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源的價錢至關重要,這關乎著羅衣計算售出價格上下波動的幅度區間。


    成本和售價當中的就是利潤區間。利潤多,則收益大;利潤少,收益也少。開一個店鋪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除了要考慮價格,還要考慮繡娘、夥計、掌櫃的工錢,這些都要算作是成本。


    她雖然不期待能賺多少錢,但也不能折本。這不是讓人看笑話嗎?出師不利會嚴重損害她正膨脹著的自信心,以後做什麽事情都沒幹勁了。


    淵離約莫算了算,很合理地給了她一個價錢。孟羅衣想了想,在心裏暗暗算了算賬,有些驚訝地道:“你會不會讓利太多了?”


    她做過市場調查,更去布料行打聽過價錢,淵離給出的價與布料行那些次一層的棉布價格相近。如果她答應下來的話,便是她占了好大一份便宜。但作為熟人,羅衣不想淵離給她太多優惠,這讓她覺得自己更加欠了人家人情。


    淵離輕輕一笑,“也不會讓利太多。我說了棉花這類作為在南邊有很多,而且賣得也並不算好。能從你手裏脫手讓這兩批貨不至於滯銷已經是雪中送炭的事情了。而且如果你做得好的話,我們不妨簽個協定,就說以後你進貨首要考慮我手上的貨,如何?”


    淵離以這種方式打消孟羅衣的顧慮,孟羅衣也聽得出來這是對她極有好處的事情。她信得過淵離的為人,從那個蔡叔的言行舉止中也能窺測出淵離在商場上的手段。


    二十歲上的年紀,早早地就料理起商事,談生意卻不怎麽自己出馬,還能讓牙行的人恭敬有加……就算孟羅衣再笨,也不會看不出來淵離自身代表的價值。他這個人就是商場上的一種符號,大商家一般來說都不屑於去欺壓小商戶。淵離跟她有舊,還誠心幫過她,她沒有道理懷疑人家現在開價的“友情照顧”。


    隻是她心裏不是那麽願意承人家的情,說起來也不過是自尊心作祟罷了。(.)認識淵離一來一直都是他幫她,她卻一點兒回報都沒有。


    淵離說自己買他家的棉布是雪中送炭,她怎麽會當真?大商家絕對不會在乎這麽一小批貨。


    但淵離態度誠懇,讓利空間如此之大更是一個大大的誘惑。這麽可口香氣濃鬱的大包子,她要是不吃才是個傻的。


    於是孟羅衣就在糾結徘徊中把眉心都擰成了麻花。


    “有那麽不好決定的嗎?”淵離輕笑一聲。揶揄道:“莫不是沒看過貨還不放心?”


    說到這兒淵離便衝著外間喊了聲。那小廝忙跑過來,恭謹地立在一邊。不待孟羅衣說她不是這個意思,淵離已經說道:“四宛,取一匹棉布來給孟少東家看看。”


    說到“孟少東家”四個字時,淵離的神情是打趣的。這更讓孟羅衣覺得不好意思。


    四宛接了任務自去取布不提,淵離雙手一叉將下巴擱在上麵。道:“這筆買賣羅衣決定了嗎?如果決定好了,我寫個大概的契書條款,然後讓人做一份契約書出來。等你看過布覺得滿意,我們就簽訂契書,可行?”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如果她還繼續矯情可就是不識抬舉了。淵離願意讓利是他的事情。她沒必要覺得愧疚。孟羅衣轉念一想,說不定淵離還看中了她這個商機呢?畢竟她還說過,如果賣得好,開了春還會做些其他的布料成衣生意。到時候礙於情麵顏麵不也得優先從淵離這兒拿貨?


    嗯,就是這樣。商人逐利。淵離讓利不是不加考慮自身利益而單單論及“友情”的結果,她沒必要這麽小肚雞腸還吊著人家不答應。


    想通了,孟羅衣便很幹脆地答道:“好!我看過貨後咱們就簽契書。”


    四宛拿了匹樣布給她看,孟羅衣手摸上去覺得略微蓬鬆,鼻子湊上去一聞,還有股淡淡的陽光的味道,甚是好聞。她驚訝地問:“你們平時還把棉布放到太陽下去曬?”


    四宛看了眼淵離,見自家公子沒出聲,那孟少東家問話自然得自己回,趕忙答道:“是,隔三岔五地拿出去曬曬,就怕受了潮或者發了黴。”


    羅衣凝眉道:“怕受潮或發黴……難道這不是新棉?”


    “不,這是新棉。”四宛見她皺眉立刻答道:“南邊水患,棉農收棉的時候就有些潮,製成棉布後如果不注意的話容易返潮,至於發黴……不管新棉舊棉,捂久了這也是難免的事情。”


    羅衣這才點點頭,拿手搓了搓棉布,覺得質量過關。抖開棉布把它撐開,手上下左右地拉了拉,也有些韌勁,是匹好棉布。


    既然滿意,羅衣也不拿喬,別人讓你三分利,你總得給別人點兒甜頭。親兄弟明算賬,她和淵離不見外卻也不能當自個兒是自己人。摸了摸料子,羅衣道:“淵離,我也不跟你多要多少利,從價格上你再添百分之一,我也出得起。你的價我心裏有數,大家互惠互利的事情,不能讓我占那麽大便宜,傳出去對你在這兒做生意有妨礙。”


    淵離眉梢一挑,睫毛微動,“沒見過進貨還要進貨方提點兒價的。”


    “占你便宜我是很樂意,但占多了就不美了。”


    羅衣下意識地這麽一說,說完才覺得自己孟浪。什麽叫占便宜?淵離會不會以為自己在……在“調戲”他?


