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是一個好消息。


    羅衣心中混合著激動而興奮的心情,抬了頭望著羅玨。


    三年時間,他們都成長了不少。凡事被楚戰的人抓到的細作,隻要不死,落在羅玨手裏包問什麽說什麽。


    羅衣從來不去過問羅玨拷問細作的時候是怎樣的表情動作,也從來不去關心他用了什麽方法讓細作老實開口,她隻需要知道,羅玨在她麵前是個沉穩的小夥子就行了。


    知道得太多,有時候總會讓人響起時毛骨悚然。


    上官雲在一邊哼哼:“下戰帖就下戰帖唄,楚戰那廝不是想這件事想了很久了?”


    上官雲掏了掏耳朵:“他也等那麽久了,休養生息的,怕是顧家那小子也忍不住了。”


    “顧長澤歲數可比你長,別小子小子叫人。”羅衣看了他一眼說:“說得你多老成似的。”


    “真的?”上官雲忙道:“你覺得我年輕得很?”


    羅衣隻回他一句:“聒噪。”


    羅玨還是不理上官雲,任憑他如何插科打諢,羅玨隻是對他視而不見。等羅衣不再跟他說話了,羅玨才道:“才拷問出來的事情,有六分真,待會兒我要去見楚將軍,把這件事情跟他說一聲。”羅玨沉吟了下道:“你跟我一起去吧。”


    羅衣點了點頭,上官雲在一邊哇哇大叫:“那我呢?我呢!小羅衣你可不能把我丟下啊!”


    羅衣壓根不理他,把他甩在後邊,和羅玨你一言我一語地朝著楚戰的地方去。


    每當上官雲在羅衣身邊說這說那的時候,羅衣就想起了從前的顧長清。他倒是不像上官雲一般聒噪,隻是他給她的感覺和上官雲給她的感覺很像,他們兩個的特質在於,無論什麽時候,什麽地點,總讓人從心裏能溢出想發笑的欲望。這種欲望是不含鄙夷的,她隻覺得每當那個時候。她心裏有一種很輕鬆的感覺。


    然而如今的羅玨不再是曾經的顧長清,她在他身上再也找不到這樣朋友知心交心的契合感了。他們可以是拍檔。可以是同僚,可以是無話不談的友人,卻好像隔了一層什麽,無法再親近。


    她不否認這也許和她娘的離世有關,她仍舊在怨責他。當顧家的人發現她娘的時候沒有及時施以援手救下她。


    其實她更該怪責的,是淵離。


    沒有淵離帶她離開,或許以後的事情都不會再發生。


    然而她對淵離生不起一丁點兒的怨責憤慨,所以她隻能將矛頭對準了羅玨。


    這樣不公平。可她無可奈何。她的心像是被身體裏的魔鬼操控了,然後一直對羅玨生了戒備之心。


    兩人一路走著,平平淡淡地說著一些公事、私事。羅玨難得問她:“成了親後好像沒什麽改變?”


    羅衣平靜地道;“最近我正準備組建一支娘子軍。同樣可以上陣殺敵的娘子軍。”


    羅玨一怔,羅衣道:“我跟楚戰說要嫁給他的時候,是三年前。當時我拿到了娘留給我的遺信,娘讓我把終身托付給他。既然是娘的遺言,我自然要遵守。但是娘的仇,我也要報。所以我對楚戰提了要求,如果他勝了,我要他提高女人的地位,至少。女人死後,不會連個名字都不留。隻是冷冰冰的某門某氏。”


    羅玨微微動容,羅衣接著說道:“婚事拖了三年,其中的坎坷、崎嶇,還有各種不易,我們都是親身經曆過的。楚戰很累,我也一樣,你也一樣,整個南方要完全被楚戰操控住是多麽艱難險阻走過來的,乃至他推行新政,恢複農耕,休養生息,息戰以金河為界和北方對立,他承受的壓力和責任越來越來,但是勝利的曙光也越來越多。”


    “羅衣……”


    “嗯?”


    “我從來都知道,這條路很苦,苦到一定的時候讓人忍不住想哭。隻是開弓沒有回頭箭,一旦踏上這條路,我們就再也不能回頭。”


    羅衣輕聲笑了笑,說道:“我知道,所以我從來不會依附在他身後,讓他擋在我的前麵為我遮風擋雨。我不柔弱,女子同樣可以做出一番業績。”


    羅衣望向羅玨道:“成親前我跟他說過,婚後我還是訓兵將軍,我隻是多了一個他妻子的頭銜,其他的,我不要任何改變。深鎖在深閨裏麵,久而久之,我就什麽都不是了。他答應了我,我就要努力為他謀求一個最好的。”


    羅玨淺淺揚了笑:“隻是建一支娘子軍,談何容易。”


    “我相信,隻要男人不阻擋,女人同樣有從軍的氣魄和毅力。”


    他們已經走到了城樓上,城樓下邊兒的廣場聲勢浩大的戰字營新兵訓練團。羅衣素手纖纖指了指下方道:“每一個將士都是從新兵做起的,然而在戰場上死亡的,可能是頭一次上戰場的新兵,也可能是已經身經百戰的老兵。隻是生命隻有一次,人死了,就沒有從頭來過的機會。他們的母親、妻子、女兒,會有多麽悲痛欲絕,多麽恨奪走她們至親之人的戰爭?”


