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睡得極熟,也不知是他們下的藥的關係,還是羅衣自己想通了,決定要勇敢麵對接下來的事情,所以心沉了下去,睡意自然便襲了上來。


    沒有做夢,她睡得很沉。呼吸聲也有些重。玉恒卻是沒有睡安穩的,一直忐忑著,就怕拐子去而複返,對她們作出什麽不利之事。雖然內心裏還記著羅衣說的,要吃好喝好休息好,可身體本能的懼怕讓她無法安定下來,便是輾轉反側了一夜。


    第二日,羅衣精神奕奕,而玉恒卻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眼眶上都青了一圈。


    知道玉恒沒有睡好,羅衣也不說什麽。懼怕是人的本能反應,她無法強製玉恒好好休息,這隻能她自己調節。


    兩人都是被縛了一整個晚上,手酸腳痛,睡著的時候也是歪坐著身子睡的,周身難免不舒服。玉恒哎呦地叫著,不時地拿肩膀去蹭地上,想要把那股酸脹感給蹭掉。


    “餓不餓?”


    羅衣輕聲問道。算起來,二人也有好長時間沒吃東西了,不餓才怪。玉恒可憐巴巴地點了點頭,咽了咽,“肚子都咕咕叫著……可小姐,他們不給我們吃的,我們也沒辦法啊……”


    羅衣沉吟了一下,覺得不管如何還是要試試,便衝門外喊:“有人沒有?我們餓了!能不能弄點兒吃的來?”


    本來是沒有抱多大希望的,可誰知羅衣一喊完,外麵就有人應:“等下。”


    玉恒與羅衣相視一眼,玉恒是滿眼喜色,得知久餓的肚子能被填飽,一心想的都是即將能吃到的東西。羅衣卻是憂心忡忡。


    看來門外一直有人守著不許她們出去,若是這樣。這種防備可謂是極其嚴密的。她們逃出去不易,別人要來救也不易。那拐子候四看來並不是一個隻知道圖錢的人,他還做了相當縝密的措施來防止她們出逃。


    這樣子,第一條路是決計走不通的了。


    玉恒見她憂心,不由問道:“小姐,你怎麽了?我們馬上就能吃到東西了,就等一會兒就好……”


    “沒,我隻是……早上沒洗漱。覺得難受。”


    羅衣勉強一笑敷衍道。玉恒卻笑道:“小姐一向愛幹淨,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說著便沉默下來,歎了口氣,“也不知道以後會如何,要是……要是把我和小姐分開,那該怎麽辦……”


    羅衣笑了笑。這時候也分不出是,心思安慰她。畢竟這種可能性也是有的,雖然候四竭力要將玉恒與她一並賣給王管事。但王管事也並沒有答應下來。


    依著玉恒先前對拐子候四的那種態度,要是玉恒被留下來,恐怕是凶多吉少。


    可若是她們兩人走。都離了戰雲城,那麽與家人聯係上的可能是不是更小呢……她還一心一意想著要把玉恒給留下來,想辦法能通風報信去……


    門外傳來聲響,不一會兒便見兩個男人進來,後麵的手裏端著兩個碗。前麵的給他開了門,又接過他手裏其中一個碗。羅衣正怔忪間,便見兩個男人拿了勺舀看碗裏的東西,就要湊過來。


    羅衣大駭,這是、這是親自喂她們不成?


    “張嘴。”


    默不作聲的男人見她不配合,終於開口說了兩個字。另一個喂玉恒的男人也是蹙了眉,手頓在半空中。玉恒已是一臉驚詫和害怕。


    “這位大哥,不能給我們解開繩子嗎?我們自己吃便好。”


    “不行。”喂羅衣的男子左臉有塊像是被燙傷了的傷痂,聽羅衣這樣要求,想也不想就拒絕,“候四哥說了,不能給你們鬆綁。”


    “可是我們已經被綁了一天了。”玉恒忍不住道:“手早就酸痛死了,要是再不給我們鬆綁,我們的手廢了怎麽辦!”


    被縛住很久,的確有可能因為血液循環不暢而導致血液擁堵,從而讓整個手臂廢掉。[]這裏麵的原理羅衣記不太清了,但也知道是這麽回事。血液循環不暢可不是件小事啊,若是能趁著吃飯這點兒時間鬆乏一下也是好的。


    傷痂男人仍是搖頭,另一個男人“啊啊”兩聲,手往前湊,碰到了玉恒的唇。玉恒一聲尖叫,“嗖”地一聲避過去,差點將那男人手裏的碗給碰掉了。


    男人惱了,對著玉恒“啊啊”地叫起來,聲音破碎不清,根本聽不懂他說的是什麽。羅衣恍然,這人是個啞巴!


