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兵頭立馬肅立,衝楚戰行了個禮道:“將軍!”


    楚戰淡淡地點了個頭,伸手朝羅衣招了招。


    像招小狗一樣,讓羅衣分外不爽。


    但她還是乖乖走了過去,一走近,便被楚戰攬住了肩,給她攏了攏大氅。


    楚戰揮揮手對小兵頭道:“繼續守著。”


    “是!”


    小兵頭答應一聲,楚戰手滑下羅衣的手臂道:“夜晚睡不著?”


    “……嗯。”羅衣淺淺地回答道:“可能白日睡得有些多,晚上略有些失眠,所以一直沒能入睡。”


    楚戰輕輕牽了嘴角,道:“無妨,我也睡不著,正好,你陪我走走。”


    羅衣頓了頓腳,很想說她才轉了一大圈回來,現在是想回小帳裏睡覺的。


    可是聽楚戰這般說,羅衣便知道他說的話便是做了決定的,並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見。


    何必惹他不快?


    羅衣心裏歎了一聲,麵上含了笑微微道:“聽你的便是。”


    楚戰便輕輕笑了起來,聲音低沉,柔和了他一身黑衣給人的暗夜惡魔形象,頓時讓他整個人都散發出一種溫和的光暈。


    她必是昏了頭才會以為他溫和。


    楚戰牽著羅衣慢悠悠地在雪地上散步,老天極給麵子,一點兒大風都沒吹起來。


    隻是暗夜頗冷,兩個人踩在腳下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巡邏兵見到楚戰都會站定給他行禮,羅衣跟著受了好幾次的禮後也淡然處之了,靜靜地由著楚戰牽著她走著。


    不遠的地方有一處篝火燃著,周圍坐了幾個休憩的小兵。楚戰牽著羅衣走了過去找了位置坐下,那幾個小兵要站起來,被楚戰製止住,道:“都坐吧。”


    小兵們顯得有些拘謹。但也不難發現他們都一副誠惶誠恐而興奮無比的樣子。


    見到自己的最高領導,大多數人都是這樣的心情吧。


    羅衣臉上揚起笑,聽楚戰問他們問題。


    問的大多是,吃得如何,穿得如何,上官有沒有苛待,平常訓練有沒有鬆懈,對打仗會不會懼怕一類平常的問題。可那些小兵們卻都回答地很是仔細。間或還有膽子大些的會反問楚戰一些問題。


    楚戰聲音一直放得很柔和,說出來的話也顯得他平易近人。


    這是羅衣未曾知道的一麵――他並不隻是個高高在上的領導者,他對他的兵,對他的這些“兄弟”都能保有一種和之平等交流的心態,能跟他們那麽平常地聊天。


    也是,如果他是個目光高於頂的人。如何會有人願意追隨他,跟著他保護他,甚至為他喪命?


    羅衣抱著腿伸手烤著火。耳邊聽著黑夜中他們說話的聲音,眼前跳躍著這些火光,驅散了黑暗中的嚴寒。


    這是另外一個世界。她從來沒有接觸過的世界。她以前覺得自己是脫離於這個軍營的,這兒不過是她臨時落腳的地方,而她在這個世界上沒有根。可如今,她卻漸漸地融入在了這軍營之中,甚至楚戰和那些小兵說話的時候。他們還會拋出一兩個問題讓她回答。


    她靦腆地回答,小兵會叫好,會讚揚,卻讓他一點兒聽不到阿諛的成分。


    楚戰在一邊輕笑,忽然有人問道:“孟小姐剛才唱了曲子吧?那曲子叫什麽名字?我們都從來沒聽過,不過都覺得聽著那調子十分悅耳動聽。”


    楚戰頓了下說:“說得也是,我也隻略微聽到了後邊兒一點兒。”


    羅衣不好意思地道:“就隨便唱唱。”


    小兵們麵麵相覷,倒也不再說什麽,楚戰卻道:“唱的什麽?有名兒嗎?”


    羅衣扯了扯嘴角:“名字叫做‘一剪梅’。”又補充了一句:“以前聽一個遊方的瘋癲和尚唱的,不知怎麽的就記住了。”這樣說免得楚戰還問她曲子的來曆。


    楚戰微微笑了笑,淡淡應了聲說:“左右無事,能否再唱一曲來聽聽?”


    羅衣“啊”了一聲,有些意外地問:“現在?在這兒?”


    “使不得將軍!”有小兵忙道:“孟小姐她若是唱曲子,也隻能給將軍一個人唱……”


    “你們是我的兵,如何聽不得?”楚戰笑了笑,看向羅衣,麵上尤帶著笑意說:“方才那首太過於柔和了,是否有語調鏗鏘一些的歌,唱來聽聽?”


