛蠢動,便被老頭子無情的話給打破,“別開口。開口我跟你急。”


    我和小家夥不滿意這霸王作風。老頭子殘酷地說道:“不滿意?好啊,來跟我打一架試試看啊,論本事你們太幼稚,所以在這個拳頭為王的世界裏,我依舊為王。”


    我和小家夥麵麵相覷,最後隻好接受這讓心癢死也不能治的結果,連大哥都一招都沒過就被製服,我們還是太平點為好。


    一切再次恢複到起點。


    老頭子站在無物憑借的欄杆上。目光盯著某個方向。從這裏看去,根本看不見那座讓我差點喪命的酒吧,更加無法看見那扇妖異的藍色後門。


    但老頭子卻直直地看將過去,因為憑借他的本事,所有的阻礙不過是一陣雲煙。


    ……


    大哥、顯洛和我站在他的身後,等他的發話。


    眺望了足足一分鍾,老頭子赤足一點,穩穩地落在我們的跟前。


    “怎麽樣?”我第一個開口,想問結果。


    “他不在了。”老頭子似乎預料到了結局,講得異常平靜。


    “走了?”結局果然往壞的一麵發展,這茫茫人海,他要隨便往哪裏一藏,我豈不是全然無知?這種人為刀殂,我為魚肉的感覺很不好。


    “能感覺是什麽麽?”大哥問道,不知為何他的臉色有些不好,但可能隻是我的多心,人類的探照燈和燈光讓很多人的臉色在夜晚看上去過於蒼白。


    老頭子看了大哥一眼,卻什麽也沒說,隻是轉過身來看著我和顯洛,“你們不是他的對手,不過我想他不是衝你們而來,今晚隻是你這丫頭點子太背。讓他以為你是來找他的,所以才差點被他給舌吻了。”


    我一陣惡心,什麽叫舌吻?不過隨後一想到那條可怕的大舌頭,我隻好暫時讓我們家唯一的強力靠山胡說八道去了。


    “顯洛還是跟你們的同學去旅行吧,反正家裏最近也沒人有空餘的力量照看你,你在那裏才是最安全的。”老頭子安排道。


    “那要多久啊,總不能一直旅行啊,而且這次遊學一共才一周,已經過了快一半了。”小家夥提醒道。


    老頭子哼哼了兩聲,“不用擔心,我想他們不會這麽有耐心的。”


    他們?老頭子說的是誰?


    “至於你麽。”老頭子把話題轉到了我的身上,“沒有辦法,也許這時候就要看你是不是有足夠的運氣了。不過,我想應該不成問題,因為能讓我看一眼的家夥,並沒那麽多時間對你保持一貫的興趣和好奇。”


    死老頭子就是喜歡打悶包,每次都說這些不上不下,讓人好奇個半死的話。


    “你害怕了?”看見我的臉色忽明忽暗,老頭子嘲笑我道。


    “害怕個屁。”我又恢複了吐槽的精神,“連小晴都不害怕,我能害怕嗎?”


    “小晴不一樣,沒聽說過那句話麽,愛情,能讓所有怯懦的女人無比堅強。”老頭子又在我們麵前掉書袋了,一派愛情文藝片腔。


    惹得我差點酸倒一口牙。(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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