    傷痂男人喝了一聲,啞巴男人才停下來,忿忿地瞪著玉恒,嘴裏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麽。玉恒怕地直往後退,被他一隻手又給拉了回來,端起碗敲了敲,又“啊啊”地對著玉恒說了兩句。


    玉恒眼珠子裏盡是淚,一直在眼眶裏麵打著轉。羅衣無奈地道:“兩位大哥,你們也可憐可憐我們兩個弱女子。我們現在餓著肚子也沒有力氣,鬆了綁又怎麽樣?我們對你們根本沒一點兒威脅,你們何必怕我們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見傷痂男人有所鬆動,羅衣再接再厲,“就當你們積點兒功德吧,我們主仆倆真的不想讓自己的手廢了……”


    說著低垂下頭,努力擠出兩滴淚來。


    傷痂男人看了啞巴男人一眼,唰唰地比了兩個手勢。啞巴男人不滿地又嘟囔了幾句,這才放下碗,動作有些粗魯地去扯玉恒手背後的繩子。


    傷痂男人給羅衣鬆了綁,羅衣如釋重負地狠命甩了甩手,揉著手臂輕重不勻地捏。傷痂男人看著她的動作,見她消停些了,才把碗湊了過去。


    “玉恒,快吃吧。”


    羅衣對玉恒笑了下,玉恒趕緊端過碗,呼哧呼哧地吃起來。


    羅衣雖然也餓極了,但還是保持著習慣,小口小口地吃起來,盡量讓食物消化吸收地快些。一邊吃著,她一邊想著,候四手底下到底都是些什麽樣的人?


    像是這傷痂男人,話不多,但心腸也算是軟,沒有因為她們的“無禮”要求而讓她們吃苦頭,最後還破例真的給她們鬆了綁,讓她們自己吃。


    而那個啞巴男人,也並不像是窮凶極惡之徒。即使是逼著玉恒,卻也並沒有動手動腳,相反的,那因為無法言語而格外豐富的肢體語言和麵部表情卻讓羅衣覺得這人十分可愛。


    如果候四手底下的人都跟他們一樣,那麽是不是可以說,所有的一切都是候四自己做的,而這些手底下的人隻是靠著他混飯吃,還並沒有拋棄自己的良知?


    這樣想下去的話……她是不是能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誘之以利,做出承諾,然後讓他們放她和玉恒出去?


    可是這樣也有風險。若是他們不同意倒也罷了,怕就怕他們不但不同意,還轉而告訴了候四。又或者,他們同意並且真的幫她們逃了,卻被候四在半道上截住,那樣的話,不止是她們會受到更加嚴密的監視,就連幫她們的人,也絕對逃脫不了懲罰。


    羅衣想事情,手上的動作就越來越慢。玉恒已經吃光了那一碗不算美味,但也能管飽的粥,又啃了啞巴男人從胸口那兒掏出來的,拿油紙包著的饅頭,羅衣卻仍舊是有一勺沒一勺地舀著粥往嘴裏送,眼神不知道飄到哪兒去了。


    啞巴男人不耐煩地大聲“啊啊”了兩句,把羅衣嚇回了神。幾下喝光了粥,接過啞巴男人遞過來的饅頭,羅衣歎氣道:“好在還有粥喝,有饅頭啃。等被賣了,估計連自己的骨頭,都剩不下。”


    玉恒抖了抖,啞巴男人不知是沒聽懂還是裝作沒聽見,或者是跟一些聾啞人一樣,不能說話的,聽力也不行,總之他很是淡定地收拾了碗,搓了搓手便端了碗轉身朝門那兒走了,將碗放在門口,然後轉回身來又要把玉恒綁住。


    而傷痂男人默默地站起身,看著羅衣啃完饅頭,才繞到她身後,把她給綁起來。


    玉恒掙了幾下掙不過就開始哭,一邊哭一邊道:“你們都是爹生娘養的,怎麽就能做這樣的事情呢!就不怕你們遭報應嗎!”


    兩個男人動作未停,幾下將人綁好,全程中羅衣沒有掙紮過,也沒有像玉恒那樣出口斥罵過,隻是靜靜地等人把自己捆好了,才輕聲道:“謝謝你大哥。”


    傷痂男人的動作一頓,啞聲說道:“這是我該做的。”


    “我看得出來,你是個好人。”


    羅衣很認真地說道。傷痂男人臉上泛起一個淡淡的,輕不可見的笑,搖了搖頭,沒有多說什麽,轉身出去了。啞巴男人隨在後麵,將門關上。透過還未完全合上的門縫,羅衣看到傷痂男人拾起了門口的碗。


    “小姐……”


    吃飽喝足,玉恒小小地打了個嗝。羅衣望向她,問道:“怎麽了?”


    “你……剛才為何跟那臉上有疤的男人說謝謝?”印象裏小姐雖然一直待人溫和有禮,卻也是嫉惡如仇的人。這群人擄了她們來,便該是她們的敵人,為何還要與他們道謝?


    羅衣輕笑了笑,歎了口氣,輕聲說道:“多點兒禮節……總是對的,或許……還會多條路呢……”


    玉恒不解,動了動唇想要說什麽,卻也什麽都沒說。她昨晚太憂心,一直沒睡好,這會兒睡意卻是上來了,腦袋一點一點的,終於是沒忍住,靠著柴垛睡過去了。


    羅衣靜靜看著門,眼裏的光跟那初生的旭日一般,在越發寒冷的氛圍中,奪目而熾熱。(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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