煞對孟羅衣低著聲說的拔尖話置若罔聞,卻是無意識地看了在軟榻上睡著休息的顧長清,思慮了一下才道:“將軍府七小姐出生那一年是大爺顧長潤逝世之年,七小姐今年與將軍府五爺同齡,而六小姐得顧二爺寵愛,是因為六小姐出生之時,正是大爺顧長潤隨軍出征,身中流箭之際。”


    煞說完話就靜默了下來,由得孟羅衣在那兒思索。麵上平靜的孟羅衣心裏卻已經是掀起了驚濤駭浪,足足愣了有多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僵硬地笑道:“我、我知道了……”


    “那煞就告辭了。”


    煞說著就站了起來,孟羅衣送他到門口,頓了下才問:“煞護衛,你家將軍是如何……得知我來了醉仙樓的?”


    煞答道:“姑娘不妨親自去問將軍,煞未得將軍吩咐,不敢妄言。”


    “那你是否是楚將軍身前兩大貼身侍衛之一?”


    孟羅衣盯緊了他,這個事倒是大家都知道的,煞也不隱瞞,點頭道:“煞與桀一直都跟在將軍身邊,得將軍賜同姓,幾年來與將軍不離左右。”


    “不離左右?”孟羅衣呢喃了兩聲,點頭表明自己的知道了,看著煞走出了這門,一個閃身便不見了。


    楚煞、楚桀,還真符合楚戰起名的風格,一樣是孤僻地讓人膽寒的名字。


    送走這不期而來的“瘟神”,孟羅衣示意玉恒關上了門,看玉恒低垂了頭也不表達她的好奇,隻是靜靜待在她身邊,雙手垂在身前微傾了身子等待她的吩咐。(.)


    這個丫鬟到她身邊才短短幾日的光景,卻時刻都表達出了一個丫鬟該有的態度。該問的才問,不該問的不問,遵聽主子的吩咐,卻也會為主子打算適時地勸解。這種丫鬟多麽難能可貴!可想那做著買賣人口勾當的人伢子王婆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在這一刻,孟羅衣決定信她。她孤軍奮戰,總要有人在一邊協助她,玉恒很好,她相信自己不會看走眼。


    “坐。”


    孟羅衣重又招呼她坐下,玉恒已經摸清了她的脾氣,知道她往日裏背著人的時候不大注意這些細枝末節,也就不推辭,大方地坐了。


    “我知道你心裏有疑問,卻也懂事地不問,我很欣賞。”孟羅衣先笑了聲,啜了口茶,然後才慢悠悠地說:“不過,現在你是我的丫鬟,不管是誰買你進來的,跟了我,就隻能認我為主,其他人是拉攏也好,威脅也好,你可以來找我商量,但你不能動搖。”


    玉恒忙道:“婢子知道……”


    “不,你不知道。”孟羅衣打斷她:“在將軍府裏,我是個寄居的孤女,能有一個丫鬟伺候已經是她們認為的,給我的大恩典了。即使我不說,聰明如你也應該了解,我在府裏的地位,著實尷尬。”


    玉恒慢慢縮回手來,輕輕跪在了孟羅衣麵前:“婢子知道小姐處境不好……”


    “所以,我其實並不需要丫鬟,做我的丫鬟,可能會麵對更艱難的處境。[]做主子的尚且如此,何況做奴婢的。”孟羅衣彎下腰抬起玉恒的下巴,認真道:“你有兩個選擇。要麽,我把你轉贈給她人,你以後不管是尋什麽路,都再與我無關;要麽,你就死心塌地地跟著我,守護我的秘密,做我貼心的那個人。我說過的,有我一口飯吃,就一定有你一口湯喝,決不食言。”


    玉恒未曾躲避,堅定地點頭:“婢子聽小姐的,能做小姐的丫鬟,是婢子的福氣。”


    孟羅衣喟歎一聲:“玉恒,希望你不會覺得我是在脅迫你。將心比心,我與你的遭遇何其相似。父亡,母逝,二兄罹難無蹤,在世上風雲飄搖。就憑著這一點,你做我的丫鬟,我也必會盡力保你周全,至少,我不會看輕了你的命。”


