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了?”可能是聽到我的喘息聲瞬間沉重起來,吳大媽問道。


    “沒事,那麽另一個是誰?”我否定著,繼續問道。


    “還有一個便是他的小侄子,關來多厲。這個多厲,雖然模樣要比那多羅好上幾百倍,手段也一樣辛辣,但聽說……”吳大媽的聲音更低,幾不可聞,“他是家主的小妹妹的私生子,所以雖然和那個多羅一樣好殺濫殺,給家主屠殺了不知多少冤魂,但因為出身始終不能躍居多羅之上。”


    “他……是不是騎一頭金雕?”我問道。


    “你見過了?”雖然誰也聽不見我們的對話,但我還是聽出了吳大媽話中的恐懼。想必這倆個家夥在永璥城的居民心中烙下了不可磨滅的恐怖形象。


    原來,那個家夥是這個來頭,難怪說話格外狠戾,手段格外毒辣。想起那日陽光下漸漸燒成炭的屍塊,我的眼睛漸漸寒冷起來。


    “那是關來家的宅子麽?”我緩緩地描述著當年逃亡前一刻看見的那座豪華大宅,問道。


    “你,竟然能摸到那裏!”吳大媽徹底驚訝了,我聽見她翻身坐起的聲音,想必這個話題讓她格外害怕。


    關來家,那就是關來家。


    我抿緊的唇,沒人看見的麵色一片冰冷。


    不管那人到底是不是道士,去那個地方的他都不會是我這一路的。


    雖然這裏是最混亂的地區,但是為了安全起見,我一步都沒有離開這個陰暗潮濕的茅屋。隻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才站在那扇根本遮不了風擋不了雨的蓬門邊呼吸一兩口新鮮的口氣,即便這空氣裏也彌漫著淡淡的腐爛氣息。


    我不想給吳大媽帶來任何的麻煩。


    報仇的事情尚未得到一絲進展,現在更是變得有些複雜起來。原本以為在吳大媽家躲避個幾日,那些家夥搜不到我最終會停止動作。沒想到根本不是這麽回事。(.無彈窗廣告)整座永璥城忽然間變成了死城。據吳大媽帶回的消息。所有的城門在全部關閉,既不準有人進城,更不允許出城。


    偌大的城市當然要維持正常的運轉,糧食蔬菜都要從外運進,城裏的一些人要出城辦事。就連貴族們也有些私下的事要出城處理。


    可是。城門全部上鎖了。那個冷酷的關來多厲親自帶隊把守八門,聽說有人不服,當場就被砍下了腦袋,根本不管你是平民還是貴族。


    有些有權勢的貴族上家主那裏去投訴和求情。一律被罵了個狗血噴頭。回來後一個個乖巧地如孫子一般,再也不敢多放一個屁了。


    三天後,吳大媽帶著一張紙頗有些慌張地回來了。平時這個時間,她應該在城裏的某些菜市場裏撿拾菜葉。和與她一樣窮、一樣來撿免費口糧的人爭吵謾罵的時間,但現在她忽然回來了。


    “你看看!”她一看見我便一把把我從草堆上拉起,一張破爛的薄紙攤開在我的麵前,上麵是一張人臉的畫像。


    我低下頭,借著屋頂透過的一兩絲日光,看清了這張臉。這張臉似乎像是我,但仔細看看又截然不同。


    “上了畫像,你就更難逃脫了。”吳大媽五大三粗的身體在狹小的房間裏來回踱步,“他們有了你的標記,就一定能找到你。”


    說著,她忽然露出驚恐的神色,猛地一擊額頭,“我個豬腦,怎麽沒想來這事。”


    說著不等我有所反應,一把擼起我的袖子。昏暗的光線下,我的手臂幹淨如玉。


    “這下完了。”她一下堆坐在草堆上,兩眼發直。


    “怎麽了?”我不解她為何突然如此驚慌,不是太平地過了兩天了麽?“我的手有什麽問題?”


    吳大媽顫抖著雙唇,不知嘀咕了些什麽,隻見她抖抖索索地翻起自己的衣袖,我看見一個花紋奇怪的黑色標記在她的手腕處浮現。


    “這個,是所有永璥城居民的標記。”吳大媽的聲音滿是恐懼,“貴族的是金色,平民是銀色,而我們這樣的賤民則是黑色。這種標記能通過天授鏡加以分別我們和其他城市的居民。”


    “不是一種叫玉牒的東西……”我不解,明明城門口看見不是這樣的。


    “玉牒隻能用來證明你是素朱國人,沒有這個標記,便是外鄉人,他們一定是一直在查找全城所有的外鄉人。隻是永璥城太大,一時半刻他們還查不到這裏,所以才這麽平靜。”吳大媽越說聲音越是顫抖,“如果查完了那些大小街坊,他們一定會想起這裏的。如果到那個時候,你就逃不了了。”


    我何止沒有這個標記,就是玉牒也沒有。


    “天授鏡是什麽?”