    羅衣撇了撇嘴,她倒是不覺得在別人麵前唱歌有什麽不妥當的,這原身本就有一副頂好的歌喉,不唱反而是浪費了。


    然而她覺得不妥當的是,她好歹是個女孩子,而且還是未出閣的,她自己愛唱是一回事,讓楚戰當著如此多人的麵唱便是另外一回事――在這種年代,她會覺得自己被楚戰當成了玩物。


    所以她當即沉默了下來。


    有小兵看出她不大願意,忙從中打圓場說:“將軍,孟小姐臉皮子薄,還是算了……”


    楚戰卻也沒為難她,隻是微微笑了開來,點頭說道:“她的確臉皮薄得很,自己唱自在,當著大家夥的麵就放不開了。”


    羅衣隻是低垂了頭,手指絞了絞。


    又和小兵們聊了會兒天,楚戰便摟了羅衣起來,說送她回去休息了。


    小兵們自然是目送著他們離開,一個個擠眉弄眼,其中一個悄悄說:“孟小姐人長得美,隻是總覺得有些過於冷淡了……將軍也寵著她,她不願意唱就不讓她唱了……嘖,將軍是個癡情種啊!”


    立馬討了別的小兵的打。


    楚戰一言不發地牽著羅衣到了小帳口,羅衣抽回了手正要進去,卻聽楚戰道:“慢著。”


    “還有事兒?”她回過頭來問。


    楚戰頓了下才說:“剛才為什麽不順著我說的話,唱給他們聽?”


    羅衣一愣,眼裏立馬含了絲譏誚:“我又不是歌姬,你讓我當著那麽多人的麵唱我就得唱?”


    “可你在之前自己便唱了。”楚戰皺了皺眉,“給別人唱就行,我讓你唱就不行?”


    “概念不一樣。”羅衣道:“那是我自己願意唱。所以我唱了,這沒什麽大不了的。可是你讓我唱,命令我唱曲子給你的兵聽,這算什麽?隨便命令我,在別人麵前展現你對我的所有權?”


    楚戰捏了捏手心道:“你不願意,我也沒強迫你。”


    “所以我還要感激你了?”羅衣笑了一聲:“那還真感激你,楚將軍。”


    “羅衣!”楚戰微微提了聲音:“不要跟我耍嘴皮子鑽牛角尖。”


    羅衣氣悶地哼了一聲,扭過頭去。說:“還有事兒沒?沒事兒我就進去了。”


    說著腳就要跨進去。卻被楚戰拉住。


    “我還有話問你。”


    “那你能不能快些說?”


    楚戰盯著羅衣,良久才在羅衣不耐煩開始甩他的手的時候道:“為什麽會失眠?”


    “都說了是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著。”


    “你拿這理由騙人?”楚戰哼笑了聲:“這幾日白天你都帶著那十個兵起早沿著你說的那個什麽跑到跑步,午後的時間你也不過是睡一小會兒,權當彌補的是清晨天未亮就起來而失掉的晨睡,根本就沒有休息多少時間。你現在跟我說是因為白天睡得多了?”


    羅衣撇了撇嘴說:“那就是睡不著。問那麽多理由做什麽。”


    “是因為白天你提到了你娘和冷不爭?”


    楚戰猛然丟出這麽一句,讓羅衣頓時嚇了一跳。


    “你不要胡思亂想好不好!”


    “我是胡思亂想嗎?”楚戰譏諷道:“我一提冷不爭的名字你就失常,就那麽忘不掉他?”


    “楚戰。你不要那麽不可理喻好不好!”羅衣頓時放高了聲音:“你總要給我留點兒時間適應!這才多久?一個月?兩個月?才那麽短的時間你就要逼著我忘掉一個人?我是人不是神,我怎麽可能辦得到!”


    楚戰冷哼一聲:“辦不到?需不需要我幫你?”


    羅衣一怔,“你什麽意思?”


    “吃一副藥。毀了你的記憶。”


    “楚戰!”羅衣驀然驚呼:“你今晚是魔怔了?這樣的話你都說得出來!你也不怕別人知道了恥笑與你!”


    楚戰神情很是複雜,盯著羅衣望了許久,半晌才涼涼地道:“愛我所愛,無怨無悔,此情長留心間。這句話。是你唱出來的。”


    羅衣一怔,楚戰表情瞬間一變:“我提醒了你,我聽到了後邊一點兒,你卻一點兒覺悟都沒有。我讓你唱別的,你竟然不肯唱來抹滅了前麵那曲子的印記。孟羅衣,你對冷不爭感情就那麽深,嗯?無怨無悔?”


    “那……那隻是填的詞!”羅衣頓時發急地道:“我唱的時候沒有想過其他的!”


    “你少唬我!”楚戰也驀地拔高聲音:“說什麽從遊方的瘋癲和尚那兒聽來的歌……和尚會唱這樣的曲子嗎!你也不嫌自己解釋的那一句太蹩腳了!”


    “我說了是和尚唱的就是和尚唱的,你愛信不信!”


    羅衣猛地一推楚戰,楚戰沒有防備,頓時被她推開了來,踉蹌地後退了兩步。


    羅衣站在帳口冷冷地說道:“楚戰,我現在沒有跟你鬧沒有跟你吵,是因為我想通了,決定跟在你身邊,然而你今日這樣……真是太讓我覺得難過了。”


    “你……”


    “我喜歡誰,是我的事情,你押了我的人要押我的心,哪有那麽容易。”羅衣輕飄飄地道:“就算我今日唱那曲子,心裏有懷念淵離的意思,可是,你也沒有任何立場來約束我。那是我的自由。”(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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