    玉恒動容地紅了眼眶,低低應了聲“多謝小姐”,孟羅衣把她拉了起來,讓她坐著,嚴肅地道:“既然你答應了我,就要做到。我才說過,若有一日你兄長尋來,必還你自由身,這一點我不會推諉。”


    說完拍了拍玉恒的手,出了會兒神,輕瞥了眼仍舊睡得香甜的顧長清,然後才壓低了聲音道:“方才那人來曆頗大,我要聽其吩咐,為其做事,以保全性命。今日之事爛在肚子裏,記住,就連在巧娘麵前也不許多言,這是你我二人之間的秘密。”


    玉恒立即慎重地點頭,也不問那人什麽來曆。懂事之人一點即透,也不需要她多說。


    主仆二人又百無聊賴地聊了會兒,孟羅衣覺得有些困了,也趴在了桌上打了個盹兒,直到太陽快要西沉了,顧長清才悠悠轉醒。玉恒服侍他喝了一碗醒酒湯,倒是真的醒了酒了,抬頭便見到孟羅衣不快地繃著張臉,罵他道:“你是酒鬼啊?好好的一天兒你倒是你醉了睡了,我呢?在這屋子裏可待了幾個時辰,什麽都做不成!”


    顧長清悶悶地“嗯”了聲,也不答話,酒醒了後卻是出奇地沉默了起來。


    孟羅衣好奇地問:“你不舒服?胃難受是不是?叫你別喝那麽多酒,這下遭罪了吧!”嘴裏埋怨著,仍舊是讓玉恒去取了張濕帕子給他擦臉,又拽了他的手讓他自己給自己按太陽穴,沒好氣道:“今兒是什麽日子啊,那麽借酒消愁的,都不像你了。”


    顧長清一愣,低聲說了一句什麽,孟羅衣沒聽清,彎下腰去皺眉問道:“你說什麽?”


    “今天……”


    “嗯?”


    “沒什麽。”


    顧長清推開她,望了望天色,問:“現在什麽時辰了?”


    “你還記得要回去啊?”孟羅衣惱怒地剜了他一眼,道:“天都要黑了!你說現在得是你時辰了?趕緊走吧!”說著就拉了顧長清要回府,顧長清也沒掙紮,由著她拉。


    回到來時通過的那個角門,孟羅衣讓玉恒把帶出來的那十兩銀子拿給了顧長清,對錯愕的顧長清說:“你今兒隻喝酒了,沒吃菜,那些菜品都是我和玉恒解決的,這算是飯錢,收好啊!別說我小氣沒給你。”


    說完甩了甩袖子大踏步離開,嘴裏罵道:“早知道就去家小飯館好了,物美價廉,頂多吃個一兩。這下可是虧大了!”心裏更是將顧長清罵了個幹淨,罵他喝酒當喝水,回來路上還裝深沉一聲不吭,要多不習慣有多不習慣!


    沒走兩步就聽到後邊傳來“蹬蹬蹬”的腳步聲,顧長清追上來很是傲氣地把十兩銀子丟回她懷裏,睥睨道:“爺從不收女人的錢!”


    “你不是說我不是女的嗎?”


    顧長清一噎,惱怒道:“反正我就是不收!本來就是爺請吃飯的,你別覺得爺小氣!”


    孟羅衣哼唧了聲,拐了手肘碰了他一下,問:“今兒到底是什麽日子?從來沒見你這樣,你要當我是朋友,就說說,不然你還是去挖個洞說?”


    顧長清腦子裏隱隱有些“對洞傾訴後埋坑”這個事兒的印象,經孟羅衣一說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麵皮上仍舊是裝得高高兒的,不屑地哼道:“爺做什麽事,需要你多嘴!快回你的竹院去吧!”


    說著像揮蒼蠅一樣打發著孟羅衣走,自己也溜回了天上居,讓孟羅衣在後麵哭笑不得。


    “這人,定是有什麽心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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