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清脆的馬蹄聲,戒備森嚴的永璥城門離我越來越遠。[]車窗外,那給人森然味道的一人一禽終於消失不見。


    “看來我為後麵這兩位擋了全部的注意力,你看見他最後的表情了沒?竟然對我這個假把式產生了食之而後快的表情。”我坐在車裏,說道,“這樣的人雖然武力超群,但很明顯,腦容量還是小了一些,搞不清主次。相比之下,還是車外的那個猥瑣男人更值得注意。”


    “最大的破壞力往往來自內部。”


    我同意騶吾的看法,強敵環繞,單靠武力已經成為不可能的製勝法寶,那麽就必須要動一動腦筋。關來多厲和德貝的不和,很可能在將來的某一個關鍵點上發揮重要作用。


    車隊繼續前進,緊張的氣氛卻沒有因為離開關來多厲的注視而減輕一些。永璥城門外的官道上密密匝匝地排列著無數巨大篝火,即便現在是白天,依舊火光衝天,火花從粗壯的木材中劈啪爆出聲來。空氣中滿是積聚的臊氣和死人的味道。


    高聳入雲的城牆上懸掛著一顆顆麵目猙獰、汙血滿麵的人頭,城牆腳下成排的十字架上綁縛著衣衫襤褸、皮開肉綻,幾乎已經沒有了生機的囚犯。


    比永璥城門內更多的獸兵雲集在這一片一馬平川的大地上,他們目光凶狠,巨大的鐵棒在空中揮動,隨時準備拿某些看不順眼的家夥出奇。而比這獸兵更多的,是無邊無際的難民,黑壓壓。仿佛天邊的黑雲在翻滾著。期間混雜著沉悶而躁動的撞擊聲,如同醞釀著的雷電暴雨。


    比我幾日前入城時的情況相比,現在的永璥城外便是一觸即發的暴烈。太多的難民源源不斷地集中到了永璥城外,東山道八州十鄉的逃難人被連年的荒災逼瘋了。(.)他們不敢前往與東山道相鄰的滑州道和劍南道。因為那裏要經過一片比死還要可怕的迷霧森林。所以,沒有辦法的情況下,他們隻有往東山道最富庶的州府——永璥城而來。


    城牆外,原本還茂盛的小樹林,在短短的幾日裏便消失了。饑餓難忍的饑民不僅吃光了樹葉、扒光了樹皮,最後連樹幹都沒有放過。一塊塊焦黑中混雜著泥黃色的山丘上,密布著衣不蔽體的難民。遍地是人,但已經分不清那些已經死了,那些還活著。一張張青獠色的麵孔。唯一區別的隻是或能轉或不能轉動的眼球而已。現在,別說是一塊肉,可能就是一塊樹皮都會讓這些仿佛行屍走肉的難民暴起。


    一股讓聞者顫栗的可怕氣氛在這些行屍走肉般的難民間悄悄地醞釀著。隻要一點點可能的火星。便會將這可不見卻可怕的火藥桶便會爆炸。


    我緊緊地蹙著眉頭,情況已經糟糕到了這個地步了麽?情勢已經到了失控的邊緣,不,應該說已經失控了。也許,就在今晚,關來宏便要舉起大刀了。


    東山道是關來家族一手把持的地方,而關來宏竟然對他轄內的子民不聞不問,更要實施更為慘絕人寰的屠殺,看著無數的人頭落地,也不會眨動一下他們寬肥的眼皮。這樣的一牧之長。人人得而誅之。


    “素朱國的國君也是難辭其咎。”一道低沉的烏雲在心頭掠過,我看著窗外可怕的場景,難抑悲憤,“隻知道使用手段達到他作為君主的利益,搞權衡之術。而任憑這樣的守牧之臣做大。他也該死。”


    “愚民可欺。”騶吾卻沒有我激動,平淡地回答。“人民就如構建一間輝煌建築的地基裏的沙礫,可欺可壓不可惜。”


    它的說法我有些熟悉,似乎在記憶的深處也有同樣的片段。人民的鮮血和頭顱,不過是壘砌帝國豐功偉業的墊腳石,為了帝王或者所謂強者的夙願,這些微不足道,輕如粉塵的血肉便可恣意揮霍。


    實力與權柄,人世間最可怕的兩個肆意無憚的東西。


    “那些誅宏者便在難民中,如果他們不能通過那一道城牆,基本也隻是送死。難道他們準備硬闖城門?”我的脊背貼著用鉑金片作為裝飾牆紙的車廂後壁,感覺到奢糜中傳來的冰冷,“這裏的獸兵太多了,力量可能相差極大。”


    關來宏不僅有獸兵,更有這個世界看起來唯一的武器——鐵棒。當初,讓魚家灣滅亡的原因中,除開本就是注定地被誅殺者,還有一個可能,便是我給他們帶去的武器!刀劍以及其他不屬於這個時代的冷兵器,讓關來多羅感覺到了巨大威脅。他們是一旦感覺有了危險便會連根拔除,更何況這種威脅落在了他們追殺的目標手中。


    所以,沒有殺傷力更強的武器,即便這些誅宏者人人擁有鐵棒,我也懷疑他們的戰鬥力是否能和這些獸兵匹敵。


    不知道跟在後麵那輛馬車邊的那張一直低垂著臉的主人,到底有什麽方法能讓關來宏這次一定“死定”了?


