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較於四宛沉靜的臉,羅衣青紅相間的臉就顯得有些引人注目了。這條街上來往的人還挺多,看到羅衣時,回頭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九啊!羅衣本身長得好,但此時更加吸引人的,卻是羅衣那不斷變化的麵部顏色。


    四宛一直沒問,到了二人分道揚鑣的路口,四宛才輕聲道:“孟少東家是否對商談結果不滿意?”


    “沒有……”羅衣歎了口氣,也不知從何說起。要說這都是自己當初造的孽,這可怪不得別人啊。息事寧人就好了嘛,偏要一時鏽了腦子,要和惡勢力作鬥爭,還沒鬥呢心理戰上她就輸了,以後還怎麽辦……


    四宛見她沒有要說什麽的意思,也不強迫,便自動地把此事歸納到已解決的問題分類上,又和孟羅衣說了兩句客套話,便回冷府去了。


    羅衣憤憤不平地回到家裏,意外的是孟羅瀟此時也在。


    “大哥,你這時候不在店裏忙活,怎麽回來了?”


    “店裏的活兒李大叔李大嬸都忙得過來,我待在那兒也不過是閑人一個。等一切都準備好了,開張的時候我再去。”


    孟羅瀟笑笑,看羅衣臉色不怎麽好,忙上前關心道:“生病了?那麽早就出門去是幹什麽去了?”


    “跟混混打交道去了,可是真正的混,混。”羅衣咬牙切齒地捏住拳頭,“這世間一切還是要看勢力,沒勢力隻能被別人欺負,捏扁搓圓全由別人……”


    孟羅瀟見她越說越消極,手輕撫著她綢緞般的頭發,在頭頂摩挲,“衣兒,出什麽事兒了?”


    孟羅衣此時急需一個渠道發泄她的鬱悶和不爽。於是便一五一十地把自己和梅靜心的那段淵源給說了,末了還道:“怪不得一個大男人要扮成書生呢,原來是因為他沒靜心!”


    她還能語出調侃,看來她並沒什麽大礙了。孟羅瀟鬆了口氣,微微歎氣,“你說得對,咱們惹不起這樣的人物,衣兒。你做的很好。”


    “一點兒都不好。我根本沒辦法推拒。我店還沒開就招了那麽一夥加盟,怎麽想都覺得壞了名聲。等以後開張了,大家看到價碼牌,聽說不二價的時候,不得說我們欺軟怕硬啊?不給人講價的機會,這就是欺負顧客有需求。是欺軟。惹不起那群混混,隻能讓他們入夥,是怕硬。店才一開,名聲信譽就沒了。”


    羅衣沮喪地低垂下頭,“我一想到自己付出的心血就那麽白費了。心裏頭真的很不舒服。為什麽他們就逮住我們欺負了呢?不對,其他人說不定也受他們欺負了,隻是同我一樣,選擇要默默忍下。想一想真覺得自己窩囊。”


    孟羅瀟心疼地看著她,想了想才道:“衣兒。比起別人來說,我們已經好很多了。至少我們能吃飽,能穿暖。這不是你窩囊,而是現實就是這樣,硬邦邦地要反擊的話,受到傷害的隻能是我們,我們是撼動不了他們的根基的。忍下來吧,至少現在你不用擔心他們會不會來你店裏鬧事了啊。”


    “話是這個理,可我心裏就是不舒服,覺得自己受的委屈受大了。”


    “嗯,哥哥們的衣兒受委屈了。”孟羅瀟心疼地摟住她,“以後會慢慢好的,越來越好,衣兒賺的錢越來越多,那些人拍馬都及不上。到那時候,就該他們覺得自己受委屈了。”


    孟羅瀟另類的安慰讓羅衣終於笑了出來,“大哥真會哄人開心。”


    “你從小爹娘哥哥們都哄你,這就嫌上了?”


    “才沒有……”羅衣吸了吸鼻子,“對了大哥,這種地痞收保護費為什麽官衙的人不管?難道沒有人去提出告訴嗎?那怎麽會呢……”


    孟羅瀟想了想道:“因為……首先,這錢是商戶們自願給的,那些人並沒有說不給便怎麽,給與不給全由商戶自己決定。所以也談不上威脅。”


    “怎麽會呢,‘不交保護費,鋪子就開不下去’,這還不是威脅?”


    孟羅瀟搖搖頭,“規矩就是這樣的,沒有證據啊,即使沒交錢的那些人家商戶都是好好的,生意不好跟那些人有什麽關係?”


    “真是荒謬!”


