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軍營的路上楚戰似乎很是快樂。


    他擁著坐在他身前的羅衣,頭也擱在她的肩上,手臂環著他的細腰。


    當她微微扭動的時候,他就將她更加貼近自己,像是要把人嵌進他懷裏一樣。


    羅衣手抵著身下的馬鞍,微微仰了仰脖子。


    昨晚到底是沒有睡好的。沒有平鋪著睡覺,她隻覺得自己的脊椎和骨頭都要散架了似的。


    偏生後麵這男人似乎精力很足。


    羅衣吐了口氣,揪了揪楚戰的手說:“能不能快些,我很困想睡覺……”


    “你躺我懷裏睡就行。”楚戰笑道:“我不介意。”


    “我介意!”


    羅衣忿忿地低吼了一聲,若不是在馬上,她怕是會站起來踩這男人兩腳。


    楚戰低低笑了起來,聲音從胸腔傳出,悶悶的,然而在她耳裏卻叮咚作響似的,一股一股凸起的前胸讓她臉色微微紅了。


    他們結伴而行,座下馬兒優哉遊哉地慢慢踱回軍營。


    盡管戰字營的將士們都有很好的定力,不隨便張望,也不多言語,然而羅衣還是覺得他們心裏肯定在討論有關於她和楚戰之間的事情,這更加讓她羞惱。


    悶聲不吭地到了主帳,一下了馬來她便竄進了小帳中去。張嬤嬤含笑地迎了她回來,先是問她:“小姐可冷?”見她搖頭便嗬嗬笑了聲說:“將軍雖然是個大咧男兒,但還是鐵膽柔情,知道心疼小姐的。”


    羅衣瞬間紅了臉。


    巧玉珍玉也一臉壞笑地迎上來跟羅衣說話,羅衣擺了擺手繞開她們,自己尋了休息的地方躺下去,裹了被子蓋住自己說:“我睡一會兒,你們別鬧啊。一會兒我醒了自己知道起來的。”


    張嬤嬤忙含笑說道:“小姐盡管睡吧,老奴知道的。”


    羅衣便埋頭補起眠來。


    還是被窩舒服啊……


    她愜意地歎了口氣,把自己整個人裹在被子裏,渾然不覺自己這副模樣在張嬤嬤她們眼中帶了另一層曖昧的含義。


    張嬤嬤揮手悄聲對巧玉珍玉道:“都出去,讓小姐自己睡會兒,昨兒怕是……”


    說著便低頭悶笑了起來,巧玉珍玉也一臉笑意。


    這一覺一睡就睡了半大下午,羅衣起來的時候隻覺得渾身酸軟。


    是睡過頭了。


    她打了個哈欠。環視一周。沒有發現張嬤嬤等人的身影,便自己起了身,披了外氅走到帳口處,掀了帳簾。


    旁邊的還是那個守帳口的小兵,見到羅衣就縮了一下。


    羅衣笑眯眯地問他:“看見張嬤嬤了嗎?”


    小兵搖頭,閉緊了嘴巴。


    羅衣覺得他有趣。又問:“那珍玉和巧玉呢?”


    小兵還是搖頭,臉色都有些漲紅了。


    “都不在啊……”羅衣嘟了嘟嘴:“還你幫我吧。”


    “啊!”小兵驀地叫了一聲,忙說:“你找他吧!”手指向另一方的守衛兵。


    那人本是一臉憋著的笑意看好戲的。這下矛頭轉移到他身上了,臉上頓時五顏六色起來。


    羅衣看著好笑,便哈哈大笑說:“沒見過你們這樣的。幫我打盆熱水讓我洗個臉什麽的,有那麽難嗎?”


    小兵這才鬆了口氣,忙說他去,留下另外那個守衛兵尷尬地站在原地,眼睛望天。


    羅衣本來沒有什麽其他心思。隻是她這一覺睡了起來覺得神清氣爽,便想跟人說說話,此時這兩個兵這個態度讓她更加有了逗弄人的欲|望,前頭那個小兵跑了,後頭這個小兵可就跑不掉了。


    羅衣笑眯眯地問他:“你多大了啊?”


    守衛兵眼睛望天,裝沒聽到。


    羅衣也不管他答不答,繼續問說:“你什麽時候入的戰字營?你現在做的這個職務有沒有品級啊?你們什麽時候能升遷?我聽人說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你想不想當將軍?還有你們戰字營有沒有什麽認識的記號之類的……”


    問了一籮筐,那人還是一句不答,隻是抬頭望天,但是羅衣分明看得清楚,他額頭都起了青筋了。


    被她煩的吧。


    羅衣心情爽快,前頭那小兵一句端著盆溫熱水過來了,


    羅衣頓住話頭接過盆來,小兵幫她掀開帳簾,羅衣正要進去,就聽到被她騷擾的那個守衛兵輕輕呼了口氣。


    惡趣味發作,羅衣頓住腳步,那守衛兵的氣就哽在了半路。


    “哈哈哈……”


    羅衣忽然笑了起來,眼睛都彎起來了。“


    你們這些兵啊,也太好笑了一點兒吧。”羅衣搖著頭說:“我還能吃了你們?現在你們話都不跟我說。”


    小兵心中流淚――那是因為您套我話剛好被將軍抓了個現行,我還敢說話麽我……


    羅衣臉上帶笑,端著水盆進了小帳,簡單洗漱了下便坐到了一邊長案麵前,托著腮等張嬤嬤她們回來。


    那些個兵不敢跟她說話,那張嬤嬤她們總會跟她說話的吧?