    車隊在獸兵的注視下,踏上了官道。筆直而寬闊的官道兩旁,駐紮著密密麻麻的白色帳篷,想必是這些獸兵的軍營。軍營一直綿延數裏,直到我們拐上了一條山道,蔥鬱地樹木擋住了視線,才看不見了。


    心頭有些沉重起來。魚家灣那號稱十萬大軍的獸兵已經死亡了,沒想到這關來宏還有這麽多的兵力。我開始懷疑,那晚他說的話是否有所隱瞞,他的手中絕對還有可以調派的大軍。


    如果是這樣,那麽情況就更加棘手。


    “騶吾,昨晚你讀心的時候,有沒有發現這個宗義葫蘆裏到底埋得什麽藥?”


    既然騶吾發現桃萼蕊和宗義本就是一家,它也應該知道那張所謂“製勝一擊”的地圖到底有什麽玄機。


    騶吾閉著眼睛,它不是扮演高深莫測,隻是在竭力回想我問題的答案。半天,它才噴出一口氣,有些沮喪地說:“他根本就沒有想這個問題。”


    我一時沒聽明白。


    “如果當我讀取那人的心思時,如果這個人刻意遺忘什麽事情,甚至能騙過他自己,我就不可能讀到。”騶吾解釋,“這個宗義如果是有仙籍,那麽他有這個能力能辦到。這件事情的真相一定是個絕對的秘密,在未實施前,竟然連他自己都選擇忘記。可見,這張地圖一定隱藏著最可怕的秘密。”


    但是這一情況並沒有讓我失望,反而對那位宗義先生以及他領導的組織有些信心起來。能夠連自己都不泄露秘密的人,他的內心一定是無比強悍的。這樣的人,沒理由做毫無把握的事情,他們要麽不做,要做便是一擊成功。


    “我們在旁邊看吧,如果他們需要我幫忙,我願意效勞。”我的目光飄往了窗外,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


    馬車在山道上前行,雖然不如官道平整,但也相差無幾。想來這裏是有人專門整理過的,可能就是為了便於采摘這山中的仙草。兩旁高大繁密的樹林越來越密集,鳥鳴聲漸起。這裏已經是一片蔥綠的山景,和一個時辰前永璥城門外寸草不生的情況相差太多。


    林間自有涼風來,一陣帶著花香味的山風吹走了心頭那片陰雲。我忍不住再次推開車窗往外看去。碧空與綠樹長天一色,溫潤如玉般。


    又走了片刻,終於馬車停住了腳步。


    “尊上,已到碧克山落雁亭,再往上走便隻能徒步,還請尊上移步下車。”車廂外傳來德貝那幹澀讓人難受的聲音。


    我整理好帽紗,推門而出。


    腳下是沙沙的枯葉荒草聲,這裏也不知聚集了多少年的落葉,厚如大氈。我抬起頭,眼前數十米外,一座草亭。亭子一看便知道極有年頭,四根石條廊柱上滿是青綠色的苔蘚,想來不是一夕蹴就。亭子上有塊破損的匾額,上麵用我看不懂的字體寫了三個字。字體歪歪繞繞,看得讓人頭暈。想必就是所謂的“落雁亭”三字。


    “傳說千年前,有仙人再次化羽登仙,留下了這修仙之處。故此曆代多有修繕,卻也不敢推倒重修,唯恐是否動了仙人的根基。”身邊傳來適時的解釋,那位善解人意的桃萼蕊姑娘不知何時下車,站在了我的身邊。


    我點頭,原來這裏還有這麽一個故事。隻是拿仙人登仙了,不知是否是登上了那仙山?


    “說起來姐姐可能也有所耳聞,這位仙人正是家主的先祖。承蒙他老人家的機緣,千年以來,關來家是枝繁葉茂,在這素朱國內開枝散葉。”桃萼蕊繼續如盡忠職守的導遊的口氣說道,“家主府中的祠堂便是供奉那位老祖宗的。”


    我心頭一動,想起那夜在祠堂中見到的那張畫像,難道正是關來宏幾十輩子前的先人?正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不知那在周山上的老頭,知道自己留下了這麽個禍害百姓的子孫會有何感想?”我暗自搖頭。


    “關來宏也有仙籍,你說他家的老祖宗會有什麽感想?”騶吾忽然冷嘲道,“我看說不定是一丘之貉。”


    聽到這話,我突然想起一直而來,騶吾似乎對周山上的仙人一直頗有厭惡之感,這是怎麽回事?還是我多心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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