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別大太太出來,孟羅衣捧著懷裏的包裹出神,連腳下的路都沒注意,差點被路中的一塊大石頭給絆了。(.無彈窗廣告)


    “小姐……”巧娘欲言又止地喚了她一聲,見她止住腳步,忙開口問道:“大太太都跟你說什麽了?怎麽你一出來就是一副神魂不屬的樣子……”


    “沒事。”孟羅衣搖了搖頭,暗自歎息一聲,“做人,當如是……”


    巧娘不解,隻擔憂地望著她又問:“大太太送小姐一身衣裳做什麽?”


    “明日是十五,望日拜佛,大太太讓我陪她去大覺寺上香,給府中眾人祈福。”


    孟羅衣不由地抱緊了懷中的包裹,深吸了一口氣對巧娘道:“難得能出一次府,你也隨我一起去。”


    巧娘自然點頭,主仆二人便往竹院趕去。


    路上巧娘幾次想問起孟羅衣她與大太太之間說了何話,孟羅衣都搪塞了過去,說得急了,才隨意編了個謊,言道:“大太太說我那幅佛經繡得極好,拿到外麵的繡品店去賣也能賣個好價……”


    孟羅衣猛然頓住,突然轉頭望向巧娘道:“巧娘,我的繡技如何?”


    “自然是極好的。”巧娘被她嚇了一跳,“小姐你做什麽突然問這個?你的繡技是當年夫人手把手教的,夫人的手藝在州府裏都是有名的。(.好看的小說)”


    “那……比之我如何?”


    巧娘好笑地道:“夫人都曾稱讚過小姐‘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自然是比夫人還上了一層。”


    孟羅衣頓時欣喜若狂,趕緊問道:“那你看,我繡一幅繡品能賣多少銀子?”


    雖然決定迎麵出擊,找棵大樹好乘涼,但三年後她出府去仍舊需要傍身的銀子。這個時候能多弄到一些便多弄到一些,遠的不說,單就是如今往上送禮打點關係,往下送錢收買人脈,哪兒不得花錢?就她那不足一百兩的散碎銀子,恐怕沒多久就消耗殆盡了。


    巧娘卻是反對道:“那是小姐繡的,自然隻能小姐用,或者送給長輩以及閨中好友,怎麽可以拿到商戶那兒,在那種地方視於人前?”


    孟羅衣反駁道:“可咱們沒有錢,要想找人辦點事兒都難。如今我既然決定要在將軍府立足,上下疏通哪能不花銀子?就咱們那點身家哪夠啊!那些繡品反正都是我閑著沒事做的,擱在箱底也沒用,不如拿出去賣了換銀子。物盡其用,以後我需要,自己再繡便是。”


    “那也不行!那是出自小姐你之手……”


    “你拿去賣,說是你繡的,誰知道是出自誰之手?”


    孟羅衣恨鐵不成鋼地抱怨道:“巧娘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現在的情況,怎麽能死守著那些老掉牙的規矩,不知道變通呢?”


    巧娘的氣焰瞬間蔫了下去。(.無彈窗廣告)


    是啊,到了將軍府,她們身上也再也沒有銀錢了。這一年來府中苛刻甚重,若不是她家小姐出去偷盜,哪能有錢買吃的穿的甚至攢下這麽些錢?小姐處境那般艱難,她卻一點用處都幫不上……


    孟羅衣一看巧娘那欲哭的表情,立馬就知道她又鑽進那死胡同裏去了。


    巧娘是她娘的丫鬟,算起來比她也大不了幾歲。但巧娘的年紀早就可以成親了,卻是因為帶著孟羅衣輾轉避難,來到將軍府,始終任勞任怨地在一邊陪著她,婚事也就耽擱了。她二人說是主仆,卻更像是母女,孟羅衣感念她這份護主之心,不過在一些時候對她那種強烈的自責感總會有焦頭爛額的無奈。哄吧,她不擅長;不哄吧,又實在看不下去,著實讓人頭疼。


    不過這一次巧娘還未等到孟羅衣的開解,二人便被一陣罵聲打斷了。


    “……我愛怎樣就怎樣,由得了你來管我?關好你的門學你的德容言功去,甭以為能甩兩下馬鞭子就會武了,有本事你進了宮打皇上去啊?看不抽你個十鞭八鞭的,把你弄得更醜!”


    “怎麽不說話了?自卑了吧?早前兒就告訴過你,甭惹了爺,爺可不是憐香惜玉的主兒,惹急了我,照樣一鞭子揮下去,打得丫皮開肉綻還不帶喘氣兒的,跪在地上還不忘給爺磕頭喚爺祖宗。也就是你跟爺還有著那麽一星半點兒勞什子的血緣關係,要不然爺早就揮鞭子上你的碧海閣去了。跟爺麵前拽的跟二五八萬似的,打腫臉充什麽胖子呢!”


    ……


    孟羅衣聽了幾句,又悄悄伸了頭去看了一眼,頓時暗叫不好。


    祖宗,怎麽遇到這麽個祖宗!


    罵人的不是別人,正是在將軍府裏惡貫滿盈大名鼎鼎的五爺。被罵的人也不是什麽生人,便是那敢衝著自己的姐姐妹妹諷三說四的六小姐,顧嬌嬌。


    “顧長清,你不要欺人太甚!”


    “喲,這就欺人太甚了?那你跑到爺的天上居來就是光明正大了?喲喲喲,六小姐您還甭真拿自己個兒當回事兒,爺可真不稀罕你!”


    “你!”


    “我什麽?指著我鼻子罵?來,來來,爺等著你罵呢!要不要再甩下鞭子?需要爺再借你一根不?兩根鞭子一起甩,左右開弓更好看嘛!這雜耍才有味道!”


    完全無賴的對話,任誰聽了都會讓人產生厭惡之感。但這五爺這般作為,卻從來未曾受過將軍府內最高權力人的嗬斥,竟是任由著他這般,愛罵誰罵誰,愛打誰打誰。十四歲的少年,性格……實在是讓人不敢恭維。


    孟羅衣覺得這種場景被她看到不好,該趁早溜之大吉,便急忙對巧娘做了個手勢,想要悄悄離開。


    誰知那五爺不但嘴皮子利索,眼神兒也特好使,竟是注意到這邊有風吹草動,立馬喝道:“誰在那兒?給爺滾出來!”


    巧娘頓時一哆嗦。


    孟羅衣知道她這是被這個五爺給嚇的。一年前她們來到將軍府時,倒也見過這五爺,粉雕玉琢的一個男孩,不耐煩地扯著將軍夫人的裙擺,見人不理他,便極其囂張地哼了聲,自個兒跑了出去。此後一年倒是多次聽到這五爺的“豐功偉績”。什麽毆打小廝啊、責罵丫鬟啊、趕自己個兒的奶娘出府啊……簡直是罄竹難書。不過好在,孟羅衣一直沒再見到真人。


    將軍府五爺顧長清是個什麽人?那是是個人見了他都巴不得避著他的主兒!


    她今兒是走了什麽運還是倒了什麽黴,竟然遇到這麽個災星啊!


    孟羅衣艱難地挪了挪步子,在思考著是賭一把就這麽跑了,還是乖乖出去,還沒做好決定,五爺就跟在她背後裝了眼珠子似的,嚷嚷道:“快點滾出來,別想跑!敢跑,爺打斷你的腿!”


    “小姐……”


    巧娘淚珠子又掛上眼簾子了。孟羅衣深吸一口氣,低聲吩咐她待著不要動,這才慢吞吞地挪了出去。


    這一出去,頓時讓一大群人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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