    尷尬地摸了摸頭,羅衣迅速說道:“那事情就這樣辦了,你寫一份契書,我也寫一份,後日午時仍舊在香滿樓會麵,再整合兩方契書,然後新訂立一份再簽!”說著急慌慌地站起來,嘴皮子不停,“那就這樣吧!你慢慢吃,我把賬付了,我、我還要回家告訴我娘這個消息……你慢用啊!”


    運用自身速度的優勢,孟羅衣趕緊竄到外間,極快地招呼一聲:“多言玉恒。我們走!”


    跑出去的時候因為沒注意門檻還被絆了一下,踉蹌地衝出去門去站穩後下意識回頭,正看見四宛掀了簾子錯愕地望著她,而淵離……


    居然在笑!


    而且與他往日溫和、寧靜、淡遠的笑容不同,淵離這個笑更像是從心底裏發出來的,極致燦爛,明媚地比外麵的大白青光還要絢爛。


    孟羅衣倉促地逃跑了,簡直是落荒而逃。多言玉恒跟在後邊喘著氣追她。她帶來的四個“保鏢”也是卯足了勁跟上去,還要顧及著多言玉恒,又不敢與羅衣拉開太大的差距。


    真是……丟人丟到姥姥家了!在淵離出醜這是第三次了,是第三次了吧!第一次放聲大哭,淑女形象全無;第二次抹了黃粉,麵目枯槁毫無美感所言。難為人家淵離還能認得出她;第三次……這第三次她出言不許疑似調戲,結果逃跑的時候差點摔了個狗吃屎,恰好被人家看見……


    怎麽那麽衰啊?他鄉遇故知可是件好事。卻能讓她也樂極生悲成這樣!古人說禍福相倚誠不欺我也……


    好不容易跑完了,羅衣按下速度停在半道上,玉恒和多言追上她。大口大口地喘氣。多言上氣不接下氣地問:“小、小姐,你跑,跑什麽啊!”


    “我……就,運動運動……”孟羅衣嘿嘿傻笑了一通,為謹防多言再問些讓她羞於出口的話出來。趕緊道:“快家去吧!我還得寫個契書,還要告訴娘我把貨源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說著拉了多言和玉恒往家的方向趕去,中途吩咐四個跟著的青年道:“在宅子裏做活的跟我回去,店裏的仍舊回去守店,讓那兒的丫頭把店再收拾收拾,北邊兒幹燥,掃點兒水打掃打掃,不要讓灰塵揚起來。”


    四人答應著,孟羅衣便鬆了口氣,挺起了腰板往家趕。


    戰雲城經濟繁榮,城鎮布局地井井有條。住宅區和商業區是分開的,街道阡陌縱橫,大道小道交叉運行。孟羅衣問過多言這戰雲城是否是楚戰規劃建設的,多言說不是,說自古以來戰雲城的格局就是這般。


    這種天然優勢是安居樂業的好場所。如果全國都這樣安排的話,那勢必少了很多麻煩。大城市要有大城市的樣子,隨地亂扔東西什麽的在大城市之中出現就會完全破壞這地方的美感。孟羅衣暗暗想著,這是楚戰的地方,說不定某一天自己有那個本事來給他規劃城市藍圖呢?


    而且楚戰勝利建立新國以後,自己更能雞犬升天地幫他規劃全國行政區域了。


    如今的大楚以州為劃分區域的單位,州中又有城池。一般而言城池都是自古以來的關隘要道,大楚皇帝沒有改過名字,仍舊以城為名,也並沒有劃入任何州的範圍,獨立成一個行政區域歸皇帝管轄。孟羅衣隱隱覺得這有點兒像現代的直轄市,不屬於州,地方小卻被皇帝直接管轄。


    早年間北方犬戎和匈奴往往進犯,戰雲城因靠近邊防而受過幾次重擊。大楚前麵幾個皇帝以兵駐之阻止進犯,倒也頗有成效,隻是屢禁不止,又不能深入草原打過去,於是以守為攻,駐了一道高聳的城牆。也因為這個大楚耗虛國庫,最近的幾個皇帝都是守成的君主,不大注重開源節流,所以國庫仍舊空虛。


    這也是為何皇帝會和將軍府的分羅家財產的原因。羅家是富,但一般來說再富也不應該受到皇帝的覬覦。隻能說大楚的國庫真的太空了。而當今皇帝又奢糜無度,更加沒辦法積斂銀錢。正所謂,外強中幹。


    走在戰雲城街道上孟羅衣正神遊著,突然聽到前麵有人輕佻地說道:“小娘子,長得真不錯!隨哥哥去,讓哥哥疼你如何?”緊接著就是一串的嬉笑聲,要怎麽下賤就怎麽下賤。(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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