    “還有便是這筆錢每戶商戶出得都不多,要告他的人隻可能是那麽些單個和幾個,數額太小,官衙一般都會作為一般案件來處理。”


    孟羅瀟談了口氣,“這第三,就是因為他們,交了錢的商戶生意都能好做些。於是有些人就吹噓起來,說他們是觀音大士座下的散財童子,自己把錢給他們,他們就可以幫他們多得些錢。”


    “什麽眼神兒啊,還散財童子!”羅衣氣樂了,“沒見過一個個都那麽蠢的。如果真是個什麽神仙麵前的,怎麽不顯一顯神通呢?自己窮得叮當響,隻能靠收收保護費過活。”


    孟羅瀟寵溺地對羅衣笑笑,羅衣又道:“算了,當我養了群喂不熟的狼,或者當我是掉進溝裏把那份營業利潤衝掉了,那些銀子就算是打水漂去了。”


    孟羅瀟悶笑起來,羅衣也繃不住笑了。兄妹倆相依偎著,羅衣感慨道:“好久沒跟大哥你這樣說說話的了。我記得我以前很喜歡膩在兩個哥哥麵前,枕著你們的肩膀或者腿,覺得很舒服。”


    “後來二弟淘氣剪了你的小辮子,被娘捉住好一頓訓罵……”


    孟羅瀟說到這兒神思恍惚。那個家已經破了,家破人亡,一夜之間爹娘不在了,仆人都走完了,他從一個世家公子淪落到一個流浪漢,為了生存哪怕是討飯也要討到那麽一份充饑,最落魄的時候都已經過去了,焉知以後的日子不是苦盡甘來呢?


    羅衣也恍惚著,盡管她的記憶並不強烈,但還是有的。像是看電影一樣看著黑白屏幕上,小女孩抱著一個男孩的胳膊,頭枕在另一個男孩的肩上,眼睛微微眯著,笑得很甜,睡得也很甜。那是一中名為幸福的感覺,羅衣隻覺得渾身都輕了幾分,頭慢慢爬啊爬啊的,爬到了孟羅瀟的肩膀處,窩進孟羅瀟的肩窩裏,愜意地歎了口氣。


    “爹沒了,還有哥哥,挺好的。”


    孟羅瀟摸摸她的頭,無聲地歎了口氣。


    晚間就寢,羅衣蓋了一層略厚的被子,隻露出一個小腦袋在外麵,正夢見自己按住那梅靜心一下一下一下地捶他,而他毫不反抗,甚至縮起身子任她大罵。她正夢得高興,冷不丁的見麵前那人變成了孟羅瀟的模樣,她大哥哀怨地看著她,責備她不該隨便打人,她大哥沒臉出去見人了雲雲。


    於是羅衣便極力地說服夢中的“大哥”相信自己不知道是他所以才打他的,然後表明自己絕對充分尊重她大哥。


    正當連她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現實還是夢境的時候,門板突然“啪啪啪”地響起,羅衣一驚,從床上驚醒過來。門外是玉恒在拍門,一邊拍一邊叫小姐。


    自從天氣涼起來後,羅衣便不喜歡讓玉恒守夜了,一個睡裏麵一個睡外麵也不是那麽好受的。後來羅衣勒令玉恒回屋去睡,而她也正好關好門窗以求保暖。


    “怎麽了?”


    羅衣急忙穿上衣服,開了門後玉恒也是披著一件褂子,見了她便拉住她的手,“不知道,大公子讓我來叫你……小姐快跟我走吧。”


    “慢著,我大哥怎麽……遇上你的?”


    “我出恭,正好看見大公子了。”


    玉恒呐呐地說,想了下才漲紅了臉,“小姐胡說什麽!太太專門教育過,不讓我們勾引主子爺的……”


    說著低垂下頭去,連耳根子都是紅色的。


    羅衣暗暗舒了口氣,她可真怕玉恒跟她大哥有啥。畢竟一個是主子,一個是主子妹妹的丫鬟,這不但不搭,而且還是犯了忌諱的。


    “大哥找我什麽事?”


    “我、我不知道……”玉恒搖了搖頭,“可是,我看大公子身上有很多血來著……”


    “什麽?你怎麽不早說!”


    羅衣驚呼一聲,霎時連衣裳都忘記披了。就這樣穿著件單薄的紗衣往孟羅瀟住的地方跑去。


    孟羅瀟住的地方是玉恒安排的。坐北朝南,方向很好。光線照亮充足,極適合於一般人家的男子讀書寫字。每天打開窗戶,就能讓陽光射到屋子裏來,整個空間都是亮堂堂的,格外地生機勃發。


    但夜晚的房間卻是不能以是否光明來衡量――至少在她看到那灘血跡時也是這麽想的。


    “怎麽回事?”


    羅衣忙跑過來,摸了摸孟羅瀟的臉,見溫度未失,好歹是舒了口氣,對玉恒吼道:“還愣著做什麽?還不快去請大夫!”


    玉恒嚇得跳腳起來,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小姐那麽憤怒、傷心,還有恐懼和……脆弱。玉恒忙答應一聲往外跑去,孟羅瀟仍然是呆呆地坐在他寢居裏的板凳上,屋子裏隻有他們兩個人。


    羅衣的眼淚都差點要留下來了,終於在她嗚咽的呼喊中,孟羅瀟慢慢收回了失焦的眼神,看了羅衣好一會兒才道:“衣兒,我見到二弟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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