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兩日因他不在,邸報奏報都已經積壓了起來,一時之間竟也看迷了眼去。(.好看的小說)等放下最後一張邸報,揉了揉眉心,卻見那邊長案上坐著的女子已經閉了眼假寐了。


    她一手撐在長案上,手握成拳狀抵著額角,微微歪著腦袋,臻首維揚,露出一部分光潔的脖頸,


    睫毛微微顫著,呼吸勻亭。


    兩個丫鬟和那老媽子垂首不語地靜立在一邊,見楚戰望了過來,張嬤嬤悄聲上前放低了聲音道:“將軍有何吩咐?”


    楚戰抬了下手示意張嬤嬤噤聲,想了想,還是起身自己拿過一邊的大氅給她小心披上,輕巧地踱步出了大帳。


    戰字營是楚戰最精銳的部隊,裏麵的兒郎各個都是精挑細選才能入營的。將軍大帳位於中心,卻也跟一般士兵營帳大抵相同。巡邏兵經過楚戰帳口均頓腳抱拳行禮,楚戰微微點頭,目光放遠。


    楚煞立在帳口,見他出來便上前道:“將軍。”


    “如何了?”


    “一切安好。”


    楚煞低聲回道,見楚戰仍舊麵色不虞,細心勸道:“將軍也不要太過憂慮,羅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必定無事。”


    “顧家死士既然已追到南方,羅玨那邊必是有一場惡戰要打。”楚戰低聲歎了口氣:“他臉已毀,又是在顧家手下潛伏做事,總是比我們更有性命之危的。”


    楚煞便是不語,心裏也滋生了些煩悶,幽幽地道:“羅公子想為克家羅家報仇,這些情況勢必也了解。”


    “前路凶險,他卻也隻能自己踽踽獨行。”


    楚戰喟歎一聲,雙眼微微發亮:“初春之際,便可試探決勝一局了。”


    楚煞也笑道:“將軍說的是。如今顧家已經起兵,明麵上雖然和皇廷還未撕破臉皮,但他們的意圖也已經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大楚皇帝再窩囊些,繼續渾渾噩噩下去便罷,左不過是被蠶食鯨吞後顧家更有助力與我們抗衡。”


    “料定大楚皇帝不會先騰手出來收拾顧家。”


    楚戰微微一笑,忽然有蹙了眉道:“最近西邊一代似有異動,可已查出是誰人?”


    楚煞搖頭道:“楚桀負責此事,屬下不知。是否讓楚桀回稟將軍?”


    楚戰靜默片刻後道:“叫楚桀過來。”


    “是!”


    也不過須臾。楚桀便現身而至,到楚戰身前抱拳行禮,聲音鏗鏘:“將軍!”


    “我離開兩三日,軍營是否有異動?”楚戰聽直著脊背慢慢踱步,楚桀跟在身後,麵色嚴肅:“回稟將軍。軍營一切安好,隻是南方軍因為軍需不足而頗有怨言。”


    “南方軍本就是搜羅來的雜牌軍,關係錯綜複雜。更有甚者,身在曹營心在漢,投入軍營大多半也不過為一份口糧不至餓死。前期的熱情消弭後,現如今吃不上飽飯,自然也就有所怨憤。”


    楚戰歎了口氣,又問道:“南方軍內部聲音便罷,與我戰字營之間可否有衝突?”


    楚桀猶豫了一下。方閉眼答道:“回將軍,有。”


    楚戰立即轉頭,視線直盯著楚桀。


    楚煞立馬悄悄在楚桀背後捅了一下,對他示警,有事情務必要一五一十地與將軍說清楚,不能做小兒女態扭扭捏捏。


    楚桀一驚,立馬回道:“因為溫飽問題軍需處總是先緊著戰字營的兄弟們用,南方軍分到的均為次要甚至再次要一等的,是以南方軍有些刺頭起哄說是將軍出身草莽,竟然也有‘嫡庶之分’,對戰字營的人與對南方軍的人竟是天差地別。[.超多好看小說]昨日南方軍一小隊隊員和戰字營去教授戰術的幕僚起了衝突,與護送那位幕僚的戰字營士兵打了起來。”


    楚戰越聽越皺眉,終於隻是一歎道:“傷亡如何?”


    “均有傷情,南方軍較重。”


    說到“南方軍較重”五字時,楚桀聲音還是略微揚高了些,便是他得意的表現了。


    楚戰摸了摸額角,一會兒的功夫又踱回了自己的營帳。


    此事事關重大,他要仔細想個清楚才好下決策。


    便是揮了揮手道:“這事容我想想,那幾個打了架的,沒傷著的按照軍紀處罰,傷著了的也給記上,傷好後還是要受處罰。”


    “是!”