    聽到我問,吳大媽稍稍喘了一口,回答道:“這種鏡子隻要有被尋之人的樣貌,便能在茫茫人海中將此人辨認出來。不管如何喬裝改扮,這鏡子隻要從這人麵前一過,便立刻能發出刺目的光芒。如果是本城,受過烙印的人,不管在哪裏都能在這鏡子裏立刻反應其所在方位。”


    竟然這麽高級?這個世界難道還存在另一種形式的定位係統?他們沒有立刻找到我,全是因為我不是這永璥城人,沒有這難看的標誌給他們定位。


    但,這隻是時間的問題,隻要他們找到這裏,我必是無處可躲了。


    但是……要辨別出我就是那個刺客,就憑這畫像麽?我搖搖頭,這張不怎麽像我麽,我哪裏長成這樣?雖然早更男經常把“警花”掛在嘴邊,其實,那不過是為了到妖門連騙吃騙喝地馬屁話。我一直長得平常有餘,驚豔不足。完全就是扔大街上,瞬間便被人潮淹沒的類型。可是這張畫像上的女子。即便長得也不足以驚豔,但那一雙如湖水般煙波浩渺的眼睛,一定讓人過目不忘。這麽特別的女子,怎麽可能是我?


    吳大媽驚訝地張著嘴。仿佛看我是外星人。


    好半天。她才憋出了一句話,“可憐的孩子,難道你從來沒有照過鏡子麽?”說著,她的目光中不自覺地流露出憐惜的表情,她想起了少女時那塊雕花小銅鏡。小巧的鏡麵。圓潤的把手,鏡子背麵更有無數珠寶點綴相襯。雖然自己也已經多年沒有照過鏡子,但是那個嬌美的往日容顏卻深深地刻在記憶的深處。


    想到這裏,吳大媽越發可憐這個連自己長什麽樣都不清楚的女子。當下,便從屋外打來一盆水,指著有些渾濁的水麵道,“雖然效果比不上鏡子。但至少也能看個大概,你自己看看清楚吧。”


    蕩漾幾下後,水麵恢複了平靜。渾濁的雜質隨著水波的平靜,漸漸沉入盆地。一張有些模糊的臉出現在了水盆中。


    我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水麵上的女子到底是誰?每一個五官和我幾乎一般無二,眉是我的眉,嘴是我的嘴,但在整合之後,卻與我原本的麵貌相差甚遠。


    我不可置信地摸著臉,看著水麵中同樣摸上臉的那隻手,我這才相信這倒影的確是我的臉。


    到底發生了什麽?我怎麽會變了模樣?


    “這個,應該是你跟你兩次力量失控有關。”正在猶疑之間,騶吾的聲音在腦海中反射出來,“第一次見你,我便說過,我所變化即你本身。隻是你的力量被禁錮,限製在這具普通的肉體中。那時我見到的你便和今天的你有些許變化了。如果你完全不知情,便是這件事情引起的意外結果。”


    它是說我兩次失控,體內某些不知名的力量在漸漸蘇醒,而禁錮有些許崩潰後的結果嗎?


    手掌探入涼水中,波紋一蕩,熟悉而又陌生的臉支離破碎。


    想起那個性格怪異的“敵人”,月色下,他望著我的目光當時有些迷離,不知是陷入了何種情緒中。那個落在眼瞼上的溫熱的唇印,此刻才解開謎底。


    但是,現在對我而言,這雙讓人過目不忘的眼睛卻成了最大的累贅。它會時刻暴露我的蹤跡。


    偌大的永璥城,難道真的無我躲藏之處?


    “我要去關來家。”在沉付多時候,一個唯一藏身之處跳躍出我的腦海,而那裏正是我前來永璥城的唯一目的。


    吳大媽臉色徹底蒼白了,這麽多年,為了保住嘴裏的那一點點吃食,即便麵對數個魁梧的流氓混混,她都沒有這麽害怕過。眼前這個人瘋了麽?竟然說出如此膽大妄為的話。


    “你不要命了!”她一把捂住我的嘴,被歲月折磨地昏暗的眼神滿是恐懼,不停地掃視著外麵是否有可疑的人影,“不要說,便是有這想法的人都要淩遲處死。”


    我緩緩拉下她的手,拍了拍她,“你即便不想知道,我還是要告訴你,我,是來殺一個人的……不,也許會更多。”


    吳大媽哆嗦著,雙腿發軟,再次跌坐在地。


    “那個人殺了我很多珍視的人,還殺了很多無辜的人。”我緩緩地輕聲而言,但語氣中滿是不容改變的態度,我不想騙她,如果現在她告發我,我也認了。


    “所以,我來取他的頭顱。”


    陽光雖然穿過不這一片破茅草屋頂,但還是有幾縷光線從屋頂上透下來,屋裏飄舞的灰塵,將吳大媽那張死灰般的臉襯得更加可怕。


    “大媽,你知道那種感覺麽?明明知道他們是無辜的,不該死,可是自己卻什麽也沒做。胸口那種無處可以發泄的疼痛,沒天沒夜地折磨著你,睜開眼想到的是他們的笑容,閉上眼卻是一片血海。”


    吳大媽定定地看著我,靜靜地坐著,仿佛變成了一尊石像。


    那些被自己刻意遺忘掉的景象,又從地獄深處爬了出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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