    羅衣麵露沉重之色:“尤其是那些失去丈夫的女子,在這個世道上生存,更是何其艱難。”


    羅衣輕聲道:“所以,我想建一支娘子軍,一支完全由女子組成的軍隊,她們完全可以勝任男人們在戰場上的位置。”


    她望向羅玨,道:“你信不信我?”


    羅玨沉吟良久,終究是露了一個淺笑道:“我信。”


    金秋九月,丹桂飄香,雄踞北方的顧家一代掌家人顧衛城暴斃。緊接著,顧長澤登高一呼,受萬人擁戴成為顧家新一代掌權人。


    同年十一月,顧長澤對南方楚戰勢力進行出其不意的偷襲,以五百人之力損失楚戰戰字營一千人,南方軍兩千人,正式打響了南北爭戰的序幕。


    同年十二月,西蠻子領袖“聖人”宣布建立西楚大朝,自立為“西楚聖人大帝”,詔天下使之鹹聞。


    不到半月,北方顧長澤也迫不及待登基為帝,以原大楚宮廷為據,自號占北皇,並誇下海口,勢要從“占北皇”到“霸天皇帝”,他的野心,昭然若揭。顧長澤定年號、頒新令,自命為皇,定緊接著的第二年為占北元年。


    占北元年三月,鐵衣王組建娘子軍的消息,震懾八方。


    南方一間小茅廬內,羅衣正執了筆皺眉思索著,筆下卻難以開動,紙上仍是空白一片。


    身後有人輕輕靠了過來,摩挲了下她的肩,說:“下不了筆就歇會兒,想想再寫。拿著筆你也想不出來。”


    “筆墨紙硯對文人來說,就如刀槍劍戟斧鉞勾叉對你們武人來說一樣,是武器,丟不得。”


    羅衣輕輕拂開他的手,仍舊輕蹙了眉道:“那些軍中老頑固怎麽就那麽腐朽不堪,堅決反對女子進入軍隊?還要我寫這什麽亂七八糟的……”


    身後的男子輕輕一笑,懶洋洋地又坐回了椅上,嘴角微微翹著,竟孩童似的來了一句:“管他們作甚。”


    “楚戰!”羅衣忍不住回頭瞪了他一眼:“好歹是你的肱骨老臣,從你發跡起就跟著你的老將,打不得罵不得的……總要想個法子哄好了。”


    楚戰一身黑袍,頭束玉冠,看著倒是有些文人氣質,然後他豪邁的坐姿卻讓人不得不承認他卻是個一個軍中霸主。


    楚戰悶笑著低了頭,說:“你建娘子軍的消息已經廣布四海,要真是半途而廢,無疑是天下一大笑話。”楚戰挑眉看她:“你覺得那些最重戰字營名聲的老將軍們,會讓戰字營陷入這樣的風口浪尖?”


    羅衣挑了下眉,楚戰接著低笑道:“他們現在是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不然你覺得平時氣定神閑的老家夥們怎麽會現在那麽暴躁開始耍脾氣了?也就你尊老,想著要讓他們。他們倚老賣老,你還費心思要寫什麽道歉勸解信。”


    羅衣頓時啞了聲,半晌才丟了筆忿忿道:“那不寫了。”


    想了想又嘿嘿笑道:“還是寫吧。”


    說著竟真的拿了筆寫了起來。


    楚戰好奇地湊過神去一看,頓時繃不住笑道:“你怎麽那麽調皮。”


    “我有嗎?”羅衣笑嗬嗬地道:“也不知道他們看得懂嗎?”


    “隻知道打仗的老家夥,懂什麽。”楚戰推了推她,拿了她手上的紙張念道:“郎騎竹馬來,女乘鯉魚去。一去三萬裏,複不相見兮。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了無卿。君拿斧叉單槍傷賊人,妾執刀戟匹馬闖敵營。男兒誌在四方隻建功立業不談兒女情長,女子心在當下惟鍥而不舍隨行情深不悔。誰說女子不如男?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羅衣輕笑了聲:“寫得算是很通俗了。”


    楚戰低聲道:“也算是照顧老家夥們了,他們不怎麽識文斷字明了詩文的,你寫太深奧了,怕是他們會以為你在笑話他們。”


    羅衣掩嘴笑了笑。攬了攬身上的皮裘,說:“看著就又是半年過去了。”


    “嗯。”楚戰低應一聲,緩緩傾向她,攬了她的腰把頭擱在她肩上,輕聲問:“羅衣,什麽時候給我生個孩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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