    “鬧事的幾個你注意一下,有何異動,再收集起來。”


    “是,將軍。”


    楚戰點了點頭,便又問道:“西邊一代似是有蠢蠢欲動的景象。如今我們北邊有大楚皇廷和顧家兩方敵人,東邊靠海,如今也沒一個心腹之人,海蠻子是否會趁機插足分一杯羹不得而知。若是西邊本鬆散的蠻夷也凝聚了起來,怕是不妙。”


    楚桀聽他這般說自然知道他要問什麽,當即道:“將軍疑心西部有異,著我暗中調查,我已查到些眉目,但也總覺得雞肋……”


    說到這兒竟是有些慚愧起來:“西部一帶蠻夷確實有集結起來的樣子,已經有了一股三萬人的軍隊。隻是領頭之人是誰,領頭者是何身份,為何集結蠻夷,卻是始終無法得知,隻隱約查到,此人年紀尚輕,在西蠻子嘴裏,此人有‘聖人’之稱。”


    “聖人?”楚戰微微一笑:“倒是有意思,這便是皇帝雅稱,西蠻子或許是不知這二字指代帝王,這‘聖人’卻是不會不知的。要麽是他刻意為之,要在西部形成威勢,要麽便是他心急不耐,要與我和大楚舊部以及顧家分庭抗禮了。”


    楚煞在其中言道:“將軍不必太過擔憂西蠻子。他們軍隊才隻有三萬人耳。”


    “三萬訓練有素之人,敵得過三十萬無用之兵。”


    楚戰淡淡地應了聲,突然聽到帳內有異動,張嬤嬤的聲音已是響起:“小姐醒了?”


    “唔……”


    羅衣還有些倦怠,隻是腦袋磕了下來,砸到案麵,倒是把她給弄醒了。聽張嬤嬤問時尚有些恍惚,這會兒卻是醒悟了過來,紅了紅臉朝聲音發出的地方道:“醒了。”


    巧玉忙打水汲了帕子給羅衣擦臉,帳外掀簾進來三人,張嬤嬤攜巧玉、珍玉已然拜下道:“將軍。”


    楚戰點了點頭,珍玉接過羅衣擦了臉的帕子,又伺候她漱了口,這才倒了杯茶讓她喝了兩口,關楚戰和兩位副將似是有事商談,便連同巧玉和張嬤嬤攙了羅衣打算一同退出來。


    羅衣頓了頓,待要出去卻是楚戰阻止道:“無妨,讓她在這兒,你們出去。”


    張嬤嬤便也不多說,帶著巧玉珍玉行了禮出去了。


    羅衣怔怔的摸著自己手邊的茶杯,雙手捧了暖著手,一邊縮了縮脖子不想讓熱氣鑽出去。


    楚戰看了她一眼並未多說什麽,繼續方才的話題道:“西部幅員遼闊,占地寬廣,西蠻子比起北族人來亦不遑多讓,山林裏出身,身手俱是靈活,稍往北些,體格健壯。且他們性刁鑽古怪,往往讓人防不勝防。西部之患,應當提上日程。”


    楚煞楚桀隻點頭說是,楚煞皺了眉道:“隻是如今我們……”


    楚戰默默頓了半晌,才道:“如今,我們是內憂外患。”


    楚煞頓時靜默不語。


    羅衣卻是心裏“蹭”地一亮。


    內憂外患這四個字真是好啊!想當初她讀中國近現代史,被那波瀾壯闊的近代史繞的眼花繚亂,獨獨記得幾句經典,內憂外患四字便在其中,更有針對內憂外患所出的“攘外必先安內”之說。每每品評,總覺得若是換個時代,這句話必定是金科玉律。


    頓時賣弄之心一起,心道這回倒是不能讓楚戰小瞧了自己,沉默片刻突然開口問道:“內憂外患,楚將軍是先解內憂,還是先除外患?”


    不妨她忽然出聲詢問,楚戰挑了挑眉,“軍國之事,孟小姐也有興趣?”


    “你既然在我麵前提了,我就此說句話也不行?”羅衣輕哼了聲。


    楚戰便笑道:“這我倒是還沒決定,孟小姐有想法?不如指教一二?”


    明知將軍是在逗弄這位未來主母,楚煞和楚桀還是相視而笑。


    卻聽孟羅衣忽然正色道:“若是先定內憂,那恐怕外患趁機而入。若是先解外患,內憂未除,尚不說勝負,即使最終勝了,也不過落得個分裂下場,勝利的果實也恐怕落不到自己身上。”


    楚戰本事眯著眼微笑聽她說的,卻沒想到她說出這麽一番雖然似是而非,卻又十分有道理的話來,頓時肅了臉道:“孟小姐說得中肯,繼續。”


    “我若是你,隻懂一句。”


    “哪一句?”


    “攘外,必先安內。”


    楚戰三人均是一臉深思,羅衣自顧自說道:“你要謀江山,若是連自己內部都不統一穩定,又如何對外一心?你要確定你自己絕對的控製主權,讓所有人都以你為中心。下命令時,你說的話言出必行,這樣才有威勢。心齊了,策略用對了,勝利則指日可待。”


    楚戰點了點頭,楚煞卻苦笑道:“孟小姐說得在理,隻是‘內憂’二字說得輕巧,解決起來,談何容易。”


    說著便把戰字營和南方軍的糾葛說了一遍。


    羅衣微微皺眉:“要說不是,便全是你們的過錯,解鈴還須係鈴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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