    羅衣撐了個懶腰,伸手摸了摸係在胸口的還魂石。


    時間過得很快,夕陽的時候張嬤嬤和巧玉珍玉都回來了,身後跟著兩個抬著箱子的衛兵。


    張嬤嬤臉上笑得很歡,見羅衣站著忙迎過來說:“小姐你醒了?”


    “嗯。”羅衣應了一聲問:“你們下午去哪兒了?我沒見著人。”


    張嬤嬤馬上告罪道:“下午將軍吩咐我們辦事兒,耽誤伺候小姐了……”


    聽是楚戰的安排,羅衣自然也不好怪罪張嬤嬤,隻說:“沒事兒,他讓你們辦事是正經事……”


    “自然是正經事。”張嬤嬤立馬笑道:“將軍給小姐添置了東西,讓我們去搬回來呢。”


    說著就指了指那口箱子。


    羅衣倒是一愣:“給我的?”


    “是的小姐。”張嬤嬤笑嗬嗬地打開箱子,珍玉在一邊說道:“將軍說小姐在軍營中肯定無聊,所以給小姐搜羅了些東西來,還有些衣裳。”


    巧玉補充道:“將軍說小姐還是孩子心性,所以找了些撥浪鼓之類的小玩意兒,說讓小姐平日裏消遣消遣。”


    說著珍玉和巧玉便嗤嗤地笑了起來。


    張嬤嬤笑罵她們一聲道:“別以為小姐良善就不罰你們!”


    羅衣扯了扯嘴角說:“楚戰說我孩子心性?”


    張嬤嬤“嗬嗬”一聲道:“小姐可不是孩子心性麽?雖然昨兒才滿過了十五生辰,但算起來也不過是個孩子啊。”


    羅衣忽然有些恍惚。


    她走到那口箱子出看了兩眼,點點頭說:“哦,那我是不是需要跟他道句謝?”


    “不用的小姐。”張嬤嬤笑道:“將軍吩咐的,這算是給小姐的補償,生辰禮物。將軍前方戰事有變,這會兒和副將軍們都去商討事情了,一時半會兒怕是沒有空的。”


    “這樣啊……”羅衣笑了笑,那便不用跟他說了。


    她走回長案又托了腮,一會兒那個老軍醫也來了,張嬤嬤伺候羅衣洗淨了臉和眼睛,老軍醫繼續給她敷藥。


    軍醫手上正動作著,羅衣忽然問:“我的眼睛好了以後,會跟以前一樣看得清東西嗎?”


    老軍醫手頓了頓,慈祥地說道:“姑娘以後不要看刺激人眼的東西,譬如雪地、陽光這類,眼睛自然是能好的。”


    羅衣搖頭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我的眼睛好了以後會跟以前一樣看得清東西嗎?不會模糊不清,不會視物不明。”


    老軍醫沒有說話。


    她的眼已經被布條給遮住了,又上了藥,自然是看不清楚老軍醫的表情的。但是他一時間沒有說話她確實能聽得出來的。


    雖然很多,可能隻有一個眨眼的時間。


    然後就聽到張嬤嬤說:“小姐說的哪裏話,眼睛好了自然就能看得清所有東西了,怎麽會模糊不清視物不明?”


    羅衣淡淡笑了笑,說:“都那麽多天了,敷藥也有了成果,好歹我能看得到顏色了。隻是除非是靠我極近的,我才能看得清楚,而隔我稍微遠那麽一點兒,我就看不清了。我自己的眼睛自己知道,在雪地裏傷了,終究還是傷了。”


    老軍醫仍舊是和藹的語調:“姑娘不要如此自暴自棄,治療還沒過,不用這般快地就否定了治療成果。前麵姑娘都堅持下來了,後麵的日子繼續堅持下去就好了。”


    羅衣音調也沒變,隻是淡然地問:“那老人家,你能給我一個確切的時間答複嗎?快則多少時日,慢則多少時日,好讓我心裏有一個譜。”


    “這……”


    老軍醫被問到了,羅衣也並沒有指望他回答,隻是笑了笑說:“老人家你看,連你都說不明白,我又怎麽能有自信呢。”


    “姑娘想得太多,眼睛更加不容易好。”老軍醫隻能含糊道:“這個還要看人的心情的。”


    “我現在心情很好,就能一下子好嗎?”羅衣搖了搖頭:“我現在看東西就像是霧裏看花一樣,雖然很美,但是看不清楚,總是有點兒遺憾的。老人家,你跟我透個底,是不是也有雪盲症治不好的?”


    良久,羅衣才聽到老軍醫歎了一聲道:“雖然是有,但是姑娘不應該這般相信。”


    “我知道了。”羅衣揚了臉道:“老人家,多謝。”


    老軍醫走了,羅衣頓在原地,雙眉微蹙。張嬤嬤忐忑地問她有什麽吩咐,羅衣卻笑道:“我餓了,給我弄點兒吃的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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